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心

楚歌听闻简玫在校练场上耍花刀，翌王殿下也在雨里陪她淋着，心里忽生异样，而后好像明白了陛下让简玫随行的用意。

        如果远麒能与简玫修成正果，那么想必远麒也不会再眷恋梦离。这对楚歌来讲大概是个好消息。

        “--报！元帅，凤尾峪传来消息，我们的探子小队全军覆没，隋副将的人头被悬挂在山门口，敌将扬言…扬言…”小兵不敢再说，楚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什么，你但说无妨。”楚歌做好了心理准备。

        小兵低头抱拳：“他们说，三日内必取元帅首级送进帝都，让您等着受死。”

        “想取本帅的首级，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不管安煜朝堂上有什么风浪，在战场，颜楚歌就是不败的战神，他全部的自信，都在打败敌军之上。

        “你去校练场把简先锋和翌王殿下叫来，集合全体士兵，本帅要在这场大雨结束之前夺回凤尾峪！”隋千戎的死给了楚歌答案，他知道自己的军队里有霁兹的探子，而朝廷里也必定有人泄露了北部的布防。对方越是要拖住这场战争，他就越是要速战速决。

        兵贵神速，他不会再给细作传递情报的时间，而这场雨，就是迷惑敌人的最佳道具。

        帝都。

        北部战场近日捷报频传，自凤尾峪一战大获全胜后，东皋军势如破竹，一连夺回安煜边关五城，君池白当即下了嘉奖令，赐将军府良田千顷，白银万两，我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动，接赏赐接得我手都软了。

        身为现代人的我哪里知道战争的辛苦，还是兴王府最先察觉了楚歌的异样。

        “你说，涤清大将军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是骁勇善战不假，但是这次打得也忒急忒险了。就算简玫和翌王都是情绪化的主，他才是唯一的主帅，也是小一辈里最稳重的将领了。”尹诚百思不得其解，平日的战事轮不到他这个礼部尚书置喙，但是在兴王面前，他必须提出自己的疑问。

        兴王殿下倒是不慌，书房里就他和尹诚，自然没人在乎规矩。

        “我看你比楚歌还着急。”他稍顿片刻，翻开今日截下的战事奏报，继续说道：“涤清大将军是什么样的军事天才暂且不提，这战事本身来得蹊跷，你我在京中尚且有所感受，更何况楚歌面对霁兹大敌。而且，如果本王没有猜错，抛开战术，他本身也是归心似箭。毕竟冰原围猎之期将至，他一定要在今年，向秣陵侯重提当年婚约。”

        尹诚并不接受这个理由：“涤清大将军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他不会拿东皋军的性命去搏一桩旧日情缘。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们都如此期盼颜家长姊嫁于秣陵侯，一个不过刚出了守孝期，连实权都未必握得住的小侯爷，到底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要你们一个两个非逼着皇帝皇后最为看重的世家小姐尽早成婚？”

        君麟兮只轻哼一声，尹诚明白不能再问，只好咽下心里的好奇，向兴王殿下汇报：“窦思浔已经见过梦离了，她认为，梦离可用。”

        兴王捋了捋衣袖，面色凝重：“梦离那边本王还算放心，她机敏有余定力不足，你多帮衬她些，来日能堪重用。只是你上次谈及南宫隽私下召见衡州营冉氏父子，本王不能不防他一手。”

        “简玫临行前让我替她调查恩师，我便借梦离的人脉让她也旁敲侧击去打听，她虽摔断了腿，去府上阿谀奉承的人倒还不少。她昨日告诉我，南宫隽恐生叛心。”尹诚一直在揣度着梦离这话的真实性，如果南宫隽真的犯上作乱，对兴盟来说，倒是个绝妙的机会。

        兴王知道自己和南宫隽内里的渊源，也曾几次三番试探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是否要与他这个故人之子联手，无奈南宫隽每次都对他的示好避之不及，兴王谨慎，也不能再向这只老狐狸露出底牌，毕竟南宫隽和其他人不同，安煜说到底不是他的国家，他做出的事情极有可能无法顾及安煜子民的利益。麟兮想要权力，前提是他要做安煜未来的帝王，就必须以天下为先。

