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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我就是路男


  “我要去五度空间了,朋友再见!”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侯博士终于一跃而下,离开了这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正如别人无法理解他一样。

  我不知道侯博士的具体名字已有很长时间了,或者说我曾经多少知道过一点,然而过后又遗忘了。我常常会听到社区里阅报栏、榕树头、窄花巷、小广场等地点上闲聊的居民嬉笑着喊他“博士候”,那时只听到喊声的我内心充满了好奇,心想他定是个知识渊博的人。

  侯博士长相清秀,斯文尔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衣服穿着也非常的自然洁净,有时还会见到他西装革履,面容发光,俨然是一个大知识分子——确凿无疑了。

  关于他的一切信息,我都是从同事口中得知,尤其是社区主任红姐那里。因为他每次来服务站,都是独自找红姐一人交谈,然而总是这样说着不变主题的谈话,几乎每次都发生了争吵一般。尽管他俩不是像打架斗殴之前的那般污言秽语相向,但总也少不了激烈的唇枪舌战,最后又出乎意料的和好如初,好言相待。

  交谈有时也会陷入反应过度的状态,导致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以至于在大厅办公的我及其余同事多少会听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原来,侯博士非常热爱科学理论和技术幻想,总称自己有一套多维空间探测技术,一旦将它投入实际应用,影响将是史无前例的。这套“尖端”的粒子分散聚合技术,不但关系到国计民生,对维护世界和平秩序也有重要作用。大体意思就是这样,我在外面听得不是很清楚。另外,就是他要求社区方面必须逐级向上反映这套“技术”,直至最高层,甚至声称自己还要与联合国秘书长见面。

  总之,他认为社区作为民意的代表机构就必须为他反映自己的诉求。然而,除了社区,其余部门对他全不待见。

  我后来又得知,侯博士总共只有一次婚姻,育有一女,与其前妻现定居于香港,早已杳无音讯。在他没有“失踪”之前,他是与自己的老母亲住在盘龙苑7栋607房,唯一的经济来源是老人那一个月几千块钱的退休金,靠它勉强养活了俩个人。

  说到盘龙,乃是秋龙盘附,佳福满苑。盘龙社区的行政管辖范围主要包括盘龙苑、盘秋苑、盘佳苑和盘福苑四个主要居住小区,另外还有一些老旧平房,宽窄巷子,小摊小档等等。这是一个多元的文化古地,典型的新老城区,老年人居多。在此定居的人多数见证了几个旧时代的湮灭,又经历了新世界的浴火重生,满满皆是逸闻杂录,人生故事。

  该谈谈我了。

  我叫路男,是盘龙社区的一名工作人员,盘龙社区里的叔叔阿姨、大姐大妈、爷爷奶奶等小区居民,以及各位同事都习惯的叫我小路。没错,我每天就是负责处理居民的各种繁杂事务,从一个人的出生到离去,息息相关。我和我的同事是一群很朴实的人,工作谈不上日进斗金,只有天天琐碎的事务缠身,但我毫无怨言,因为这是岗位职责。

  在盘龙社区,万事都分轻重缓急,小到芝麻绿豆,大到人命关天,只惟用心处理。虽然有时事情结果不能全合众心,但也符合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在这里,我并不是想讲述自己的工作经历,尽管它毫无意义。我想说的是关于侯博士的一些事迹,其中不乏光怪陆离,尽显幻象丛生。

  清晨8:25,我准时手拿浆糊报纸,开始将它张贴在社区便民阅报栏上,不知他何时站在了背后。尽管我知道他是谁,但也只能把他当做日常里来社区办理公共事务的居民,就像我背后还有其他一些普通居民。次次见到他时,我都是怀着这种莫名奇怪的“明明知道他是谁,却要装作不认识”的前后矛盾心理。

  “引力波?”

  我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手上的报纸头条,当然不会特别在意,只是他看见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做出的举动多少让我难以适应。

  “来,我帮你拿着。赶紧贴好,我要看,”他说,“总算看到点有用的东西了!”

