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感悟
乾国历852年，孟秋，朔一日。
时跨三月，四道风尘仆仆的身影跨入混元宗东门，混元镜仍高悬于殿上，来往弟子依旧。
是啊，世界不会因失去四人就停止运转，每个自由的生命也不会因旁人逝去而停止绽放。
望着眼前祥和的景象，方浪四人竟一时失神。
那是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他们每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这个世界从未和平，战争和挣扎才是真实，你们所见的一切不过是虚假的泡沫。”
“若你们不能从这虚无的安全感中挣脱，那么迟早会败给自己的天真。”
曹皆的话宛若昨日般，又浮现在四人心田。
这世界的第一层假面，被撕裂了，赤裸裸的暴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血腥与战争，那是弱肉强食的道理。
“醒醒，醒醒，清醒一下。”
不远处，荀获的声音打碎四人脑中的沉湎，将他们拽入了现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第一次进宗门呢，这混元镜照第二次又不会把人拉入幻境。”
“跟我走吧，宗主派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说是你们回来之后，就带你们去主殿。”
荀获满脸无奈的看着几人，他已经被宗主派到这里二十余天了。
“咳，麻烦荀执事。”
方浪看着眼前无奈的荀获，好像明白了什么。
在宗门修炼这么久，他早就知道这里不应该是荀获看守，应是真传弟子。
也就是知道此事后，他的心中才明悟自己走时父母的表现。
混元宗和他方家肯定有什么联系，要不然怎么可能刚进宗门，就有执事迎接，还带到主殿去见宗主呢。
“想来是师父又派荀执事在这里等待许久了。”
能指使一位一品武神境的强者守大门，想来也只有他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才能做出来。
是的，不靠谱。
这是方浪四人对他们师父共同的认知，在师徒相处一年后，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王仁山就是个老顽童，看似平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他总是会心血来潮的召唤四个人，有时候是一番言传身教，有时候是让他们打扫大殿，甚至是带他们一起去禁地玩。
当然，这不影响他们对自己师父的喜爱，老人和孩子间或许就是存在着某种吸引力吧。
在荀获的接引下，四人很快来到了主殿。
推门而入，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白须白发的老道正坐在蒲团上，正是王仁山。
“弟子方浪、许重山、柳天青、梦语，拜见师父。”
“荀获见过宗主。”
“有劳荀执事了，再去库房申请一颗天元大丹吧。”
荀获快被这喜讯冲昏了头，等二十天，领个路，就能拿到一枚天元大丹。
”不要说二十天，就是等两十年我也愿意，还有这好事；真是大手笔；难道是宗主刻意培养我，希望我以后能辅佐少掌门；
放心吧宗主，我不会让你失望；少掌门，不，掌门，我荀获必然尽心辅佐；......”
荀获心中波动异常混乱，短短瞬息间有无数想法涌上心头，随后他收敛心中思绪。
砸了咂嘴，咽下一口唾液，来缓解干燥的口腔。
“荀获多谢掌门厚赐；在下一定全心为宗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荀获告辞，希望掌门和少掌门聊的开心”
荀获磕磕巴巴的说完一番话，就飞快的退出了主殿。
“丢人啊，这四百多年白活了，怎么就紧张了呢？”
出了大殿后荀获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随后开心的向库房走去。
其实王仁山又赏赐给荀获天元大丹，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荀获潜力很高，有希望突破神通，在未来能支撑混元宗罢了。
要知道混元宗现在的四位神通境，他自己和冯师兄都快突破了。
一旦突破玄仙后，就不能随便出手，只能去密室压制自己，来镇守宗门。
刚突破玄仙若是出手，约莫能出手三次；若不出手，还可压制自身最多五万年。
像雷太上这种已经快压制不住自己的玄仙，只能出手一次。
且一旦飞升天界，在玄仙的修行路上也行进了不少，这也是青阳界在天界名气越来越大的原因。
最早飞升到天界的青阳界各派祖师，已经有不少人已突破金仙。
在如今圣人隐逸，大罗不出的洪荒中，金仙无疑是高端战力了。
言归正传，大殿中只剩下了方浪师徒五人。
原本盘坐肃穆的老道瞬间窜起来，笑呵呵的瞬移到方浪四人眼前。
东拍拍，西摸摸，好像在看四人有没有受伤一样。
“安心啦，师父，我们没事，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梦语打断了王仁山的动作，询问着王仁山。
王仁山示意弟子们找椅子坐下，自己也回到高台上的蒲团上，表情庄重。
“嗯，你们没事就好，为师这次叫你们来是想问一下。”
“执行这次任务后，你们有什么收获感悟吗，为师想听一听。”
方浪四人对视一眼后，由梦语最先发言。
“嗯，我知道了人心险恶，以后我一定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
梦语的表情有些失落，她还没有从小喜的打击中彻底走出。
“眼见未必为实，自己所判断的未必为真，要时刻铭记怀疑和慎重。”
柳天青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人知道，当他看见梦语倒下时，那心中涌现的强烈自责。
“我听老大他们的，挡在我们前面的一切，我都会将他们砸碎。”
许重山心中有着很多想法，但是到嘴边也就变成了这句话。他愿永远站在同伴身边，为他们战斗。
“我不是所谓的主角，世界并不会围绕我旋转，我要变强，强到可以改变一切。”
这次任务对方浪的影响是所有人中最大的，身怀宿慧的他自幼就聪慧不凡，资质无双，甚至整个乾国未来都将属于他。
没有变成所谓的纨绔子弟，也就是因为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良好，天性纯良，又有伙伴家人陪同。
