第二十二节 宗主
在于闲处,修摄其心。安住不动,如须弥山
(安乐行品第十四)--《妙法莲华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之所以称为隐私,就是不能传出去的秘密,实际上越是隐秘的事,越会引起更多人的探究,知道了别人的隐私或者秘密,仿佛就掌握了更多资源一般,有了更多的主动权。
一间两进出的木屋,极为简陋,前堂待客,后堂住人,前堂摆放着一张大木桌,有几张木椅和高凳靠放在木桌前,桌上有一把茶壶,几个粗瓷茶碗,木墙上挂着一幅字,小弃望去,写的乃是“胸藏沟豁,力敌千军”八个字,小弃看不出字好坏,只是觉得笔画间硬朗刚劲,豪气四溢。
“小弃是吧?坐吧。”
从后堂屋子里走出一人,短襟葛布衣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方面阔口,中等身材,双目炯炯有神,见小弃看着那幅字,暗自颔首,目光随意在小弃身上扫过,犹如电光一般,让小弃猛地觉得浑身有一种无力感,心头生不起一丝抗拒,随着这人的话音在一方木椅上坐了下来。
“某叫宗战,是这里的谷主,他们也叫某宗主!”
小弃被刘管事带着去看了那座坟茔,停留片刻,又带着小弃转身回到刚才路过的木屋,在屋里就见到了这个自称谷主的人。
小弃依旧在想着刚才看到的坟茔,心里充满着悲戚和许多的不解。
“你已经看到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某”,宗战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噘了一口。
小弃抬起头望着宗战,“那个……宗主,这都是怎回事?那个坟……”
“那个坟,是你娘亲的,对不?”
宗战看着小弃,“刘管事告诉我你的情况,我就已经猜到你是谁了”,宗战走近小弃,眼光盯着小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仅是一个放羊娃那么简单!”
小弃浑身一颤,猛地站了起来!
宗战说完,转过身去走到桌前的一方高凳上坐下,“问吧,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某知道就可以告诉你。”
小弃心头一片混乱,这些年来经历的一切,仿佛都在脑海里奔涌而出,那年的白灾,那年母亲的失踪,那年自己差点死去,一切都从那一年被改变!
“咱娘……怎么会在这里?她是……如何……”,小弃艰难地发出声音,感觉这些话不是从自己口里说出,嗓子已经变得嘶哑。
“唉……”宗战长叹一声,“那就从你娘说起吧。”
“你娘闺名若水,你是知道的”,看着小弃点了点头,宗战接着道:“你识字,都是你娘教你的吧?”
小弃仍是点头,也不出声。
“你这些年吃了许多苦,但也隐藏得很好,你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你识字,就更不知道你的来历了。”
“要知道,一个孤苦无依的羊倌,能读会写,这对于西域荒原上的人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能够读书识字的人,无不是家境殷实、不愁吃穿的地方望族,一个放羊娃能够读书识字,这本就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会引起许多人的探究。”
小弃默不作声,缓缓坐在方凳上,“这些……你是怎知道的?”
“某让刘管事带你去你娘亲的坟那里,就是看你有甚样的反应,这样某才能最后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宗战抬手一指挂在木墙上的字,面有得色,“你看过了,写得如何?”
小弃心头一惊,略过了宗战后一句话,直接问道:“你找某?作甚?”
宗战见小弃将自己的字直接忽略,略显尴尬,把手向下按按,“别急,你且听某说来。”
拿起桌上的茶水又喝了一口,宗战接着说道:“那年白灾,某正带着人马从党项部回转,白灾之下,人畜难逃,我领着手下匆忙躲避,也是损了几个人手,白灾过后,派出去找寻失踪的人回来,却带回一个女子,那就是你的娘亲。”
“那咱娘……”
小弃又站起来急急问道。
“别急,听我说下去”,宗战摆摆手,“你娘被我的人救回来,已是昏迷不醒,我带着她回到这里,安排妇人悉心照顾,几日后终得醒转,但身体依旧虚弱,好在可以说话了,你的事,就是你娘告诉我的。”
“你知道你娘是什么人吗?”
宗战忽然问小弃。
小弃有些茫然摇摇头坐下,“娘……没对咱说起过。”
“哦,也许你娘有什么顾忌吧”,宗战转过这个话题,“虽然你娘醒转,因身体虚弱,无法远行,就托我去合议镇找你,但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把你寻来,那是因为……你娘一直都不要我把你接过来!”
“这是为甚?”小弃不相信宗战说的话。
“我想,你娘不想让你成为一个贼人,或者说……你的身份……不适合成为贼人。”
“身份?”