  一直盯着那篇人类发现引力波的新闻报道,目不转睛的他,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我和他并未算真正认识,何谈更多交集,况且他在我以及同事的眼里就是个社区怪人,或者称为顽固仇官分子也很恰当。尽管某些社区服务站的人,打心底里认为他就是一个异己分子,良民之中麻烦和累赘,不好听一点就是一根搅屎棍。

  本以为我和他的交集仅仅到此为止,没想到上级下达的一份红头文件,竟使我和他有了更多见面交流的机会。那是一份内部文件,只在社区工作人员之间流传。由于负责接访工作的同事刚好休产假,社区主任红姐毫无犹豫的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我,还让我想尽办法,按时按量完成任务,我答应了。

  虽然在附件名单中,盘龙社区有十几个居民,但他们不是精神残疾,就是肢体残疾,而且不少同时是低保户,要说服他们去参加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评估定级工作,应该没有难度。最为难的是那些看似行为正常,或者就是思维正常的人,或者暗藏精神问题的潜在对象,不知上级部门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存活于世,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样放进了附件疑似名单里,而这些人之中,就有侯博士。

  评估定级工作开展以后,不出所料,除了侯博士,其余对象的监护人在听闻被监护人进行评估定级之后,每年都有监护补助可以拿的时候,早早就去参加了。

  其实,我也预估到了他会拒绝去参加评估定级,但时日还多,我也不急。因为侯母年岁已高,行动不便,不能作为其儿子的监护人,所以负责社区工作的我,还有红姐和一名派出所同志,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协助监护人,有义务履行对他的公共监护权。

  那一次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大博士,你可来了!‘领导’在里面等你好久了,”红姐说,“穿得这么正式呀,真用心了。”

  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侯博士,主任红姐一脸微笑相迎,必要的进行了一番恭维。

  “当然了,见领导肯定要认真对待啊!”侯博士说,“在你办公室里面了麽?”

  阅报栏旁,红姐看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遂马上将他迎了进去,与假装成领导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魏明主治医师见面。原来,红姐偶然一次与前来社区走访的魏医师谈起了他,基本说了下他的大概情况之后,魏明表示可以与他见见面,顺便聊一聊,遂有了如此的安排。

  果然,在门口初次见面后,魏医师发现他真如红姐所说的那样,言谈举止间毫无异常特征,与常人无异,确实没有暴力攻击的危害倾向。但是在主任办公室里面,一旦谈到那些科幻的技术话题之后,魏医师就发现他提高嗓门,扩大音量,开始夸夸其谈,东扯西拉,毫无实际,精神方面确实存在某些未明问题。

  最后,他们走出来了。

  “好的,听你讲的这套技术,我这边还是建议侯先生自行向有关技术部门申报验证,”魏医师对他说,“那些部门的专业判断能力比社区街道部门要高很多,好吧!”

  “那好吧!我再试试。”

  他又与魏医师握了握手之后,正如来时那样客气,毫不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可能与他信任红姐有关,便一脸不快的离开了。

  其实,我也猜到了,魏医师肯定会直接拒绝他要求社区帮他向上级部门直接申请专利和求见大领导的无理要求。

  他走后不久,魏医师和红姐走了回来,我和其他同事都围了过去。

  “怎么样?”一同事问道。

  “是精神有问题吗?”另一同事问得更加直白。

  “我听他说了这么多,倒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民间科学家,”魏医师说,“但他精神上确实存在偏执的一面,只要不刺激他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红姐听完魏医师的话,直接问道:“以后他再来社区纠缠怎么办?”

  沉思了几秒,魏医师说:“以后他要再来社区吵闹,你们一是不要责骂激怒他,更不要太过于理会他,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务必直接拒绝,不要让他心存任何可行的幻想。”

  “噢!”

  “嗯!”

  “哦!”

  ……

  我,红姐,其他同事都听懂了魏医师的意思,无非就是要直接拒绝他的诉求,但又不能带有消极情绪的表达。

  这件事后,我,红姐以及其他同事对他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委婉拒绝。后来,他来社区的时间确实比之前少了很多,红姐为此每天都不那么愁眉苦脸了,有点像人逢喜事精神爽。

  没想到,又突如其来的这份文件将我和他纠缠在了一起,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利益相关。但我作为一名临时工,在基层社区待了这么久,对世上之事总算看得通透,既然事情不可避免,那就正面相对。

  于是,我又拿起了电话。

  “喂!侯大叔吗?”我说。

  “怎么又是你,”他依然不满道,“没空,我说了不去呀!”

  对于他的这种反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但话我还是要坚持说完的。

  “不是评估定级的事啊,”我说,“我想问下,这几天不见你来看报纸,在忙什么呢?”

  见我不是说以前那回事,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但话语依旧生硬。

  “没忙什么,有什么事吗?”他问。

  “这个星期五上午,文化站有个健康教育讲座,是关于老年人护理方面的,”我尽量把话说得慢一点,尤其突出“老年人”三个字,“我觉得您可以参加一下咯!”

  “这样啊……”

  他明显心动了,很多人知道他对老母亲很好,所以才会考虑这几秒。

  “好吧!那算我一个,还是直接去那里就行了吗?”

