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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鱼目


  燕灼华下意识地将那合欢‘花’接在手中,待回过神来更觉脸上作烧,她轻轻瞪了十七一眼,恼道:“离宫的‘花’木岂是你能轻易攀折的?”遥遥望见燕云熙携着男·宠走过来,她咬了咬嘴‘唇’,偏过头去,拖着亮红‘色’的裙裾迤逦而去。。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十七立在原地,头顶上方那属于合欢‘花’的清甜香气丝丝缕缕弥漫着。他静静听着燕灼华离去的脚步声,一声轻似一声,渐而悄然。

  绿檀见燕灼华来到寝宫,手中还捧着一枝开得正好的合欢‘花’,便迎上来微笑道:“殿下今日好兴致,奴婢方才看到离宫外那两株合欢树,也觉得开的好呢。”她看着燕灼华手上的合欢‘花’,又问道:“可要用什么物什养起来观赏么?”

  燕灼华想了想,叹息道:“合欢昼开夜合,只怕养不住。更何况咱们这一路南下,明日便走了……”她想起此行目的,心思沉重起来,脸上原本透着的那点喜悦活泼也淡了。

  绿檀揣摩着她的意思,笑道:“那不如就将这枝‘花’‘插’在殿下的‘床’帐子上吧,这合欢‘花’香静夜里闻着也有几分意思。”

  燕灼华的心思已经转到宋家上面去了,听绿檀这么说,也不在意,只点点头,将手中的合欢‘花’递给了她。

  这一晚燕灼华却惊梦而醒。她前世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心底敏感多思;幼年丧父,母亲又病弱,且身在皇家,也并没有‘交’心的朋友,身边虽然总是仆从环绕,能说心中话的人却是一个也无。后来倾心宋元澈,那人却是故意要引她入歧途,又怎么会在意她心中所怕。

  重生以来,她立意要扳倒宋家,却也渐觉艰难。从前她不曾留意朝堂之事,如今才觉手中既无势力亦无财力。中夜推枕,她不是没想过先取了宋元澈‘性’命,也算快意恩仇一把——然而上一世宋元澈谋逆成功,又岂是一个宋元澈的能力,若没有他背后的宋家,若没有宋家背后的整个世家,单凭宋元澈一个人又怎么能谋逆?既然如此,除掉宋元澈一个人,不过是打草惊蛇。

  更何况便是除掉宋元澈一事,她如今做起来也多艰难。若要捏造罪名,大理寺卿乃是高家的人,与宋家同为四世家一员,自然彼此维护;若要暗杀加害,一来她如今手中并无可用之人,二来宋元澈既然要行谋逆之事,身边怎么会不多加防备?

  燕灼华惊醒过来,盯着黑‘洞’‘洞’的‘床’帐顶呆了半响,才觉出面上一片湿冷,伸手一抚,却是不知不觉流了满脸泪水。她于惶然中坐起身来,倚着微凉的‘床’头,想要知道自己为何流泪,往梦里追寻时却只觉一片白茫茫,竟是不曾记得所梦见之事。

  燕灼华抱膝缩在‘床’头内侧一角,不知过了多久,又渐渐阖上了眼睛。

  静夜中,唯有合欢‘花’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弥漫着。

  次晨,绿檀与丹珠儿进来伺候燕灼华起‘床’洗漱。合欢‘花’‘花’期短,摘下来不过一夜便蜷缩了。若是寻常采摘来的‘花’,自然就换下去了。然而绿檀见这‘花’是长公主亲自捧回来的,丹珠儿更是亲眼看到这‘花’是十七送给长公主的,因此二婢都不曾动那已经因为失水有几分蔫的合欢‘花’。

  燕灼华也不曾留意,便再度启程上路了,只将那一枝合欢‘花’就此留在了离宫她的‘床’帐子上。

  燕灼华已经知道宋元澈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在路上纠缠,她不愿意再搭理宋元澈,因此一路不停,径直过了金州,入了巴州。

