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九章 案子

　　距离谈判的时间接近，大家都在努力准备谈判所需的材料，并随时聚在一起商议细节。

　　祝宁晖难得和杜云凉平心静气地交流，他把所有该告诉杜云凉的都告诉她了，基本上也没什么不应该告诉的，从头到尾的接洽书信都有凭证，杜云凉也是此时才发现，原来祝宁晖比曾居道周全多了，该留下的东西都留得很完备。

　　也是从头了解他们要买下百花坊的事件经过之后，杜云凉才发现其实里面透着很多蹊跷，都值得深究。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把这些疑问保存好，留待一步步解开才是正确的做法。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问题没有解决的机会，都要看时机和缘分。

　　两个人把思路梳理了好多次，基本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不需要知道景钗鸣藏着什么秘密，只需要从她手里拿到另一半的百花坊。

　　一开始景坊主卖出的是不完整的百花坊，却引得所有人都抢得头破血流，也许明白人早就看到这后面的凶险了，比如那些遮遮掩掩不肯帮曾居道的私牙，还有行会中把消息卖给祝宁晖的管事，这些人以贩卖消息为生，打听别人阴私，堵塞其他消息通路，奇货可居，牟取暴利，不是什么新鲜事。

　　肯定也有其他人买过这些消息，但也许是他们不如曾居道年轻胆大，也许是不如他关系雄厚，也许压根他们都只得到了残缺的信息，所以竞争力度并不大。总之百花坊从香饽饽变成烫手山芋，形势变了，大家都看出不对的苗头，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也没人真拿着命去发财。

　　只有曾居道傻乎乎地一力挑起大梁，见势不好，迎难而上，没有放弃的意思，颇有胆识。

　　太年轻，也好也坏。

　　杜云凉却是另一番想法，以前她觉得曾居道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没想到他执行起来也毫不含糊，渐渐的，她也被感染了，希望真能拿下百花坊，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她有时不禁幻想起经营百花坊的场景，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几个月前她不知有没有明日，生死难定，颠簸流离，现在却好像能看得到赖以为生之外让自己施展拳脚的平台，这何尝不像一场梦？

　　如果真的是梦，那她只愿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

　　与此同时，李至这两日却不见人，带伤坚持干活，一头扎进自己挖的大坑，帮助龚千户完成向上请求延缓移交案子的申文。

　　虽然龚千户对那个景钗鸣很有兴趣，但这都是争取机会之后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交代了上级，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借写申文的机会，李至又把整件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逐渐形成一条尚不清晰的脉络。

　　从一开始，皇上身边就有人在策划事情，不知把什么风吹到皇上耳边，以至于下了三道加急的调令抓捕景君生，对外宣称是景君生强抢民女，但由青刀卫出手，有心人已经看出苗头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这次是冲着满江红来的，但接下来彻查景家的命令又把矛头对准了景唯严，一通查问之后，景君生的罪名又多了几条，而景唯严也跑不了牵连之罪，但他病体难支，一急之下昏倒在床，因此没有抓入牢中。

　　青刀卫走一般流程到这个地步，还没弄清上头到底想要查什么，就只能在景家打转的时候，恰好满江红和百花坊来了一出热闹非凡的好戏，殊途同归，童贺和张篙为了救景君生，都主动上交自己，青刀卫也是一脸茫然地接着往下审。

　　然而就此之后，百花坊自己从里面崩塌，满江红被青刀卫追着打，景君生被打死，景唯严被毒死，可以说两败俱伤。

　　两边都没能挽救大局，牢里的张篙和童贺看似处处针锋相对，但其实从三审翻供开始，二人就已经达成默契，但也许是都受人指使，又分别要求主动坦陈交代。

　　牢里的犯人几次三番说出自相矛盾的话，可见青刀卫内有传递消息之人。

　　然而主动坦陈的后果，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除了把剑尖对准皇上身边，还把景家的内幕一层层揭开，看来这两个人是想既然景家不好过，那干脆撕破脸，大家谁都别想好过，大不了抱着一起死。

　　也不知他们对景家这么忠心耿耿是为什么，毕竟景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只留下一个景钗鸣，掌握着许多大权，还处在半神秘之中。

　　申文写到这里，李至他们的线索就全部集中于景钗鸣了，龚千户虽然没有明说，毕竟最后把希望寄托于景家的一个孤身女子，怎么都不大好看，但他还是对李至表达了要抓紧机会调查的要求。

　　看样子，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上头是在用大理寺干涉来给青刀卫施压，要他们尽快把景家的事弄出个结果来，但这样一来，势必要牵扯到上面的大人物，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肯定要归结到皇上身边的人。

　　景家到底有什么价值，要这样兴师动众，现在不可能知道，也无从去猜。

　　这一次互斗，他们连谁和谁在斗都不知道，可以说门还没摸着，就被玩得七荤八素，李至已经看到青刀卫站在悬崖边的险境，随便有人推一把，都会万劫不复，

　　搞不好，这是一箭双雕之计，从青刀卫接下这案子的时候，就注定了不会有善终。

　　李至感到有些悲哀，他不愿一开始就被当作弃子丢掉，他甚至还没开始呢！凭什么真相被他们操控，却要青刀卫给一个交代，凭什么为了他们的明争暗斗，那么多人都被垫在脚下，凭什么平民百姓的愿望这么卑微，曾居道他们不过想好好做生意，没做错任何事，就要被卷入这场暗无天日的争斗。

　　要说惨，还是百姓惨。

　　可李至不想放弃，他不想就这样认命，百姓需要一个真相，他们的职责所在，要还真相于民。

　　不知为何，李至想起杜云凉在空尘寺说过的，那位薛姓前辈的话，青刀卫就是皇上的一把刀，一旦刀上沾了血，这把刀就不能用了，就要扔了。被抛弃，难道是他们错了？

　　“真相很重要，但百姓需要的真的是真相吗？”这话好像是空难说的，其实谁又喜欢真相呢？皇上要的，是真相吗？

　　李至宁愿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也不愿违背良心。

　　青刀卫的申文呈上去之后，批复倒是很快，也许是皇上身边的力量在起作用。

　　“限十日之内查清回报”这是最后通牒了。

　　迫不得已，还是走上了西城兵马司的老路。

　　皇上怎么这么喜欢限时呢？李至苦笑着想，他们确实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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