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虞九乔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前方的摊位，到底还是狠下心跟霍嘉晴逆着人流回走，她看了一眼霍嘉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呢？”
霍嘉晴一愣：“哪里奇怪了？”
虞九乔四下看了一圈，并没有奇怪的人，也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她最后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霍嘉晴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出拥挤的人群，霍嘉晴刚才随手指的地方有一个卖绘画用品的小店，因此虞九乔并没有再怀疑，霍嘉晴喜欢画画她是知道的，可能霍嘉晴姐姐也有此喜好吧。
两人并肩走着，霍嘉晴状似无意地问：“之前听你说方澜出国了，现在回来了吗？”
虞九乔很快答：“她啊，提前回来了，昨天到的。本来今天想叫她一起的，担心她要倒时差，反正也快开学了。”
霍嘉晴“唔”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音回头往刚才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就是他没有看错，是方澜，跟她在一起的人是邱远。
虞九乔看见霍嘉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她的心情并没有受影响，不管是树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是闹哄哄的音乐声，都让她感觉到开心。
她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偶尔体验一下倒也新奇。
霍嘉晴多磨了一会儿时间，挑选了两三样，但结完账两人也没有再回到庙会上，虞九乔说饿了，美食街人太多，还是决定去外面吃。
结果就是吃完饭就变懒了，跟霍嘉晴一人一串糖葫芦，沿着街慢慢溜达回去了。
修礼和花千树比他们回去得更早，花千树放言：“再来这种庙会我就是脑袋被踢了，都是人，有什么好看的。”
修礼难得地没有反驳他，甚至默默同意了一下。
离开学越近，时间就似乎过得越快。虞九乔觉得还没干什么呢，就初八了。
初八是他们开学的日子。
桃园过了元宵节才会恢复营业，开学的第一周，大家的心情也都还没从假期里恢复，虞九乔也是，前两天就每天跟方澜闲聊瞎逛，差点就将邱远这个人忘了。
但岂会这么简单？
周三这天上午的大课间，邱远背着包出现在虞九乔他们教室的窗口。
虞九乔先看见方澜冲窗外什么人打着招呼，于是自然而然地转过去看，邱远的笑脸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听到自己心里“咚”地一声。
邱远也朝虞九乔摇了摇手，虞九乔勉强回之一笑，并强行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
方澜还在跟邱远进行没什么营养的对视，没有注意到虞九乔的表情。
直到下节课结束，虞九乔去卫生间，方澜想拿她的笔记参考一下，不小心翻到了一页纸，上面好几个特别熟悉的字迹，和那个在她听起来很特别的名字：邱远。
方澜像是被棍子敲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懵掉了。
虞九乔？邱远？
邱远？虞九乔？
这是什么展开？？？
虞九乔的身影在教室门口出现，方澜迅速把笔记本放回原处，她逃避似的选择了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方澜开始变得闷闷的，虞九乔总是想逗她，但罕见地经常失败。
她的一举一动被霍嘉晴看在眼里，便忍不住想宽慰她。霍嘉晴借着元宵节的由头，约上两人一起吃饭。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盏纸灯笼，最原始最传统的那种。
虞九乔和方澜都愣住了，长到十几岁的年纪，已经好几年没有人特地送灯笼给她了。
虞九乔拿着灯笼展开-合上地把玩，方澜也忍不住玩了一会儿。
直到霍嘉晴提醒她们菜凉了，说吃完饭一起去街上看花灯，两人才重新认认真真吃饭。
