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这样疗伤
慕凝湘没注意到男子的动作，见人终于不再戒备，能让自己给他解毒上药，顿时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心稍安稳了几分。
“小玉，将那两种草药捣碎，混合在一起，等会儿有用！”
解毒之事刻不容缓，慕凝湘立刻就吩咐苏小玉准备好药草，自己则开始小心的褪下男子的衣衫，将伤口露出来以便上药。
虽然已经知道见过伤口的样子，可再次见到，仍觉得触目惊心，让人心悸。特别是洁白无瑕的肌肤相比，那样的狰狞。
慕凝湘从小腿上取出一把匕首，用贴身的白帕仔细地擦了擦，些微迟疑了下，才对男子道：“很痛，忍着！”
那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须臾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让男子忍者痛，慕凝湘自己也在忍着。曾经的感同身受，让她在这一刻下不了手。可这样举棋不定的后果可不是她想承担的。咬了咬牙，再不迟疑，慕凝湘双目一凝，手起刀落。
匕首刺入血肉，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在这静谧的一处，却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苏小玉的身子抖了抖，慕凝湘神色不变，手上动作依旧，男子未哼一声，只是双唇抿的更紧了一分。那纤长的手腕一转一勾间，带动着箭端微微轻颤，慕凝湘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断箭猛地用力一拔。
男子身子一震，闷哼出声。
而苏小玉却一声惊呼，瞬间又快速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她不能影响美人姐姐疗伤。想归想，可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
那断箭一出，带着一丝血线直直飞溅上慕凝湘的白衣上，她却不管不顾，只集中注意力在男子身上。慕凝湘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紧咬牙关，露出的脸颊处、脖子上汗如雨下，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手背青筋鼓起。除拔箭时，他闷哼出声外，再无声音，此时他的身子亦不动分毫，仍挺立如松，心中自是佩服不已。
慕凝湘的手掌覆上男子的胸膛，沿着血脉方向，凝内力于掌上，缓缓使劲逼出毒血。直到流出的血成鲜红色时，慕凝湘才收回内力，停止逼血，“小玉，药！”
“啊？哦哦！”苏小玉双手微颤，将混合好的草药递了过去。
慕凝湘看了她一眼，接过药就直接敷在男子的伤口处，“小玉，按着！”然后欲在自己衣衫上撕下一截，给男子包扎。
将手中的布条撕成一缕一缕的，准备完毕，正欲包扎，抬眸时却愣住了。
苏小玉并没有将那药按在伤口处，而是双手紧握，扯着衣摆。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很是尴尬。
“怎么了？”慕凝湘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那个，他的衣服……”苏小玉的声音越来越低，纠结不已。
衣服？衣服怎么了？
此时慕凝湘才发现，为了拔出箭容易清理伤口，她是褪下了男子的半边衣裳。当时她专注于为他拔箭疗伤倒不觉得，现在才猛然发觉眼前的人是半裸于自己身前，若是要包扎伤口，就得将他的另外半边衣服一起褪下，那样就真的……
咳咳……
怪不得苏小玉尴尬万分，想来从未接触到这种情形。
慕凝湘也有些尴尬，刚才还不觉得，被苏小玉这样一打岔，她也不能再保持起初时的心境了。到底从没见过男子这样于眼前，还是觉得羞意满怀。
男子似乎发觉慕凝湘两人的走神，他眸子微闪，身子动了动。
这一动，伤口处敷好的药瞬间就掉了下来，血也顺着就流了出来。
红色在那如玉的胸口处流淌，刺目的色泽将愣神的慕凝湘拉了回来。她大惊，快速出手欲将药再给他敷上。此时慕凝湘心中有些懊恼，怎么因为那种原因就怯弱了，她这是在光明正大的救人，有何心虚的？但因着她是在着急之中做出的反应，手中力道不自觉的就大了些，整个人就扑了过去，就势将男子推倒撞上背后的桃树，而她也顺势扑倒在男子的身上。
苏小玉看着一愣一愣的，半响都未反应过来。
慕凝湘的脑子中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似乎，用力过猛了。
桃树一震，树枝轻颤，发出轻微声响。
娇艳的花瓣簌簌落下，飘飘洒洒，似弹着一曲欢乐之调，飞扬着，跳跃着，瞬间将树下的人都笼罩在其中，幽幽花香随着萦绕在内，散在人的发间衣上。
人美，花娇，香更幽，风景这边独好。
慕凝湘怔怔的抬起头，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右手拿着药，刚好按到男子的伤口处，而左手按在他的肩上。粉色遮住了视线，慕凝湘下意识的闭了眼，再睁开眼时，视线中是男子如玉似瓷的胸膛，微抬眼帘，便是他完美的下颚、薄厚适宜的樱唇。