但他心中那种骄傲和自命不凡却深深的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上，他不止一次的看着眼前。
那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或许，我就是这世上的主角，这一切在未来都将属于我。”
曹皆的教育对他是第一次打击，他隐约知道外界并不和平，有一群人在为他们作战。
但那时，他认为这一切将会因他改变，终有一天他会去国家的前线消灭一切敌人，拯救自己的国家。
王仁山的教育对他是第二次打击，青阳界是碎片的事实和洪荒的广袤，还有仙的存在。
但他仍然坚信，自己未来会带领伙伴终结乱世，一同飞升天界，在那里他依旧会不同凡响，因为他是主角。
小喜的教训对他是第三次打击，这次彻底击碎了他的一切骄傲和幻想。
同伴在他眼前真正的死去了，他从来就不是主角，世界不会为他而改变事实。
“哪有连同伴都保护不了的主角呢，你就是个笑话！”
悲伤的极致的方浪这样的想着，他痛恨那个骄傲自信的自己，他早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那是源于直觉和教育的提醒，但他并没有听从。
他一心认为，无论有什么意外出现，他都能解决，因为，他可是主角啊。
最后，虽然柳天青和梦语活过来，但他却不敢忘却他们死去时的样子，还有自己内心的悲痛。
在回程的路上，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就好像伙伴们复活只是一场梦，他只是在骗自己。
幸好这并不是梦，因为他的伙伴真的活过来了。
“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后的机会，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的，那三颗凝露还魂丹在这次任务中被消耗殆尽，他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将努力修炼，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友，斩断一切敌人。但是这次，他不会在轻视任何人。
“永远谨慎，拼尽全力，不留余地。”
这是方浪在心中暗暗为自己设下的第一条人生法则，以后的无尽岁月中，他从未违背。
看着眼前的四位少年，尤其是方浪，王仁山眼中闪过欣慰。
他的苦心没有白费，他的弟子们得到了真正的成长，而不是被击溃。
当他看见梦语吃下糖葫芦时，他多想阻止啊。
当他看见两位弟子身亡倒下，他多想一击直接抹除整座黑山。
他要将那群家伙的灵魂都碾碎，让他们永不超生，他心中燃起的怒火又是何等旺盛。
一生无子，弟子就是他的孩子，他王仁山对自己的孩子又怎能不爱，又怎能不怒。
但他终究是忍住了，他知道孩子们不会真正死亡，只有这一次机会。
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生与死的历练，他不能出手。
为何摆脱王仁山压制的几位守护者会如此愤怒，不止是因为其少主生命遭到威胁。
就连他们自己，都险些被盛怒中的王仁山被误杀。
当梦语和柳天青倒下的一瞬间，四位守护者甚至眼前一黑，压制他们的仙力骤然加重，近乎要压死他们。
幸好王仁山清楚知道凝露还魂丹的功用，很快平复情绪，还贴心的治疗四位守护者。
要不然，可能地上就会多出四位强者的尸体了。
“孩子们，很好，这次任务中你们真的成长了。”
“为师为你们感到骄傲。”
“你们要懂得，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没有绝对的好坏。”
“我们每个人都是两面的，一面是善，一面是恶。”
“我们的大善或许就是别人的大恶；别人的大善对我们来说或许就是大恶。”
“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坚守本心，多看脚下；路在前方，任自己走，由自己开创，切勿轻信他人，切勿轻言放弃。”
“......”
那一天，王仁山说了很久，四名弟子听了很久。
当四人从主殿离开之时，身影越发挺拔，他们不在迷茫。
他们背后站着太多人，对他们寄予厚望。
他们能做的，只是打点行李，上阵江湖。
在这些前辈们还在为自己支撑天地时，茁壮成长。
可以想象的是，未来终有一天，他们也将接过前辈们的担子，支撑天地。
或许，也会向自己长辈一样，同自己的后辈诉说人生哲理。
都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但我们的童年，向你道歉。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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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是对前面成长的顺延，里面也有阿尽自己的感悟。本来并没有想说这么多，但写着写着，感悟就不禁自心头上涌。
我想，在那个世界里，真实存在的几人，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吧。
他们的长辈，一定会想将自己的人生经验都传授给自己的孩子吧。
致敬他们离去的童年，也致敬我们离去的童年。
或许我们的童年都未曾离去，只是成长让我们暂时和它告别。
在那遥远的记忆中，它永远陪伴着我们，当我们想起它时。
它就会拍拍我们，告诉我们。
路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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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觉的就感性起来，让各位见笑了。
说些关于后续剧情的事情，正式的剧情即将开始了。
主角团孩子们成长，意味着他们真正的告别童真，开始迈向江湖社会。
在真正的社会上，有人心险恶，有危险和机遇。
但走在这条路上，更有风采，是理想，是奋斗，是人生。
他们的成长和奋斗，他们的理想和人生，都将缓缓展开。
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见证。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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