三个人走出校门，先拐进钱叔的百货店里找到一把细细的红烛，霍嘉晴帮她们把灯笼一起点亮。两个女孩在百货店里过了一把挑灯笼的瘾，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挑着走到街上，直到一小根红烛燃烧殆尽，他们才跟钱叔告别。
临走时钱叔叮嘱：“九乔，过两天再去店里哦，前几天没什么人的，你再多休息一下。”
虞九乔嘴甜回道：“谢谢叔！我记着啦！”
在她跟老钱闲聊的功夫，等在店外的霍嘉晴先开了口：“最近，是有什么事吗？看你心情不太好。”
方澜愣了一下：“啊？我吗？....没什么事的。”
她低下头，似乎不想多说。
霍嘉晴也没想勉强她，只轻轻说：“真希望你跟虞九乔能永远这么好下去。她最近似乎很担心你，你有心事的话，跟她说说也好。”
霍嘉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明朗的夜空，圆月高高悬着，照得这夜色格外清亮而温柔。
“她一定能理解你的。”
虞九乔这时走出来，方澜直觉霍嘉晴这番话有些深意，但此时并不是个追问的好时机。
方澜沉默了一下，跟上虞九乔的脚步，霍嘉晴落后她们两三步，三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虞九乔拉着方澜在灯市前驻足，两个人看得投入。修礼和花千树站在远处，花千树扯衣服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修礼，抬头的瞬间又见虞九乔手腕上有一抹光一闪而过。
他快步走上前去，惊到了站在一边的霍嘉晴。
霍嘉晴转过头往虞九乔身后看，他的眉头不自觉皱起，虞九乔跟他说话不见回应，干脆转过来身来面对他。
虞九乔：“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霍嘉晴自言自语似的：“奇怪了，明明没有人，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站在那里？”
虞九乔四下看了看，奇道：“没有人啊。你快来看看这个，好漂亮啊！”
霍嘉晴被她拉得转移了注意力，花千树退了几步，他刚才一急之下，忘记了修礼告诉过他这个小子比较敏感。
修礼看着他又退回来，问：“你看见什么了？”
花千树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神色有些古怪。
没等虞九乔从她又怂又莫名其妙的暗恋里回过味来，她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了。
起因是钱哥生了一场大病，多大的病呢，治愈率和死亡率对半吧。钱哥这人仗着自己还算年轻，饮食作息从来不规整，但之前也没有出过大问题。
这次病发来得突然。
前几日跟朋友在烧烤摊上聚了个餐，完了脖子上靠近淋巴出起先是起了个小疙瘩，他以为上火了也没在意，红姐听他随口一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煮了一锅绿豆汤，盛了一大杯放他车上让他喝。
过了两天这疙瘩没降下去，反而更大了，而且隐隐有发疼的趋势，钱哥盯着镜子摸了半天，开始吃药。
这样过了一周左右，丝毫不见变小，反而越来越疼，他那日路过医院，鬼使神差地踩了刹车，等反应过来已经进了医院大门。
钱哥这辈子很少去医院，他有自己的一套定律，比如说小病不用看，看也是给医生添麻烦，医院里多得是生病五小时看病五分钟的。但这次很不凑巧，钱哥在医院呆了大半天，也没人来告诉他结果。
他出去吃了个饭，再回来时刚才那护士急匆匆跑过来：“哎呀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钱哥一脸茫然：“结果都没拿到，我能跑哪去啊？”
护士缓了缓气，就跟家常聊天似地说：“你就不用在这等了，片子已经转去省医院了，估计得等上两三天才有结果。”
钱哥瞬间懵了。
他抓住那小护士：“不是，不就是起个包吗，怎么还转院了？”
护士很耐心地拍了拍他的手：“别紧张”，护士看着他的眼睛，指了指诊室：“具体我也不清楚，你等那个人出来了，去问问医生。”
三天后接到省医院电话，红姐陪着钱哥即刻北上。
红姐两天后从医院回来，钱哥的安排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里他要接受各种药物治疗来让身体达到可以接受手术的程度，红姐回来收拾两人的行李。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神色堪称憔悴，“鼻咽癌”这三个字这几天日日夜夜折磨她。钱哥白天躺着做检查的时候，她在病房外急匆匆拨着各种疏通关系的电话，找专家，找药方，找一切能让成功率高过失败率的办法。
