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回 试炼之途多艰辛 知交再会寡欢笑

　　米昇、叶楚瑶、穆晓川、齐乐恒四人渡河之后，又向南奔走半日，到了林木纷繁的道路前面。米昇拿出他师父宿幽生前画的一副地图，细细观察风神山和炙炎洞的位置。二者相距不过数十里，分别位于蜿蜒林路的东西两端，其间有一片连绵的丘陵，在丘陵的南面即可望见襄阳城北门。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决定，米昇则和叶楚瑶一同去炙炎洞，齐乐恒护送穆晓川到风神山。依他们身为土、水灵印宿主的经验，穆晓川和叶楚瑶只需修练七天便可出关，届时他们就翻越丘陵，最后在襄阳城的北城门会合。安排好一切后，四人便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哇，这就是那个风神山啊？看上去好雄壮。”穆晓川仰头望着身前那座高耸入云、险峻陡峭的山峰，满是惊叹地叫道。

　　“晓川弟弟，一会咱们去林间抓些野兔山鸡，吃顿丰盛的晚餐怎么样？”齐乐恒的声音在穆晓川的身后响起。

　　穆晓川顿时展眉咧嘴高高跃起，瘦长的手臂仿似可以够到山顶。齐乐恒见状叹了口气“听我说完。你吃完这顿之后，明天一早就要进山洞修练。那七天你可要不吃不喝地度过，所以我才让你吃顿好的。”“什么？！”穆晓川瞪大了眼珠，惊得晃了晃身，差点没站稳。

　　与此同时，在炙炎洞旁，米昇也将这一“噩耗”告诉给叶楚瑶听。

　　“什么？七天？！那样还没等出关我就会渴死饿死啊！米大哥，你肯定是记错了。”叶楚瑶瞪大双眼，语气中满是惊疑。

　　米昇目光坚定地颔首道“没错。我们这些灵印的宿主在修练之时，必须做到内外相合、抱元守一。一切食物和水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都是杂质，是会阻碍我们修练甚至夺去我们性命的东西。所以，我们在那个时候只有不进任何米水，潜心修练七日，才能激活体内的灵印。不过叶姑娘大可放心，我们修练的环境极为特殊，所以不进米水也毫无性命之虞。”

　　叶楚瑶没有亲身经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低下头喃喃道“可是，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呢。辟谷就算是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连水也不能喝。既然这里是炙炎洞，那洞里一定很热很热，我不喝水一定会受不了的。”

　　米昇用他温柔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叶楚瑶的脸，叶楚瑶不禁抬头回望，只听见对方轻柔中带着笃定的声音“我对你进行的特训也正是为此做准备。你早就有赤霞真气护体，洞里的热气虽盛，却也奈你不得。况且，我和三师弟当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所以你只管放心。喏，我答应你，在你出来之后，我请你，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可以，如何？”

　　“成交！你可不许耍赖嗷！”叶楚瑶高兴地一蹦数尺高，“那，我们去找些食物，先把晚饭解决了。”说罢，她便撒开步子，向前跑去，嘴里还嘟囔着，“我要是水灵印宿主就好了，真羡慕齐小哥，还能吃冰块，又解渴又顶饿。”“他当年是泡在冰水里不假，可他并没有吃那些冰块。”不知何时米昇已经站在叶楚瑶身后，把一只钉着银月镖的死兔子在叶楚瑶身后晃了一晃，笑着说道“你看，我都打到猎物了，你也要赶快。你也不想让七天之内的最后一顿饭不够丰盛吧？”叶楚瑶不禁暗暗感叹米昇的出手速度，赶忙将自己拉回到现实，抓紧时间寻找食物。二人一起动手，转眼间，他们便能够丰衣足食。明亮的火光映衬着外酥里嫩的食物，显得食物分外诱人，以至于远处落叶飘来的淡淡血腥气也不足为道。

　　幸福的时光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终究是短暂的。第二天一早，穆晓川和叶楚瑶分别不舍地向齐乐恒和米昇道别，走进试炼之途。

