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永远的愧疚

　　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世间最深沉的痛苦。

　　刘母两三天的时间仿佛老了十几岁，满头的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光，被岁月侵蚀的容颜上全是泪珠，在刘耀的坟前哭的嗓子都哑了，“阿耀啊，你怎么舍得丢下妈妈一个人走了啊？你才刚考上大学，你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就走了呢？你留下妈妈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世上，妈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把妈妈的心都带走了，你知不知道？”

　　蒋萤看着哭天抹泪的刘母，忽然一把把她抱住，抽抽噎噎地道:“我和刘耀谈恋爱了，我们说好读完大学就结婚的，可是……他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我会代替他孝敬您，妈，请您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好么？”

　　一旁的舒晓一把将蒋萤拉开，怒斥道:“你别在这演戏了，我看着恶心，要不是……”

　　刘母和蒋萤齐皆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舒晓原本想抖出是蒋萤害死刘耀的念头压了下去，当然，她可不是为了蒋萤，只是不想再在刘母的心上插一刀，儿子的女朋友害死了她的儿子，这个真相对刘母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舒晓怕刘母想不开，所以选择了隐忍，却用另一种方式对付蒋萤:“你是刘耀的女朋友，你很爱他是不是？那你可不可以为了他终身不嫁？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他对你的深情。”

　　“我可以。”不等她的话落音，蒋萤便斩钉截铁的回应，“除了他，我不会爱上别人了。”

　　“是么？你可要说到做到。”舒晓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换了副神情，真诚地对刘母道:“我和刘耀同窗这么多年，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我以后也会把您当亲妈一样看待的，请您坚强些，不要让刘耀走的不安心。”

　　刘母望着面前这两个善良的姑娘轻点了点头，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想追随刘耀一起去，可转念一想，刘耀会希望她这么做么？她这么做能挽回什么？只是让世间多座冷冰冰的坟墓而已。

　　想是想通了，但是对刘耀的离世仍伤感遗憾不已，“阿耀这么年轻就去了，实在太可惜了，如果他留下个孩子，我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呀。”

　　看着蒋萤，目光怀着一丝希冀问:“你和阿耀谈恋爱，你们有没有……就是做夫妻间做的事？”

　　舒晓不解地看了看刘母，又看向蒋萤，蒋萤也听不懂刘母的话，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刘母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和刘耀之间没越过雷池，也就不会有怀孕的可能，心里一片冰凉，什么也没说，继续看着刘耀的墓碑抹泪。

　　很多年后蒋萤才明白刘母话里的意思，也越发心疼刘耀，很多男女一谈恋爱就迫不及待相拥着倒在床上，弄出孩子来就去打胎，刘耀不想这样，他不想让蒋萤受那些不必要的伤害，他希望他们共同的第一次留待结婚的那天完成，他希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够活生生的来到这世上，不曾想他的善良让他无后而终，但他的善良蒋萤会永远铭记。

　　蒋萤也希望给刘母留个希望，或许她有了刘耀的孩子，她的一生都将改写，日后就不会把自己折腾的非人非鬼了，还是那句话，世间没有假设。

　　蒋萤和舒晓每天往刘家跑，帮刘母喂猪，砍柴，以期用她们的温情赶走刘母心中的悲恸，蒋萤干脆住在刘家，说是说她喜欢住在刘家，其实她是怕长夜漫漫，刘母想到儿子会想不开自杀，那段时间，每天躺在刘母身边，蒋萤都不敢睡死，一有点响动，就摁亮灯查看情况。

　　转眼间到了开学的时间，舒晓和蒋萤得去上学了，蒋萤起了退学的念头，刘母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拉着蒋萤的手，泪光闪闪地道:“闺女，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开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们，还有弟弟，还有很多亲人，你们个个都关心我，我怎么舍得做傻事呢？你就放心地去吧，有空常给我打电话就行。”

　　蒋萤还是不放心，刘母的泪哗哗地往下躺，哽咽地道:“阿耀真是好眼光，选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可惜他没福气拥有，他要还活着多好。”

　　舒晓冷着脸正要插嘴，蒋萤拿出手帕替刘母拭泪，刘母将她们往门外推，“去吧，去吧，读书要紧，你们就当是为了阿耀读的，好吧？可怜我家阿耀那么喜欢读书，却再也读不了了。”

　　蒋萤和舒晓在刘母一再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出了刘家，登上了去外地读书的火车。

　　见蒋萤一直看着手机里刘耀的照片出神，舒晓似笑非笑地道:“想他了？想又有什么用，不是你的，你终究得不到，如果当初你不用心计跟我抢，我做了刘耀女朋友的话，他现在肯定还活的好好的，你这个害人精！”