到了晚上，钱哥因为药物作用睡着了，她辗转反侧，种种从来没有预想过的画面卯足了劲儿往她脑袋里钻，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却又不得不保持平静，她太清楚她的情绪对钱哥的影响。
桃园里的大家都听说了这件事，小孟代大家做个保证：“红姐，你放心忙医院那边吧，桃园交给我们，绝对会做好的！”
红姐一向信任手下，何况此刻也容不得她去思考钱哥病情之外的事情，她尽力露出一个笑容，拍拍小孟的肩：“辛苦你们了。”
跟她笑容不同的是她细瘦手臂传来的无力感，小孟抓住她的手：“姐！钱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等你们回来。”
虞九乔在餐厅工作的时间里就变得尤其忙碌了起来，这样的忙碌一定程度上反而是好事。比如说她的精力好像只能容得下学习和打工两件事情。
在这期间，她还认识了那个下雪天来店里吃饭的女孩子，原来是同校高三学姐，叫董染。
可能是高三压力大的原因，虞九乔经常见董染在晚上人不多的时候来店里坐坐，就点上一份甜品或者饮料，带一两本书，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霍嘉晴有一次中午时路过，餐厅里人很多，别的员工都在里面忙，虞九乔一个人在外面等来送货的司机下货。
虽然还没有到夏天，但中午的温度也已经是灼人的，霍嘉晴把书包丢在墙边，跟虞九乔一起把送到的物资做清点和分类。
霍嘉晴出了汗，虞九乔就拿着手帕在他额头轻轻擦过，通常这种时候霍嘉晴会抬头对她笑笑，说谢谢。
高一下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学校要文理分科，虞九乔和方澜都读文科，霍嘉晴选了理科。在期末考试即将到来的前两天，钱哥终于出院了。
他终于抓住了胜利的那一方，虽然此后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要复查，虽然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吃索然无味的流食，但总算从医院那让人窒息的一方天地里逃了出来。
桃园里的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手术和漫长的化疗让钱哥人瘦了也虚弱了很多，但精神看起来还可以。
虞九乔跟桃园的员工一起去红姐家探望了一回，又跟方澜和霍嘉晴一起去了一次，大家见钱哥的精神真的在一天比一天好，才真的放了心。
虞九乔的打工生活轻松了一些，却在考试完后生病了。
她本来的打算是暑假就不回家住了，桃园有员工宿舍，她可以省去路上奔波的时间。
如今却只能暂时回家，流感来得凶猛，她不能拖着病毒在餐厅里走动。
这波感冒来势汹汹，过了一周了还不见大好，每天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活动范围仅限在卧室和院子里。
夕阳快从西边消失的时候，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昏昏欲睡的虞九乔被一颗落在她脚上的小石子惊醒了。
她扭过头一看，栅栏边上站着一个霍嘉晴，手里提了一个保温桶。
她鼻音浓重，头重脚轻，走起路来深一步浅一步的，看起来比一般的流感要严重得多。
霍嘉晴本来就锁着的眉头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他抬起手背轻轻贴上虞九乔的额头：“不是说不发烧了吗，怎么还这么烫？”
虞九乔的眼睛眯蒙着，有气无力地开口：“不知道。”
霍嘉晴从她额头上移下来的手顺势拍了拍门：“打开。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虞九乔领着他走到她刚才躺着的地方，那对面还有两张石凳和一个圆桌，霍嘉晴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问：“量体温了吗？有没有不正常的？”
虞九乔看着他倒出一碗色泽浓郁的汤，香味飘过来，她吞了吞口水：“量了，没烧。”然后随手一指：“放那儿吧，等凉了我再喝。”
霍嘉晴闻言看了她一眼，虞九乔的“看什么”正要脱口而出，就见霍嘉晴收回目光，在圆桌边上坐下。
然后他端着汤自己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虞九乔：“......”
