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苏家村被灭

　　翌日一早，两人便去了天远门，却被告知罗霄然和苏小玉两人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匆忙离开了，好像是村里出事了。慕凝湘很是担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匆忙地赶回去，天没亮就走了？甚至在苏小玉的身子还未好时便急不可耐地奔去？千夜离叫她不要担心，先赶过去看看情况再说。慕凝湘也知道在这干着急也无用，便和千夜离立即启程，策马飞奔至苏家村。

　　到了苏家村，慕凝湘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原本的几十家房屋皆不见了，一切都化为了焦土，只余几缕青烟袅袅升起，被风一吹便又消散开，似在为这场灾难叹息。

　　罗霄然站在苏小玉的身后，双手向前伸着，做出要扶着的姿势，脸上满是悲切与担忧。苏小玉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睁得大大的，满目震惊，嘴死死的咬住右手手指，隐有血丝流下，身子若正在经风吹雨打的蝶，颤抖不已。

　　“小玉！”慕凝湘忍不住眼眶泛红，上前轻声叫她。自己虽与他们不是亲人，但待在这儿的一段日子，却让她尝到了被亲友关爱的滋味，温婉善良的苏夫人，沉默老实的苏村长……短短一个多月未见，一见却是这样的场面，如何叫人受得了？

　　苏小玉浑身一震，突然向后倒去，罗霄然赶紧上前接住了她。

　　慕凝湘也奔过去，看着苏小玉双目紧闭，却有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滴滴砸在地上，溅起些微尘土，无声却似有声，也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上。

　　凤眸微沉，千夜离走上去，一手搭在苏小玉手腕上，随之面色一变。

　　“怎么了？”慕凝湘见他脸一沉，便知不好，急忙问他。

　　苏小玉本身就中了毒，是否痊愈还未知，现在又让她遇到这样的事，叫一直生活都无忧无虑的她怎么能接受得了这种打击？

　　转眼之间，一切与之有关的人与事皆泯灭成烟，她经历过，所以更加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与绝望。无力去改变，就恨不能忘，更恨不能随之而去！

　　千夜离对上她情绪翻腾似海的眸子，微微摇了摇头，转首对罗霄然道：“你现在立即启程赶去轩云山庄，请我家公子救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青色玉牌，上面印有“金护法”的字样，“这是信物，记住，路上每隔三个时辰便给她输一次内力，护着她的心脉。不可过多，速度要快！”

　　苏小玉这是怒急攻心，郁结于心，加上余毒未清，身子一下子受不住了。情形危机，千夜离一时也无法子，只希望他们能早点到轩云山庄，让金护法救苏小玉。

　　罗霄然对他们一点头，抱起苏小玉便走。

　　慕凝湘红着看着千夜离，道：“为什么还要向他们隐瞒身份？他们能信得过！”

　　语气中不期然的带着些责怪与不满。

　　“我不是信不过他们。”千夜离暗暗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解释道，“只是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对他们来说未尝不好，况且子霖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想想也是如此，他们一路上本就隐秘行踪，自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以方便行事。慕凝湘咬了咬唇，踟蹰道：“夜离，那小玉她……”

　　看刚才的情形，小玉怕是旧伤未愈便又再添新伤。

　　“放心，她没事的。”见慕凝湘的脸色好转，眸中还隐隐有些愧疚，千夜离不禁放柔声音安慰道，“我叫他们去轩云山庄，一是好照料他们，二是为了保护他们。凶手没找出以前，还是让他们呆在轩云山庄较好，天远门现在也不一定安全了。别担心了，我们还是看看这里是否有留下些什么线索。”

　　慕凝湘细细地看着千夜离的神情，见他没有不虞，暗暗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刚刚说话太冲动了，根本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幸好他也理解没有生气。慕凝湘有些松了口气，也有些庆幸与慰藉，遇到他真好。手紧紧的、地握着他的，慕凝湘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犯那样的错了，这世上怕是没有谁能对她那样的无怨无悔了。

　　苏家村总共一百五十七口人，除了苏小玉无一人幸免。千夜离看了那些尸体，虽然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但还看得出那些伤全是刀剑所留，伤口平整，应该是高手所为。