　　蒋萤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她，这还是从前那个温柔典雅的舒晓么？她的嘴仿佛变成了一根针，说出的每个字都刺的人生疼，知道她心里有气，蒋萤心里又何尝好受过，她每时每刻都在自责，她就快得恐惧症，每次看到伞，都不由自主打冷战，如果能让刘耀回来，她真的会把自己一半的寿命给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种幸福，想到感伤处，忍不住伏在桌上嘤嘤抽泣。

　　舒晓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安慰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仔细想想，刘耀的死并非完全因蒋萤忘记带伞所致，而是因为刘耀太爱蒋萤，如果不是刘耀怕蒋萤淋着雨执意去送伞，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问题就出在这，就因为刘耀太爱蒋萤，爱到丢了命，才让她越看蒋萤越不舒服，她想，她和蒋萤是永远回不到过去的姐妹情深了。

　　蒋萤知道舒晓恨她，刻意不与她硬碰硬，见着她就绕路走，可舒晓总能找她的茬，一到下雨天，就话里有话地道:“记得带伞，我可不会给你送，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提到伞，蒋萤的心里就有种毛刺刺的感觉，其实自从刘耀走后，她随身的包里就一直放着把伞，她已经没有给她送伞的人，她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每次拉开包看到包里的伞，都会想起刘耀，都会撕心裂肺地疼痛一番，可她仍舍不得把这把伞丢掉，如果要丢掉，那她的手机，她的很多东西，乃至她的脑子都要丢掉，因为这里面都有关于刘耀的记忆。

　　舒晓见蒋萤对她的攻击每次都以沉默回应，这让她更加生气，话也就说的更加刻薄，蒋萤不是没有脾气的，有时候被逼急了，也会冲舒晓大吼:“你是不是要逼我去死，你才甘心？”

　　“是，我就是恨不得你去死，就是不知道你舍得去死么？”舒晓不客气地接话。

　　蒋萤也是个倔性子，恰逢天下暴雨，二话没说就冲进雨中，她的心早已经不堪重负，觉得被雷打死也不是件坏事，后来同寝室的人通知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强行拽她回屋，她没死成，得了场重感冒。

　　舒晓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顿，收敛了些，不再拿话刺激蒋萤，可见了她，仍旧一副冰冻脸，三年的大学生涯，蒋萤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

　　不过，那三年的时间里，也并非只有不开心的事，蒋萤隔三差五给刘母打电话，因为她是刘耀的女朋友，刘母便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次想起刘母，蒋萤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遇到再大的事，也能咬牙扛下去。

　　读完大学后，蒋萤没有继续读下去，因为刘母患上了高血压，身体越来越差，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所以蒋萤就参加了工作，把刘母接到身边照顾。

　　出了学校的门，蒋萤已经二十三岁了，婚姻问题自然成了家长的心头大事，蒋姑姑蒋婷时不时问蒋萤有没有男朋友，蒋萤和刘耀的事她多少知道一点，不过她可不允许蒋萤为了一个去世的人独守终身，于是，在确定蒋萤无心谈恋爱后，她不辞劳苦地为蒋萤张罗相亲的事，蒋萤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了，蒋姑姑为此伤心不已，告诉蒋萤如果她终身不嫁就永远别回家。

　　蒋萤被逼的焦头烂额，而刘母也充当起了说客，她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忍心看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为自己已经去世的儿子孤单一辈子？她既然已经把蒋萤当成自己亲生女儿，女儿不嫁人，做妈妈的又怎么能不着急？于是她和蒋姑姑一样，也开始了催婚行动。

　　蒋萤被她们搞得头大如斗，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策略，让同事假扮她的男朋友，蒋姑姑和刘母见了那个小伙，以为蒋萤真的在谈恋爱，也就没再对她狂轰滥炸。

　　舒晓也以为蒋萤在谈恋爱，对她好一番奚落:“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这才几年呀，就把他忘了？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潘金莲！”

　　近墨者黑，蒋萤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打不动手骂不还口的柔弱小姑娘了，舒晓刺她一剑，她就把剑□□刺回去，“我是不是潘金莲我比你清楚，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就快人老珠黄了，姑姑她不替你着急么？”

　　舒晓脸色一变，蒋萤说的没错，她也正饱受着父母催婚的困扰，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忘不了刘耀，和蒋萤如出一辙，看身边每个男人都有刘耀的影子，又无比清楚他不是刘耀，然后谁都看不上，青春期的爱情总是刻骨铭心的。

　　蒋婷几乎跪在女儿面前求她找男朋友，在蒋婷看来，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已经算是大龄青年，择偶的优势会越来越低的，还有，好的男人都被先下手为强的挑了，到最后剩下的就是些歪瓜裂枣，她如何能不着急？

　　蒋婷是舒晓的亲妈，逼起婚来可比对蒋萤厉害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都用，舒晓不胜其烦，最后她也用蒋萤的办法，找了个假的男朋友带回家，意图蒙混过关，换几天轻松日子。

　　不幸的是，计划刚刚开始，就露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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