        尹诚见他犹豫，冒着触犯兴王底线的风险，再次建议：“殿下，如果我们想要知道南宫隽到底在密谋什么，那么南宫姑娘，就是我们最好的耳朵。”

        麟兮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又收敛起刺人的寒意，幽怨地看向尹诚：“你明知我不愿把她拖下水，本来就是死局，你为何要让她难上加难…”

        “如果此时不把南宫姑娘当自己人来用，等来日南宫隽真的起事，株连九族之时就没人救得了她了。”麟兮知道尹诚说的都对，但是他的云浅，真的能够为了自保而放弃她的父亲吗？

        “…本王心里有数，既然奕扬替本王考虑好了，那便着手去操办。此事你我都不方便出面，最好还是交给梦离去做。务必让梦离小心，不要让南宫隽察觉。”

        “我明白。”尹诚懒得在兴王面前拘束，麟兮却非得端起架子。

        “对了，太子那边近日有何动向？定北王被霁兹打得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过来。听说太子妃日夜深忧，连带着太子都郁郁寡欢。”麟兮对太子的这桩婚姻始终抱有疑虑，太子妃嫁到太子府十年无所出，太子却连个妾都不肯纳，不知道的以为太子夫妻感情甚笃，可每逢宫中佳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太子对太子妃的冷淡，在父皇母后面前装都不装一下，仿佛就是走个过场。

        世人说太子妃刁蛮善妒，太子又窝囊惧内，反正关于这夫妻俩是一句好话都没有。可麟兮与秋晓韵有过几回接触，他总觉得这嫂嫂不是传闻中的恶人，只是一个被困在东宫的可怜人罢了。他看不清太子的心，也就无法拿捏住太子真正的命门。说穿了，兴盟再强悍，太子一日是太子，他君麟兮就永远不可能是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赢家。

        “天殇阁有条线发展到了太子，殿下是否想要见见她，让她当面向您汇报情况？”窦思浔的天殇阁里有张王牌，那是他们埋在清欢楼的歌女，如今终于钓上了一条大鱼。

        “看你这态度，这个人，我是非见不可了？”兴王隐隐感觉到尹诚提到的这条线与他有关。

        “全凭殿下做主，不过清欢楼的顾妤姑娘，可不是随时能见的。”天殇阁上上下下排面都挺大，窦思浔作为医家脾气古怪，顾妤一个歌女接客也要挑人。

        兴王记忆力虽好，但是也不算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顾妤这个名字，他依稀有些印象。

        六年前，麟兮奉命去南方剿匪，路过萍乡时救下了一个被人欺侮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十来岁的模样，眼睛水汪汪的，因为她的父母都在匪乱中被杀害，所以她无家可归。

        麟兮本也不是大善人，只是觉得这小女孩眼睛生得好看，便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京，他给她一条谋生的出路。

        小女孩涉世未深，心里还怀着对麟兮的感激以及对杀害父母的仇人的恨，于是答应了麟兮的提议。

        回京之后，她再未见过那日坐在马上替她杀死恶人的男人，她被君麟兮交给了窦思浔，从此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经历了三年的残酷训练，成为了兴盟里的死士刺客。

        她的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她也不知道自己杀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结束。她从窦思浔和尹诚的交流中得知，当年救下自己的男人就是当朝的兴王殿下，他的举手之劳让她活了下来，而代价是，她余下的生命都要效忠于他。

        恰巧三年前天殇阁出了叛徒，他们原来埋在清欢楼的内线因为爱上了自己监视的朝臣而叛变泄密，两人双双被顾妤诛杀。窦思浔望着顾妤漂亮的双眼，决定把她送入清欢楼接替上一个内线，此时他们谁也没有想过顾妤的目标会是太子。

        顾妤总是做着噩梦，她杀死的那些官员和叛徒，在她的梦中向她招手，她甚至会梦到自己的父母也死于自己的剑下。她没有宏图伟业，也不想通过杀人来报答救命恩人，她接受不了救下自己的人，其实也只是一个为了欲望和野心大开杀戒的魔鬼，而她活下来，就是为了杀死别人。

        顾妤想要金盆洗手，她试图重新进行六年前的选择，那么她只有干一票大的，才能再次见到那个救她一生，也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所以她必须要直击兴王殿下最渴望的东西，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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