  固话机里安静了几秒,我终于听到了他同意的答复。

  “是的,您到时直接去那里就行了,我还会在那里的。”我说,“那关于精神评估的事,您要不要……”

  没等我说完,他就自顾自的推诿着说:“以后再说吧,没什么事就先这样了吧!”

  “嘟嘟嘟……”

  星期五,文化站。

  因为是我负责组织居民参加这次健康讲座,所以我早早就拿着签到表和一箱小礼物,坐在文化站演播大厅的门口,等着他们过来签到。

  不一会,我看到了他。

  签到时,我对他说:“您来啦,请进去里面坐吧!”

  写了下他母亲的名字,他一声不吭,就走开了。

  居民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最后来了大概几十个人。因为我要拍照留底,整理成健康档案,所以我又要走来走去,一会在后面,一会在前面。

  当我在前面拍好照片后,收起了手机,然后看到他一人坐在还有很多空位的前方时,遂坐到了他的身边。

  这时,讲座已经开始了,我和他默默的看着那块不大不小的投影幕布。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听健康教育课了,他也是,次次都是没有任何交流的话题。

  “不好意思!电脑有点故障了,”负责授课的省院名师谢教授略带歉意的说,“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先。”

  此时的幕布已经全部蓝屏,谢教授已经重新启动了笔记本电脑,这有一个过程。

  后面年纪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大叔也默默走掉了几个,还有一些阿姨们也闲聊了起来,她们谈的话题是文化站隔壁好处多多的养老院。

  说起公共配套设施,盘龙社区算是很健全的了,尤其是在盘龙苑。这里有很多基层机构集中于苑内小广场,特别方便居民养老,其余入健身等。基层机构包括文化站,家庭服务中心,政务服务中心,老人星光之家,长者饭堂,青少年活动中心,居民议事厅,康复家园,工疗站,健身场,大舞台等等,最后就是那远近闻名,作为街区养老示范点的公私合资——聘请第三方社工组织管理的安心养老院。

  当我正在回头四处张望时,他却突然对我说话了。

  “你知道五度空间吗?”他说。

  “什么空间?”

  这下可把我惊吓到了一般,确实没听清楚。

  “五度空间,”他又说了一遍,“就是我们现在的空间以外的空间,看不见东西。”

  于是,我微笑着,又问他:“既然看不见,那你怎么知道空间以外还有空间?”

  对话就这样开始了,我和他像足了两名科学家,对宇宙空间维度的构成和如何发现维度空间等领域,各自发表了一些见解和看法。

  我就知道自己之前下的一番功夫没白费,知道总有一天会和他讨论如此深奥的话题,所以提前学习了解了一点理论物理和天体运行方面的知识,才能见人说人话,见他说他话。

  在讨论到了空间存在扭曲形态的共同话题点时,他脸上明显浮现了一丝兴奋的状态,我一看就懂了。

  这一刻,我和他成为好友知己了。

  “可以肯定的是,空间的存在不是单一维度的,而是可以多维展开的。”他继续对我说,“我们眼睛看到的世界是三维的,你,我,这个水杯,都是三维物体。”

  他拿起了桌面上的水杯,然后又放下。

  “嗯,”我同意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们眼睛看到的只是三维空间!”

  “那一维和二维呢,甚至零维度空间,你能看到吗?”他又问我。

  我思忖了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上来。

  于是,我反问他:“那您看得到吗?”

  他笑了几下,不慌不忙的说:“看不到,但可以用理论验证,或者浅显的说……”

  “说什么?”我问,“是比喻吗?”

  “是的,”他说,“如果说一维像是一个黑点,那么二维就是一张白纸或者说是一个平面!”

  我又急急的问他:“那零维呢?”

  看着我求知如渴的脸色,他又是呵呵一笑,对话中从未正面看过我的他,这时却转了脸过来。

  他解释说:“零维就是宇宙的起点,万事万物的根源,或者说是一种虚无混沌。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什么都没有,无法比喻!”

  “这倒有点像老子所说的‘道’,”我接着他的话茬说,“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吗?”

  听了我的话,他又转脸过去,随后轻轻摆摆手。

  “不一样,老子注重的是思想意识,摸不着,碰不到。”他又发表了看法,“我们要寻找的多维空间,是真实存在的,是实体,不是虚拟。”

  我又不懂了。

  他接着说:“理论上,空间是看得见的,就像无形的力一样。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旁证它的存在。所以我创造了一套多维度空间探测装置,就是为了在虚拟中证明虚拟的存在。”

  “噢哦!”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最后,他诚意的邀请我有空常去他家做客,顺便参观下他的G空间神度探测装具机,但只准我一个人上去。

  后来,我真的一个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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