男子肤色如瓷，白皙无瑕，泛着似白玉的莹润光泽。而手下的触感温热，滑腻似酥，能感觉得出他肌肉紧绷，精瘦却不孱弱，强健有力，是练武之人所拥有的体魄。
“轰”的一声，慕凝湘只觉脑中炸开一团烟花，脸上若同火烧般灼热。
怎么感觉好像是她调戏了人家一般！
慕凝湘的喉咙动了动，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恰此时，抽气声忽地顿起。
一道是苏小玉的，离得较远。
一道是那男子的，近在耳旁。
苏小玉是因为看到这一幕太过惊讶了。
而那男子，想来是因为伤口太痛了。
“啊，对不起！”慕凝湘惊呼出声，猛地回过神，只见那伤口处已有血溢了出来，忙重新拿来药，给他敷上，“你还好吧？”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低沉，“还……好！”
慕凝湘收了收心神，只想到要弥补自己犯的过错。于是她左手快速下滑，褪下男子另外半边的衣服，然后拿起布条一头绕过伤口让右手轻轻按住，左手拿着布条的另一头沿着他的身子缠绕。
“抬下你的手臂！”
男子闻言，照着做了。
慕凝湘将布条从他腋下绕过。由于要从背后缠过去，她不禁倾身向前，几乎贴在了男子的身上，像是拥抱一般。男子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温暖，清浅，却又不会令人忽略。他浅浅的呼吸轻喷在她的耳边，有些温热有些发痒。慕凝湘脸色微红，却未停下动作。
因为伤口的位置和受伤的程度，包扎的时间就长了些。可正因为这样，两人略显亲密的接触就越多，而慕凝湘的心神也渐渐不定。她越想快些结束，手上的动作却越来失去了章法，速度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这样心里越发着急，更想加快速度结束，渐渐成了恶性循环。
慕凝湘的手都有些微颤，额上更是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真的比她练上几个时辰的剑法还更痛苦啊，慕凝湘暗暗叫苦。
“美人……姐姐……”苏小玉小心翼翼的唤了声，“那个……又流血了……”
什么？慕凝湘垂首一看，吓了一跳，真的流血了，而且看样子，是她勒得太紧的缘故。
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手上一抖，这下勒得更紧了！
“唔！”男子轻哼了声，声音里含着痛苦，“有……点儿……紧！”
“对、对不起！”慕凝湘只觉浑身似在火里烤，燥热得厉害。她还从没这样丢脸过！稳了稳心神，慕凝湘赶紧松了力道，重新包扎。好在发现的快，没有弄得更糟。
半响，终于包扎好了，慕凝湘手指跳动仔细的打好个结。
紧绷着的神经骤然一松，慕凝湘只觉浑身无力，背上汗水涔涔，难受极了。
“美人姐姐，那个……他背上还有伤！”这时一旁的苏小玉小声地道了一句。
慕凝湘放松的身子忽然一僵，一种莫名愧疚的滋味倏地涌上心头，像是沉积在内心深处许久，在这突然的一刹那迸发出，带着些激烈的痛感，令人颤栗，令人恐慌。慕凝湘不敢去看男子的表情，只有些慌乱的站起身，转到男子身后，让苏小玉递药。
重复相同的步骤，手上的动作更流利了几分，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慕凝湘上药时，男子就侧过身，将背部的伤口露在容易上药的位置；慕凝湘伸手向前，男子会意抬臂，让慕凝湘顺利的将布条绕过胸前。
伤口终于包扎完毕，慕凝湘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抬手顺便帮男子穿上衣服。这也是怕他动作大了，伤口裂开。
慕凝湘侧身拿起一个离殇果，用帕子擦了干净，然后放到男子的手里，“这是离殇果，吃了有助于祛毒，也能帮助恢复些体力，你尝尝！”说着又擦净了两个，其中一个递给了苏小玉。
“谢谢！”男子抬头看着慕凝湘，认真道。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因解了毒，唇色不再泛黑，却还是有些苍白。
有慕凝湘拳头大小的离殇果在他手里，却有些显得小了。青黄的颜色映着那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不知谁衬着谁更好看了。
慕凝湘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那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咬了口离殇果，口齿不清的道了一句：“你不嫌我让你多遭了些罪就好了！”
男子刚咬住离殇果，闻言后蓦地一怔，随后接着咬下那一口，缓缓的品尝着那香甜的味道。被果子汁水浸润过的嘴唇泛着水色，亦红了几分，似那清晨时分，初绽放的粉荷承着露珠，一点粉色，几处晶莹，清透，秀雅，纯净。而在男子身上更多了些魅惑，与那缓缓勾起的唇角相应，使清浅的笑容都带上了些诱人的滋味。
正被苏小玉吸去注意力的人儿当然没有发现这一幕。
“好甜哦！太好吃了！”苏小玉发出满足的喟叹，双手抱着果子，小口小口的咬着，如同小兔子进食一样，嘴唇动个不停，两颊一鼓一鼓的。