  巴州夏日的天气,湿热沉闷。车行到巴中地区,黑压压的乌云就从北边滚了过来,贴地的疾风鼓‘荡’着无边竹林,眼见便有一场大暴雨。

  前行的羽林军首领修鸿哲返回来,隔着车窗探问燕灼华的意思,“小姐,这雨来得急,咱们只怕赶不到驿站了。您看是不是在前面找处地方,打个尖儿?”因在外面,众人都换了称呼,将有皇家印记的东西也遮掩起来了。

  燕灼华前几日到已经将地图看熟,因问道:“前面可是天平山?我记得山上修了一座章怀寺。”

  修鸿哲心中微微一愣,他本以为长公主殿下从未出过京都,过来问也不过是个形式——主意还是得他来出的,没想到长公主殿下对巴州此地倒颇为熟悉的样子。他大声回道:“是,小姐。前面正是天平山。”一面说一面抬头望了一眼已经能看到的绵延雄山。

  正说着,后面的舍千子也追上来,他跛着一条‘腿’骑在马上颇为滑稽,他却浑然不觉,擦着汗道:“施主,这是要下暴雨了。巴州这地儿,一场暴雨一场洪泥,在这路上只怕不好哩……前面有座章怀寺,老衲跟寺里的老和尚有点‘交’情,不如咱们去避一避?”说着,拿那完好的一只眼睛滴溜溜往车窗里看,劝燕灼华是假,担心他自己‘性’命倒是真。

  燕灼华莞尔一笑,“你们和尚倒也讲‘交’情?”于是便定下去章怀寺避雨,修鸿哲带着一队乔装打扮做普通人家护院的羽林军先行保障安全。

  车内闷热,燕灼华掀起车窗一角透气,随意一瞥,便见到宋元澈的车队就在前面,知道他自然是清楚她的路线,却故意要走到前面去。这样一来,她可没法子说他什么了。燕灼华冷笑一声,心里发堵,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不去理会。

  她想去章怀寺,倒不完全是为了避雨。这章怀寺乃是为了祭奠前朝的一位太子孟贤而修建——而主修人就是她的父皇。巴州仪陇乃是这位章怀太子被流放之处,后来她父皇为了与前朝士人修好,便做主在巴仪天平山的主峰修建了章怀寺。她还记得在九天御龙殿里,她躲在多宝阁后面玩着琉璃珠子,父皇在书房同人说起章怀太子之事,说他被贬后流放到穷乡僻壤、不‘毛’之地的的仪陇天平山,筑茅庵草舍以栖身,餐野果山泉以果腹;但仍不荒废学业,日夜苦读群书。所以在前朝士人心目中地位很高。

  燕灼华想去看一看她父皇主修的寺院,想要贴近了去感受当初她父皇是如何收天下人心的;她闭着眼睛,鼻尖有些发酸,若是父皇还在,他定然有法子的。若是父皇还在……

  马车已经转上了山路,燕灼华回首望去,只见竹林成片,郁郁葱葱,劲风吹拂下,涛声阵阵。马车渐行渐高,再眺望去,只见烟‘波’浩渺,犹如一片绿‘色’的海。

  章怀寺的前殿却有七八个学子模样的男子也在避雨,俱都峨冠博带,捡着蒲团坐成一圈,为首的是个着蓝裳的清俊少年。修鸿哲向燕灼华请示道:“小姐,这些是明年要参加‘春’闱的巴中学子,相携外出观景作诗,也被这场雨困在此地。您看——可要驱散?”

  燕灼华淡声道:“章怀寺这么大,他们在前殿,咱们去东西配殿就是了。”

  修鸿哲自己带了几十人,倒不担心这七八个学子能有什么危险,听燕灼华这么说,便也不再动作。

  那几个学子却是听到外面动静,少年好动,枯坐无趣,便都起身到殿‘门’前观望。唯有那蓝裳少年仍是稳坐如山。同伴便来拉他,笑道:“子冠,既是出来游玩,怎得又做老夫子之态?”子冠强不过众人之力,也被拉着一同到了殿‘门’旁,隔着方起的雨幕向外望去。

