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在非洲，有一种猛禽体型似鹤，主要生活在撒哈拉以南地区。双腿纤细伶仃，却伤害力极强。有这样的先天禀赋，遇到灵巧的猎物，却从不靠蛮力取胜。
捕猎的过程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
先敏锐锁定猎物，再以智取。徘徊、跳跃、寻衅，用灵活的技巧与猎物周旋，迷惑对手，最后施以致命一击。捕猎成功后，它总是安静的，慢条斯理地觅食，像是慢慢在品味整个过程。它被奉为苏丹的国鸟，形象被烙在南非的国徽，它是非洲的骄傲，它在猛禽家族中独树一帜，它看似白鹤，却不是白鹤，与白鹤淡然雅意，平和吉祥绝然不同，它是蛇鹫。（1）
当看到钱悠悠一脸惊异地看向自己，说“哇！一歆！江白鹤认识你诶！他说有问题可以问你！”时，不知怎么，曲一歆脑海里浮现了小时候看《动物世界》里蛇鹫和猎物周旋的画面。
叫什么江白鹤啊，叫江蛇鹫吧！
“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你认识江白鹤啊！害我还挺担心的，他居然知道我还在读书，原来是你认识他，难怪。”既然江白鹤认识曲一歆，那江白鹤知道我星期一下午没有课，也就说得过去了，毕竟大四课本来就少嘛。悠悠在这头已经对江白鹤卸下了心防，开始八卦了起来：“诶诶诶，你怎么认识大神的，居然没有提前跟我说，跟我聊聊。”
“他连你是学生都知道？”一歆内心非常震惊。她没有料到江白鹤会顺着自己查的这么深。
一歆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悠悠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一尊大佛。而江白鹤怕是料定自己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把细节告诉悠悠，然后故意营造出是自己把铜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的假象，好让悠悠放下戒心吧。
说什么认识江白鹤，自己就只和他见过一面！根本没有透露悠悠半个字。
根据保密协议的内容：江白鹤和公司的任何形式的往来，江白鹤在公司的任何行为和话语，都不能对外以任何方式泄露。
一歆不能告诉悠悠自己知道江白鹤以私募基金和信托为通道，搭了几层结构，实际上持有悠悠所在直播平台的大把股权。
更不能告诉悠悠，江白鹤为了挖出悠悠的身份，很有可能利用股东的身份，大张旗鼓地查过她的底，并且非常有目的的在靠近、接触她。
曲一歆很替悠悠着急，但又无能为力。现在回想起和江白鹤在公司见面的场景，纵然是曲一歆，也仍是心有余悸。那么有气势的，看起来漫不经心，高傲而冷漠的人，突然失态，让人着实感觉奇怪。
她是怎么认识江白鹤的呢？不，更准确说，她是如何和江白鹤见过面的。她不认识江白鹤，甚至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她只是和他见过一面，一歆回忆起当时和江白鹤见面的场景。
即使再怎么在学校叱咤风云，进入一家顶级的私募也必须从最基础做起。初入职场，曲一歆深谙在必要场合的低调之道。轮岗到这个组之前，曲一歆就听说过目前正在前期接触的客户非常难搞，百般邀请，对方才愿意正式会面。难得公司会在谈判前期就处于弱势地位，大家都谨慎又谨慎，周全又周全，资历尚浅的同事，都被留在了会议室外。
这家PE确实赫赫有名，但是对江白鹤涉猎的领域而言，投资风格稍显保守。不管是可提供的资金成本还是未来发展可带来的资源，都属尚可，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领导们都在会前讨论说江白鹤对于今天的会议一直兴趣缺缺，出于人情而露面，会议上主要发言的人也是他的助手漆伍，而不是他自己。
当曲一歆抱着一摞资料打算回到工位，会途径江白鹤今日开会的会议室。还没走进，便看到了从会议室走出来的男子。他一身笔挺黑衣，干练而气场十足，却很突兀地带着一副黑色的口罩。他从会议室走出来，像是很不耐的将领口解开一点，想是出来透气。
几页文件从曲一歆抱着的资料夹里飘了出来，落在了刚出来的男子面前很近的位置。稍一侧头，他便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几页纸张。
他蹲下身来很绅士的为曲一歆一一拾起。一歆上前一步，表示感谢，并伸手准备接过。
从会议室出来的男子便是江白鹤。他看见对面的女子伸出手来，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和手腕上带的一个特别的手饰。那是一圈细细地红绳，红绳上坠着一枚金灿灿的铜钱。铜钱的花纹很别致，因为独特的编织方式，铜钱垂吊下来后在空中微微转了一圈，轻轻晃动。