慕凝湘笑着摇了摇头，又递给她一个离殇果，别看她小口的吃着，可那速度恁快，已经见果核了。
“那边林子里还有好几棵离殇果树，结的果子很多，你想吃了，就到那里去摘。”
苏小玉双眼一亮，熠熠生辉，顺着慕凝湘手指的方向看去，很是欢喜。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慕凝湘擦了下唇角，收好匕首，站起来，对苏小玉道。
这一耽搁，就花去了大半个时辰了，不快些，只怕就得摸黑赶路了。
“那……他怎么办？”苏小玉看了眼男子，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不禁缩了缩脖子，向慕凝湘的身边靠了靠。
“我等会儿会回来的。”慕凝湘拍了拍衣裳，看着远处红色的落日，淡淡道，不知是说给苏小玉听的，还是说给那男子听的。
不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慕凝湘便伸手抱着苏小玉，提气纵身一跃，几个闪身便出了果树林，不见了身影，风中只传来苏小玉兴奋不已的惊呼声。
“飞啊！真的在飞啊……”
“美人姐姐好厉害……”
“可不可以……”
“……”
男子坐在原地，侧首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随风入耳的话语让他不禁莞尔，狭长的眸子清亮澄澈，隐含着的情愫却深厚浓重，那是经年沉积而成的，欲溺毙人的温柔。
粉色花瓣悄悄而落，无声息地打断了他看着远处的视线，熟悉的气息由远而近。
“公子！”
一抹青色的身影飘落在男子的身旁，低沉的声音里难掩担忧。
他眨了眨眼，渐渐收回了视线，轻轻应了声。
慕凝湘带着苏小玉疾驰没多久，便看见前方有一行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而来，边走还边在呼喊苏小玉的名字。
“咦，是我爹带人来找我了！”苏小玉自是欣喜万分，边走边向那一行人挥手。
她担惊受怕了那么长的时间，此时见到亲人，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那你就快些过去吧！”慕凝湘停了下来，示意苏小玉赶快回去。
苏小玉高兴的点了点头，欢快的朝前跑去。
“爹，我在这里！”
“是小玉！真的是小玉！”
“太好了，终于找到人了！”
“老天保佑啊！”
“……”
一行人见到苏小玉，一拥而上，忙不迭的问她是否受伤，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凝湘见状，倒是有些羡慕苏小玉了，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她，不像她……
不过，最终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去。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天命际会，自是难为，羡慕不来，嫉妒不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不再留恋，慕凝湘转身飞身离去。
“爹，是美人姐姐救的我，她人可好了，她就在……”苏小玉转头指向慕凝湘的位置，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美人姐姐？赶紧回去吧，你娘担心的很！”
苏小玉的笑容垮了垮，跟着村里人回去了。
慕凝湘回到那棵桃树下，男子已经不见了。
她愣了愣，一时感到有些发慌，忙四周找了起来。
自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可这儿有刚刚拔下的带着血的半截断箭，有几株用剩下的紫阮香和落芙花，还有两个离殇果，本来还应该剩下四个的。
显而易见，是有人拿走了它们。
而一切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不变，那人是自己离开的。
他没有等她回来，虽然她走之前说了那样一句话。
他未留下只字片语，是否是觉得不必要？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到底，他们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那个不算约定的约定，怕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吧？
可为什么还是有些失落，有些受伤呢？
慕凝湘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断箭，将上面的毒血擦干净，再包起来，连着草药和果子一起抱着收拾好，看着夕阳最后一缕光晕消失在天际，转身缓缓走回去。
天涯渺渺路悠悠，江湖沉浮我独游。回忆成殇眉间愁，情尽缘逝便止休！
既然从始至终都只能是一个人，她根本就不应该再奢望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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