小弃不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个,你以后自己去探寻吧,其实,某也不太明白”,宗战又转过话题,“谷里医药匮乏,你娘病入沉珂,某想尽办法也是无力回天……”
小弃心头悲切,眼角含泪,却是昂起头,不让眼泪流下。
“你娘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多次要某去寻找你,却又不让带你回来,知道你过得虽是艰辛,却也无病无灾,你这几年一直都记着她叮嘱你的话,没有对其他人透露半点自己的底细,她还是很安心。”
说到这里,宗战低头不再言语。
过得良久,小弃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宗战,“宗主,咱娘最后的时日,能得到你的照顾,小弃在此多有感谢了!”说毕起身,对着宗战深深行了一礼。
宗战摆摆手让小弃坐下,自己仍是低着头,沉吟半晌才又说道:“小弃,你知我为何对你娘这样?那是因为……你娘,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女子!”
小弃霍然站起,心里诧异莫名!
“咳咳……那个……小弃”,宗战面色微显尴尬,“你不要乱想,我对你娘,一直都……很尊重。”
话已说开,宗战反而沉静下来,“你娘醒转后,有一段时间已可下地行走,谷里妇人少,你娘却是和善敬人,无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她懂得很多,与她交谈,是一件很愉悦的事。”
宗战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那时候,我陪着你娘,在这谷里闲走,听她说起很多,包括她是如何教你读书识字,如何叮嘱你隐藏自己,也才知道你父亲还在这世上!”
小弃随着宗战的话,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当初和娘亲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娘在沙地里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一句一句教他背书,给他说家乡的事情,让他都记在心里,可就是不然他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学的东西。
娘亲那个时候口气严厉,“小弃,你就是个弃儿,是个没人要的弃儿,你学会的都只能记在自己的心里,不允许告诉任何人!”
那个时候娘的眼神清冷,让小弃想起来都有些害怕。
猛然听到宗战说起父亲,小弃回神,却是心头大震,“父亲?娘从未对咱提起过!”
“许是你娘亲不愿对你说起吧”,宗战心下微微喟然,“说起你的父亲,我能感觉到你娘亲还是对他有所思念,这里头有怨有恨,但挂念更多于怨恨。”
小弃心头更是混乱,之前以为自己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转眼间就知道了娘的逝去,又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在世上,这些消息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意料。
“那我……父亲……在哪?”
“这个……你娘并未对我说起”,宗战脸色一正,“这是实话,正是因为你娘一直都在牵挂着你的父亲,我对你娘才始终发乎情止乎礼,并无半分逾越!”
小弃有些茫然,对于自己还有个父亲,心底难以接受。
“你父亲的事,需要你自己去解决”,宗战沉声道:“你娘亲是否给你留下甚物件?”
小弃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宗战目光如电,看着小弃。
小弃犹豫片刻,从胸衣内掏出一个物件,在手中摩挲几下,递给宗战。
宗战接过仔细查看,乃是一块白玉佩坠,入手温润腻滑,隐隐透亮,玉佩背面细细雕刻着几行字,“若有山川,水自成溪”。只是玉佩下方用赤金镶嵌着一枚狼牙,却是破坏了整块美玉的质感,有些不伦不类。
“就是这个?”
小弃点点头,“自咱记事起,就一直戴着,有时候娘会让我拿出来看,一边看一边摩挲,嘴里还在说着甚,那一刻,娘的神情变幻不定,有些让人害怕。”
宗战不置可否,将玉佩交还小弃,“你现下就在谷里安心住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把伤养好,那个女子……”
“她叫吉丰儿,是公主的侍女”,小弃接口道。
“嗯,既然来到谷里,就先不要急着出去,现在外面仍是一片混乱,我派出去的人手也是略有损伤。”
小弃想起那个独眼和叫做曾三的人,心下黯然。
“那么我的朋友……还有公主?”
“我的人手在外面找寻他们,目前还未得到消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逃脱了”,宗战目光从小弃身上闪过,“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小弃离开木屋。
宗战看着小弃的背影,略有沉思。
木屋后转出两人,站在宗战身后,一言不发。
“如何?”
“很好!”
“什么很好?”
宗战转过身看着开口说话的人,此人身材精瘦,神情剽悍,左脸一块黑色胎记,另一人面色泛白,只是抿着嘴不发一言。
“孩子很好”,黑色胎记之人略微想了想,“至情至性,却又淡然沉稳,很好!”
“呵呵……”
宗战忽地笑了起来,“就是身手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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