  只见一名梳着高髻的少‘女’从马车上迤逦下来,她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丝绦;身侧两名婢‘女’各执油伞为她遮雨。通体贵气,不似寻常‘女’儿。

  子冠一时目怔,不知怎得想起同窗看的画本来——他本是不看这些杂书的,只偶然撇见过几句,此刻却都记起来了。一说“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一说“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他怔怔的,眼见那少‘女’一行人径直往自己脸前而来。一旁的同伴都已避开,他却犹未动作,只觉一阵微冷的香气从鼻端萦绕而过——那少‘女’已经带着众仆从过了前殿,往正殿而去。

  燕灼华不曾留意前殿诸人,一进正殿,见宋元澈果然早已等在此间,她闭了闭眼睛,只将目光从他面上淡漠滑过,径直往主配殿而去。在章怀寺的主配殿中,除供奉释迦牟尼、韦驮、四大天王、文昌、瘟祖诸神像外,还专‘门’塑有孟贤太子泥身鎏金像。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宛如一堆火‘药’在房梁上炸响,第一声雷从屋脊上滚落下来。丹珠儿不防备,吓了一跳,拿手盖在嘴上掩住了一声惊呼。

  紧接着噼啪声不断,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燕灼华在孟贤太子金像前停住脚步,轻轻呼了口气,喃喃道:“雨来了。”

  话音方落,章怀寺的主持慧远便匆忙而来,老和尚唱个喏,道:“施主,雷雨天气,此处只怕引来天火。东配殿上修了鱼尾避雷的铜瓦,施主不如去东配殿稍作休息——待停了雷,再来观赏?”他虽然不知道燕灼华身份,却只从衣着也能判断非富即贵,因此格外小心。

  修鸿哲与丹珠儿也都劝道:“小姐,安全为要。”雷声滚滚,好似要掀翻整个屋脊,着实骇人。

  燕灼华也觉心惊,便暂且避去了东配殿。她方才坐定,便见宋元澈带着两个幕僚模样的人也走了进来,紧接着前殿那数名学子也都鱼贯而入。丹珠儿与绿檀拦在燕灼华身前,挡住众人视线。

  宋元澈看看燕灼华身后右侧站着的十七,又看看坐在一旁神游物外的舍千子,忽然微微一笑,走上前来缓缓道:“那日在普乐寺听大师给人观面相,观出一则帝王之相。还请大师给在下观上一观,不知是什么之相。若说得好,灵隐寺里在下少不得要点上一炷香。”他的一炷香,可是真金白银的。

  燕灼华咬住嘴‘唇’,这宋元澈一而再、再而三得来招惹,着实可恶。她捏紧拳头,告诫自己不可冲动。

  舍千子却是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嘿然笑道:“施主么……施主乃是鱼目之相。”

  宋元澈微微一愣,“鱼目之相?”相面学上,还有这样一相?

  舍千子勾起小指剔着牙‘花’子,用唯一完好的眼睛斜睨着宋元澈,一副嘲讽口‘吻’,“鱼目‘混’珠,不曾听说过?”

  这话一出,那群学子里有胆大机灵的已经笑出声来。

  宋元澈瞬间脸‘色’涨红,却又迅速恢复平静,微笑道:“大师说笑了。”外人看上去,倒也端得是好涵养。

  先前笑的学子里便有出声打抱不平的,“兀那和尚,人家请你观面相,你观便观,不观便不观,何必出口伤人?”

  舍千子却将脚上的草鞋脱下来,拍打着好似竹板,唱起歌来,却听他唱的是,“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他声音嘶哑干涩,这歌唱得着实让人受罪。

  一旁的学子早已捂住耳朵,哭笑不得。丹珠儿却是斥责道:“小姐面前,你这和尚也敢脱鞋——真是不成体统!”

  舍千子笑呵呵道个得罪,将草鞋重新穿好,最后又唱了一句,“古来史书上呵,知多少李代桃僵!”

  旁人只当这邋遢和尚发疯,燕灼华与宋元澈这两人满腹心事,却都是听得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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