霍嘉晴对她质疑的目光视而不见，慢慢喝完了才开口：“我早上说下午要来看你，也不知道我妈在厨房捣鼓了什么，出门的时候就把这个给我。”
他喝完最后一口，笑了起来：“我总得替你尝尝，万一不适合病人喝呢！”
虞九乔也没什么力气发挥她的震惊，意思意思地开口：“喝出来了吗？放了什么？”
“唔...应该是杂菌汤吧，还算靠谱，没放一些肉啊骨头的，不过味道挺鲜的。”
他身体往虞九乔的方向倾了倾，虞九乔半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
霍嘉晴：“想喝吗？”
虞九乔：“我要是说不想，你是不是就提回去了？”
霍嘉晴想了想：“那不能，我自己喝完。”
虞九乔翻了一个不太成功的白眼。
霍嘉晴哈哈笑起来：“逗你的。精神一点好吗？我刚才从外面看你，一点生机都没有，都不像你了。”
他又倒上一碗，慢慢吹了一会儿，等温度差不多了，把虞九乔从躺椅上扶了起来。
虞九乔忽然认真问：“我是什么样的？”
霍嘉晴等她端稳了，喝了两口，才坐下来慢慢开口：“以前的你很可爱。”
他逆着光，最后一抹夕阳照在他背上，从虞九乔的角度看过去，霍嘉晴整个人像被柔软的光晕包围了起来。
“最近的你，不太像你了。”
虞九乔捧着碗，她听得不太明白，什么以前的现在的，难道不都是自己吗？还有可爱什么的，从霍嘉晴嘴里说出来怪让人害羞的。
她因为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而低下了头，因此错过了霍嘉晴投过来的跟他身后的光晕一样温柔的目光。
他这会儿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宽慰，像是安抚：“高二就要分班了，以后可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说上话了。”
虞九乔心里一惊，是啊，要分班了，她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理科和文科甚至不在同一层楼。
霍嘉晴的声音还在继续：“过几天等你好了，又要回桃园了，我也要去外婆家了。所以趁现在告诉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虞九乔，你的时间本来就比别人的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九乔的声音闷闷地从汤碗里传出来：“明白。桃园已经占去了我的一部分时间。”
霍嘉晴不想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很严厉，因此他格外注意语气：“我看到你的成绩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知道吗？”
虞九乔把汤喝完，把碗交到霍嘉晴手里，小声抱怨他：“本来很好喝的汤，让你突然说这些，这下子好了，我连是什么味道都不记得了。”
霍嘉晴温和地笑了笑：“这个没关系，你想喝，这几天我天天给你送过来。”
虞九乔连忙摆手：“说得好像是你自己做的似的，不要麻烦了。”
霍嘉晴就这么带着笑看着她，虞九乔实在是顶不住，终于还是得把话题扯回来：“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跟初中一样，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霍嘉晴伸出手指：“口说无凭，来拉勾。”
虞九乔笑了一下，也伸出了小指，这一瞬间，她苍白的病容突然显得生动起来。
她嘲笑道：“你幼不幼稚！我要是说出去，只怕班里某些人的滤镜都要碎掉了，霍嘉晴竟然是个幼稚鬼。”
霍嘉晴不理会她的调侃，班里别的女生怎么样跟他没多大关系。
他只是还是不放心一件事。
他定定地看着虞九乔，虞九乔不解，催他道：“快点啊，拉完我就躺下了，这样很累的。”
霍嘉晴勾上她的指头：“虞九乔，如果你对一道题很感兴趣，但是怎么都解不出来，到最后你发现一开始你的解题思路就错了，那怎么办？”
虞九乔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随即放开，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错了就改啊，能怎么办。”
霍嘉晴：“那这道题还解吗？”
虞九乔奇怪道：“为什么不解，解开了就没有心结了啊。”
霍嘉晴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虞九乔从来都不是娇气的姑娘，她的自救能力可能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虞九乔看着霍嘉晴沉默了，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今天很奇怪哎！我还以为你只是来探病，结果是教育我一通。还有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想干嘛？”
霍嘉晴收了收思绪站起身：“啊？没什么！主要两个事情，一是告诉你我过几天要回外婆家了，二是你必须要多花时间在学习上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虞九乔仰着头看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方澜生日前可以吗？”
霍嘉晴思考了一秒：“我就不了，你们好好玩吧。”
虞九乔于是摆摆手：“那好吧，好走不送。”
崔芊芊恰好此时进门，看见霍嘉晴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便笑着招呼：“嘉晴来啦！正好我买了菜，留下来吃饭吧。”
霍嘉晴先叫了一声芊芊姐，他指了指保温桶：“不了，刚刚才喝完汤，还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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