　　穆晓川走进风神山洞之时，看见门口刻有一堆奇形怪状的象形文字，个中真意他领悟不到，便索性直接进入山洞中心。那山洞的墙壁陡峭异常，上面同样刻满了千奇百怪的图画和文字；山洞正中心亦是碧光缭绕、异草丛生。在阴暗的环境中，那碧光便更是耀眼，它时不时发出飒飒的微响，像是在告诉穆晓川，此地不是异域而胜似异域；山洞的最深处还矗立着一座神像，按它的容貌穿着来看，乃风伯无疑。穆晓川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景象，眼睛始终瞪得僵直。他刚刚走进山洞的最深处，身后就落下一座巨大的石门，把路封死了。那座石门上刻着的字穆晓川就认识了，那上面写着“汝身为木印之主，当于此地修行七日，勿饮勿食，勿心存杂念，灵印唤醒之时，便是汝冲破此门之日。切记内外相合，天人合一之道，此举善也。”

　　直至此时，穆晓川才真心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他决定一改从前那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专心修练。他端坐于山洞正中碧光最盛之处。他甫一坐稳，他身旁的碧光便如山倾海啸般向他袭来。刹那间，十数道碧光便插入他的周身，穆晓川立时感到全身阵阵刺痛，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但他心中更是牢记米昇、齐乐恒的告诫以及石门上的训示，故而他一边默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一边立刻闭上眼睛，专心行气运功，使自己的身体与碧光相合，以臻天人合一之境。很快，阵阵刺痛就尽数消失。此后，穆晓川便暂时与外界失去联系，与他做伴的只有那几束调皮的碧光，以及蠢蠢欲动想将他牢牢捆住的异草。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三天过去了。第四天一早，齐乐恒从树上跳下，想出去找点吃的。但他机敏地感应到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在附近窥伺。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林子深处抱拳行礼道“是何人一早便有事请教在下？还望出面相见，在下不胜荣幸。”他说这句话时也动用了内力，是故方圆数里之内，他的声音都层层叠叠地飘荡于其中，任何在场者均可听得真切。话音未落，他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娇笑，与此同时，一位身着淡粉羽衣，肩披七尺白练，腰挂翠绿绸带，足穿薄布长靴的绝色美女从远处飘然而至。细细看来，她那乌黑亮泽的秀发，白皙细嫩的肌肤，娇艳无瑕的面容，高挑诱人的身材，再加上她那淡雅如兰的体香，别说是齐乐恒这等男子已是如痴如醉，若是叶楚瑶、程若芯、慕容芷君等颇具姿色的女子在场，也定会因她那国色天香的容貌而自惭形秽。

　　“原来是柳姑娘，幸会幸会。不知姑娘在齐某独身一人之时现身，有何指教？齐某定当洗耳恭听。”齐乐恒见了她之后心里一颤，不由得再次向她行礼以稍作缓和。他同时捋了一下衣摆，故意露出了挂在他腰间的长鞭，是有先礼后兵之意。

　　柳月盈将他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便轻哼一声，摆摆手道“齐先生好功夫啊！小女子只是看你独自呆在这荒郊野岭中甚是可怜，就过来陪陪你。再者，我觉得我和你甚是投缘，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自然应该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再来见你。你说是不是呢？齐先生？”她的声音亮如银铃，娇若游丝，令人难以抗拒。

　　齐乐恒转过身去，极力控制住他心内意欲脱缰的野马，良久才说道“柳姑娘言之有理。你也辛苦了，不妨在此地稍候，在下去找些食物和水，我们边吃边聊。”说着便欲拔足前进。

　　“先生大可不必这么辛苦，”柳月盈柔声细语道，“食物和水，小女子已为先生准备好了，望先生勿弗人好意。”

　　齐乐恒惊讶地转过身来，柳月盈已然掏出一个布包。她打开布包，递给他一串野果。齐乐恒只是将它接过，闻了一闻，并不欲吃。柳月盈见状便皱起秀眉，不悦道“怎么？先生担心此物有毒？果然，你们男人就是这样，畏畏缩缩的。这果子，不吃也罢！”说罢，一条白练轻扫齐乐恒的手腕，齐乐恒但觉手腕阵痛，手指一松，那串野果就向下落，好在他反应也快，在野果落地之前就轻抬左足将野果踢起，再重新接回手里。他心里也知此果无毒，给柳月盈一个面子也无妨。他冲她笑了一笑，随即把野果吃掉，还不忘卖乖“是在下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这野果真是好吃至极。”柳月盈也暗自佩服其胆色，气也消了大半，语气有所缓和“无妨，先生请坐！”