　　“一个小小的苏家村，竟引来这么多的高手，而且还让他们亲自动手。这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样的秘密？”千夜离视线扫过四周，凤眸微眯，声音沉沉。

　　慕凝湘也和千夜离想的一样。她记得小玉跟她说过，她们的村人已在这儿生活了好几代人了，代代均以打猎为生。这应该不会招惹什么是非才对。

　　“你知不知道村中有个叫智恒的人？他是位大夫，医术很高。”千夜离突然问慕凝湘。

　　“智恒？”慕凝湘摇了摇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个叫恒大夫的人，医术是很高。难道是他？”都有个“恒”字，医术又高，很符合他的描述。这还是听苏小玉说的。苏小玉为了让她在这儿生活得更舒适，村里的事都跟她提起了一些。

　　千夜离一点头，道：“是他，他是从五六年前的时候才到苏家村的。当时他称自己是位行脚大夫，走到哪儿便在哪儿帮人治病，仅收很少的药费。村里人有病的都请他医治。而他竟将村里所有患疑难杂症的病人都给治好了，此后他便一直住在了苏家村，为村民免费治病。”那次他让子霖查了一下，虽怀疑过那人的身份，倒也没有再多想。

　　“那他的身份有什么特殊吗？”若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夫，千夜离应该不会单单地提起他。

　　“他是当年为紫焰山庄大小姐，也就是你，治病的那位永大夫的师弟。而且，”千夜离顿了一下，继续道，“当年他其实是和他师兄永大夫一起去的紫焰山庄，只不过好像是秘密随行，很少有人清楚这件事。而当年……那件事中，永大夫也没逃过那一劫，但这个恒大夫却不知所踪。”那时的他势单力薄，轩云山庄也时时受到牵制，他根本没有机会和精力去细查。

　　“而他来到了苏家村。几年后，这里也被灭了村，没有活口。”慕凝湘陷入沉思，后又才接着道，“这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无故失踪的人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虽时过境迁，却牵涉着两处相同的命运。

　　“应该是有关联的。”千夜离肃声道，“苏家村曾遭受过一场劫难，多亏了紫焰山庄庄主的帮助，他们才得以脱困。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才牵扯出了这么多的事出来。”

　　慕凝湘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她望着千夜离，微皱着眉。

　　千夜离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拉进怀里，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慕家灭门后，我就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这些事，虽还没查出真相，但亦收到不少线索，总归是有用的。如这些，就够我们安排下一步行动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帮我？”心中动然，曾经的一个问题莫名的又问了出来。

　　为何在五年前紫焰山庄出事后就开始做了这一系列的事？

　　就算当时他们已相识，就算是因为月辰叔叔的关系也要报仇，可他也做得太多了。

　　千夜离微微一愣，忽莞尔一笑：“慕家的仇总是要有人去报的。难道，”他忽然靠近慕凝湘，笑容深了些，“你还将我当成是不相干的人？”

　　慕凝湘深深的望进那双凤眸，那里面并无嬉笑，有的只是认真，还有一抹她看不懂的东西，深沉如渊。

　　“没有。”话音一落，她便清楚的看到在这刻那深渊中迸发出的一缕亮光，比星光还璀璨。“我只是，只是突然就遇见了你，而你从那刻起就在不停地靠近我，帮助我……我觉得很是恍然无措，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曾答应他会将他放在心头上那最深的位置，也曾亲密如斯亲近如斯，却还是觉得像是在梦中，有些不真实。

　　“是，你是突然就遇到了我，而我却是从很久以前便知道你了。”嘴角轻扬，千夜离很是愉悦，他喜欢那个答案。

　　这倒然让慕凝湘吃了一惊，难道不是在五年前的那天早上吗？

　　千夜离凤眸微动，抬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轻声道：“还记得夜璃么？”

　　“夜璃？”慕凝湘看着他不像是在戏弄她，便认真回忆起来。

　　夜璃……夜离……

　　慕凝湘猛地一愣，瞳孔一阵紧缩。

　　夜璃……竟是夜璃！

　　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未想起她来！

　　她怎么能忘记呢？

　　那个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学武，一起玩耍，亲如姐妹的总穿着淡绿色衣裙，笑语盈盈的夜璃？