江白鹤递过去纸张的手一滞，一歆准备从他手中接过纸张，却发现纸张被对方攥得死死的，抽了一下竟然没有抽过来。
曲一歆抬头，离得近了，带着口罩的男子眉目看起来出离地干净而精致，他盯着自己的手链，幽深的眼中涌动着浓烈的情绪，惊喜，难以自信，不确定，担忧混合在一起，竟似乎魔怔了一般。
“先生？”曲一歆唤了一声江白鹤，江白鹤回过神，收敛了情绪，松开了手。
曲一歆把纸张接过来，在资料夹里放好，随即看见男子把脸上的口罩取下，口罩下露出一张英挺的面容，逆着阳光，周边都有些失色。曲一歆听到后面传来“是江白鹤”的惊呼和的细语。
男子对曲一歆礼貌一笑：“您好，请问卫生间怎么走？”曲一歆说：“就在您身后不远……”男子打断了她，看似询问，实则不容拒绝地说：“不介意的话，能否带一下路。”
“呃……好，您这边请。”曲一歆将手臂伸出，指向贵宾休息室的位置。江白鹤再侧眸看了一眼曲一歆的手链，微微点头。
从别人眼里看来，曲一歆只是在为江白鹤引路，过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听到江白鹤在曲一歆身旁说的话：“您的手链很别致，请问是哪里得来的呢？”
曲一歆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江白鹤，觉得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唐突。这是悠悠在一歆上班前特地强行给她系上的，说是自己钱家传下来的铜钱，可以用来保平安福运的。这些话，当然没必要给一个陌生人说。一歆面上仍然礼节性地微笑，只想敷衍地快点结束掉这个奇怪的搭讪：“谢谢。以前随便在哪里买的吧，我也不记得了。”
一歆继续往前走，并引导江白鹤在过道拐弯，不料江白鹤的脚步却停顿了下来：“你撒谎。”
一歆回过头：“什么？”有点不确信这位所谓的贵客是不是真的如此不懂基本的商务礼节，却没想到江白鹤接下来的行为更是匪夷所思。他直接把一歆逼到了墙边，把她系了红绳铜钱的手拽了起来，细细打量。
即使一歆穿着细高跟，江白鹤的身量依旧比她高很多，一歆的手被他扯的姿势非常别扭，她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给我放手！”曲一歆呵斥道。
江白鹤一边行为粗鲁，嘴上却又很斯文，看着一歆手上的手链，像是在研究什么举世珍宝：“抱歉，我找这枚铜钱的主人已经找了很久，您如果知道的话，还烦请告知。”
没有谁会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找寻了多久，却依旧没有找到过这样一枚有同样纹路的铜钱。他已经没有了再做君子的耐心，恨不能马上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江白鹤打量着面前这名女子，她眼神犀利冷漠，眉头狠狠皱着，纵然如此，也掩饰不住容色光丽。少见的漂亮，却不是她。江白鹤心中按下隐隐的失望，面上更加不耐起来。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起来。
“江总？江总？”走廊处响起了来寻江白鹤的呼唤声。
曲一歆挑了挑眉，一脸挑衅地看着江白鹤，咬死不说一个字。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白鹤将手松开，收敛了情绪，转眼变成彬彬有礼的样子。等公司中层张总在转弯处看到他们时，看起来似乎就是江白鹤和曲一歆礼节性地聊了聊天。
江白鹤对着张总一笑：“抱歉，耽误了点时间。贵司真是人才辈出，刚刚你们的……”江白鹤低头扫了一眼曲一歆挂在颈上的工牌，说道：“……曲一歆同事，和我交流一下她对直播和游戏行业的理解，让我很受启发。”
张总呵呵道：“荣幸荣幸，我司在人才引进上确实不遗余力，这位也是即将从A校毕业加入我们的高材生，年轻人对新兴产业确实更有敏锐力，她对贵司直播平台的理解也非常深刻……”
“哦？”江白鹤看了一眼曲一歆，随着张总的步伐回到了会议室。
待会议结束，曲一歆领着江白鹤一行进入电梯，江白鹤对着公司的领导说：“留步，再会。”
再会？私募的领导互相对视了一眼，即使江白鹤已经将情绪收敛，泄露的蛛丝马迹也没有逃出早已浸润商战多年的老狐狸。
对曲一歆来说，这只是一个上班期间不愉快的插曲，而私募的领导，却嗅到了柳暗花明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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