　　谈话中，齐乐恒逐渐明白，他面前之人，也是一苦命女子，曾历情劫，为人所叛；虽然心高气傲、口不留情，内里却也是个柔肠百转、光明磊落的好姑娘。故而他认为柳月盈虽与雨铃庄有关，但她与那些人绝非同类。柳月盈也发现，自从齐乐恒与她对弈之后，她便对他有了微妙的感情，这个人尽管看上去稍显柔弱，但其不仅武艺高强，更是重情义有责任感的好汉。双方陷入各自的沉思之中，竟许久没有人说话。

　　然而箭在弦上，此等和谐的场景，注定不会长久。柳月盈站起来，先开了口，“齐先生，奴家有一个提议。咱们也算是酒足饭饱，切磋一下可好？这样对咱们两人都有好处。”

　　齐乐恒简直不能再同意，他也起身后退几步，神情变得专注“甚好，在下也正有此意。不过，咱们要点到为止，伤到彼此可不好。”

　　“那是自然，先生请看好，小女子要出招了。”说完，柳月盈便腾身而起，那白练如灵蛇般舞动着，无比地灵动飘逸，不知它的目标为何。

　　齐乐恒也早就将他那条长七尺有余，用金丝和银丝交叉包裹着的蛇皮软鞭持于左手。显而易见，若是两位轻功卓绝、招式精妙的高手各执白练和长鞭缠斗，那场面自是好看得紧。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粉一蓝两个影子时而在空、时而在地的闪动；而一条“白蛇”与一条“墨蛇”交织相斗之景，在此起彼伏的噼啪声下更显激烈。电光火石下，二人交手已愈百招；猝然间，只听“嗤啦”一声闷响，长鞭鞭梢自白练的侧后方探出，以奇诡之势避过白练的纠缠，自底端一个上挑，数寸白绫便无从归属，随风飘走。两人见状，俱是心领神会，各自向后一个翻身，安然落地。

　　柳月盈稍一低头，看着地上那片长不盈尺的白练，不禁叹道“齐先生的武功果真高绝，小女子真是输的心服口服。改日，小女子定当再度向你请教。”

　　齐乐恒也施礼回应道“承让。若是我们皆全力相搏，胜负还是未知之数。不过在下以为，姑娘你的呼吸吐纳明显遵循隐谷的韵律。招式能够自创，而心法则不然。你可有话要说？”

　　柳月盈听闻此话，竟面色微变，一时语塞。她不自然地转过身去，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字里行间带着点点冰冷“没有真凭实据，先生可不要和我套关系。你别忘了，宿寂曾在雨铃庄待过一段时间。心法口诀是他教给我的！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噗，姑娘还真是有趣。”齐乐恒忍俊不禁，“那下次你拿出真功夫和我比试吧。”

　　柳月盈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复先前的神情，回头露出淡淡的笑容“会有机会的。再见了，齐先生。”末了，她轻轻跃起，带着一阵香风，向林间深处掠去，转眼间就看不见她的身影。面向柳月盈离去的方向，齐乐恒竟站立不动长达一刻之久，似是对方才的相处念念不忘，又仿佛在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得遇熟人的，不止齐乐恒一人。在叶楚瑶饱受烈焰灼身之苦的第六日，米昇放下幼枝般细小的狼毫，目中精光投向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青年男子。看着白衣男子手上的□□，米昇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露出平素温和俊雅的模样

　　“后顾之忧已去，做得很好。辛苦你们啦。”

　　白衣男子得意地晃了晃□□，轻描淡写地将其丢在地下，伸出脚来运劲踏碎，话语中却带着开怀的笑意“首领深谋远虑，加上我薛素和他沈玄出马，当然无往不利！”

　　“对手是南武林盟主，实力不容小觑。”米昇从怀里取出一枚月牙形的飞镖，细细把玩着，淡淡的语气中暗藏玄机。“此番我们是借着这里的灵力屏障，才令他们束手束脚。可一旦离开这里，敌人会以何手段反扑，便不得而知了。”

　　“嘿嘿，首领尽管放心地照顾叶姑娘，外敌就交给我们了。”那片压在石头下的紫色丝绸终究逃不过薛素黑亮的双目，他随手抹了抹鼻子，试图掩饰其露出诡异弧度的眉眼与唇角。

　　听闻此话，米昇双颊泛起一阵绯红，他侧过头向薛素摆摆手，声线竟有些颤抖“你还是回去找沈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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