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九章 夜降

　　“姑姑，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赶我出去！”关着柳大夫的屋子里，景钗鸣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冷冰冰地看着守门的家丁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央求她的饶恕。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家丁痛苦的声音四处回荡。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难道好好的人，会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不成？”大丫鬟就站在景钗鸣身边，做出厉声责问的样子，但一只眼却瞥着景钗鸣的反应。

　　“天地良心！我知道是我粗疏大意，没有把人看好，但我要是扯半句谎，立刻就被雷劈死，死无全尸！”家丁吼叫着发誓，双目好似要迸出血来。

　　“你这是在逼谁？”景钗鸣忽然冷冷地开口，只这一句，家丁就没了声响，汗如雨下。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

　　她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只是表情阴郁得可怕，大丫鬟反而替她急：“姑姑，现在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必”她打断了话头。

　　“是我大意了，哥哥，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看来你虽然命不长久，心机却一点都没少啊，真是我的亲哥哥”景钗鸣望着屋内的地面，自嘲般笑道：“真麻烦，现在要说不是我下的毒恐怕也没人会信了但是，真的不是我啊”

　　大丫鬟气鼓鼓地道：“姑姑，您是清者自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谁人会不信您没下过毒！您待老爷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绝不会因为几个不明事理的人挑拨，就被蒙骗的”

　　“姑姑”地上的家丁目光犹疑，小心地看着座上那有些忧伤的女人。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坐马车，恐怕都能到阳县了”景钗鸣望着身边的大丫鬟，冰山解冻一般，破出一个笑容：“清者自清是吗？对我来说，显得过于无趣了，我永远不会是那个束手就擒的人，就算是将错就错也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丫鬟一瞬间愣住了，她又转向地下的家丁，沉声道：“景家不留犯了错的人，但是我这里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将功补过？那家丁的眼睛放亮了。

　　“这也太黑了吧，就不能多点几盏灯？景家也不穷吧”杜云凉满面愁容地往外看，只看到一片乌漆麻黑，照理说这么富贵的人家，不应该怕费油啊，周围总有其他院子吧，不可能一点光亮都没有啊。

　　因为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听到有人进门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一声大叫，把她的耳朵震得发麻。

　　“你醒了！怎么下地了！快回床上去躺好，来我扶你，啊你是不是渴了想喝水？我给你倒水，别动，我还是先那你扶回床上去吧”依云紧张地望着她，一阵手忙脚乱，又要倒茶又要过来，却想靠近不敢靠近的样子。

　　本来没什么事，硬是被依云弄得一惊一乍的，杜云凉一手撑着窗沿，扯出一个微笑：“别忙了，我没事”

　　现在就是一个字，装！死也要装下去！把行道会的气势拿出来！

　　“你你你真的没事吧，不要逞强啊”依云这句话倒不是害怕了，而是真有几分关切。

　　“我没事，只想问你几句话，你能回答我吗？”杜云凉沉声道。

　　她现在手脚冰凉，而脸上却烫得难受，这是发热的症候，她不怕发热，怕的是发热之时神智恍惚，

　　依云提起了戒心，她要问什么？

　　“你放心，不会为难你的，只是几个很普通的问题”杜云凉从怀中取出银牌，放在手心：“你们给我换衣服的时候应该看见这个了吧，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行道会吧”

　　“这，我当然，相信了”依云双手绞动着，慢慢走到杜云凉身边，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准备狠狠报复我们？但这些事情都是钗姑姑吩咐的，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昨晚上我也不是”

　　“我没有想要报复你们，不用担心，我问你，这个院子到底在这宅子里的什么位置？”

　　依云没想到她忽然问了这么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问题，难道她想去看柳大夫吗？

　　“你现在所在的院子离钗姑姑的屋子不远，在景宅中心”

　　她来的时候绕过几个弯，但大体是往西走的，所以现在柳大夫应该是在东边的院子里。

　　“那，为什么周围这么黑呢？难道只有中心点灯，其他院子里不点灯吗？”

　　“因为”依云忽然打了个寒战，记忆里的什么东西莫名地刺激了她一下，好死不死，门外吹进来的一阵幽风把两人面前的蜡烛吹灭了，一缕青烟腾然而起，扑到依云的脸上。

　　“啊啊啊”她往后缩了缩脖子，叫声格外可怜，杜云凉赶忙安慰道：“是风，是风，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你听说过这个宅子的故事吗？这里以前是敏贞公主的公主府”依云一边说，一边望着身后，瞳孔放大，好像确实害怕到极点。

　　这她还真不知道：“公主府又如何？敏贞公主应该早死了吧，有什么可怕？”

　　依云摇头：“但是她的魂魄还没有离开这儿！以前就出过很多事，空屋忽然有光亮，或是活生生的人消失在这府中，所以景家搬入之时请来道士作法，那道士说这宅子大而无神，不宜散居，而空屋困风守水，可供镇宅之用。所以景家立下规矩，所有屋子不能住满，要留几间空屋，而且空屋绝不能点灯”

　　“为什么不能点灯呢？”

　　“因为点了之后就是这个效果”她指着刚才被风吹灭的蜡烛，手指尖还在打颤：“也许是公主不喜欢被人占了家宅，所以干脆就连灯也不点了”

　　原来如此，这宅子的古怪之处还真不少，杜云凉抚着下巴，好像在思索什么的样子。

　　“那个，如果钗姑姑问起，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要不然又得落一个吓唬贵客的罪过”依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哈哈，那是自然，不过我这个贵客打你一巴掌，你们打我一顿鞭子，算是扯平了吧，你还记恨我吗？”

　　“不啊，自然不会”依云连连摆手，她哪敢记恨，而且杜云凉付出的代价也足够了。

　　更何况，她也向自己道过歉了。

　　“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杜云凉温和地伸手，拉住了依云的手。

　　依云感受到了她手的冰凉，比行道会那块道牌还要冰冷。

　　“景坊主的灵堂，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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