　　当年逃过一劫的她根本没有见到紫焰山庄被大火焚灭殆尽的惨状，亦没有见到在大火中被残忍杀害的家人的惨状，有的只是醒来时得知一切灰飞烟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时的茫然。

　　然就是这样，她却都将不该忘记的人给忘记了。若是她经历了一切，她都不能想象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是承受不了狠心忘记一切，然后浑浑噩噩地活一辈子，还是记得那些绝望和痛苦，生不如死的活着，一心报仇，再无其他。

　　“对不起、对不起……”慕凝湘摇着头不停地说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单独忘记她，明明她还记得爹娘，记得月辰叔叔。

　　夜璃，她是月辰叔叔的女儿，月辰叔叔曾笑着说，庄主只有一个女儿，他也是，两个一起，他们就都有两个宝贝来疼爱了。当时自己还叫好，嚷着自己要当姐姐呢，因为她功夫更好，可以保护她。她也奇怪过，既然月辰叔叔姓“月”，那夜璃就叫月夜璃了，她还笑说，月夜里的琉璃，真是太美了。夜璃只是笑着并没答话。

　　夜璃，夜离，原来他们是兄妹。

　　千夜离心疼地替她拭去眼泪，轻声道：“你没有对不起她。忘记，正说明你是在乎她的。你不能接受她离开了你，认为她一直还在。明知道一切，却不敢去面对，便只有强迫自己去忘记，那不是怯懦，而是为了变得更加坚强。因为，记住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忘却一个人却很难。凝湘，你没有错。”

　　他也曾经历过那段日子，想忘却又不敢忘，又不能忘！她的灭门之恨，他的杀父之仇、失亲之痛，他怎么敢忘、怎么能忘？而且每每想到她还在受毒侵之苦，丧亲之痛，她的身边没有人能帮她，他就心痛如刀绞。所以，就算她忘了那些，他也不会怪她，只会感到安慰，她不用受到回忆的折磨。

　　慕凝湘听着他的话，慢慢止住了泪。

　　“多亏了夜璃，我才有机会遇见你。”千夜离吻了吻她的脸颊，微笑着继续道，“那时候，我被爹禁在一个地方练功，不得随意外出。而那时正是贪玩的年纪，怎么耐得住。便借口去看夜璃，时常一个人偷偷地从后山上去看她。也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你。我爹知道后，更是告诉了我所有关于你的事。”

　　还包括那件最重要的事，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好时机。

　　“那我十岁生日那天，你也是……”慕凝湘忽然想起，那天也是在后山遇到他的。

　　千夜离闻言，忽地就想起那时的场景，不禁笑出了声：“我知道那天是你的生辰，便早早从后山上去，想送东西给你。”不想吓到她，害她跌下斜坡，也把他吓得不轻。后来为救她，他抱着她跌下去磕破了额头，而她为护他肩骨脱臼，还伤了腿。最后是他背着她看完日出后回去的，就是在那时他告诉了他的名字，她却累着睡了，根本就没听清。是以她的记忆中便一直没有他的影子。

　　慕凝湘似乎也想到了那时发生的事，嘴角也挂上了一抹微笑。

　　“那你想送我的东西是什么？”后来出了那件事，他也就没送给她了吧？

　　眸光微闪，笑容似幻，令人迷醉醺然，千夜离看着她，声音低哑带着磁性：“以后再给你！我每年都送了东西给你哦！”他一句话便带过。

　　“真的？”慕凝湘微微愣怔，看着他眼带迷离，“我每年收到的生辰礼物都是你……”

　　“都是我让夜璃代我给你的。”千夜离接过话，笑道。

　　果然，想让她转移注意力，这招是最好用的！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眸中迷离之色尽去，慕凝湘佯装恼怒地道。怪不得每次的礼物都很多，而且各异。

　　千夜离笑容不变，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才轻声道：“现在不也是知道了么？”

　　以后我会慢慢的告诉你所有的事情的，千夜离在心中补充道。

　　慕凝湘轻笑，是啊，现在不是知道了么，又有何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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