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非礼勿动
嵌金红烛两柄;
提花喜被六床;
黄花梨进宝图竖柜两台;
紫檀梅花纹方桌一顶……
小月奉命在厢房里清点着物品,望着那琳琅满目的嫁妆,只觉得老爷的脑子是坏掉了。
这世上有哪个正常人家会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一个路上捡来的匪人?何况还是小姐这样仙子一般的姑娘。
虽说一开始也觉得小姐生活上有些铺张,但花自己家的钱,爱怎么浪费怎么浪费,更别提,小姐现在还会治病救人,才华横溢了。
小月从袖笼里翻出一本小册子。
第一页是小姐交给她的产钳图,从尺寸大小到使用方法,事无巨细都被小月一一记录,第二页则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图上画着一男一女重叠躺在一起,小月在一旁认真地写道:若男子初死,应双手抚摸其胸,吻其唇,撕其衣,须臾即可恢复呼吸。
想起昨天,小月的脸还有些发烫。
自从上回被人误解,她就开始偷偷记录小姐的神迹医术,心里盘算着,以后要是再有人污蔑她家小姐欺世盗名,小姐不屑于辩解不要紧,她可以挺身而出。只要掌握了小姐治病的方法不就可以帮小姐证明了吗?
趁着清点物品的闲暇刚好拿出来复习,可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虽说此刻下定主意为小姐抱不平,但不知道倘若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能不能像小姐这样挺身而出。若周围没有人还好,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啧啧……对一个女儿家来说,也实在太难为情。这手贴着胸,嘴对着嘴,哎呀,简直不敢想。心里不免有些动摇,可一动摇又觉得内疚。
小姐对自己像亲妹妹一样的好,她怎么还能计较这些?
努力克服着心理障碍,想象着自己该怎样救助另一个男子,想着想着,耳根子却更烫了,门忽然被打开。
“小月!”
小月吓了一跳,赶紧将小册子重新藏回袖笼内,来人正是蓝盈盈。
“小姐,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老爷不是让你去梳妆打扮吗?”
只见蓝盈盈扎着一个结结实实的元宝髻,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没有施粉,也没有上胭脂,像是戏文里的白面书生,小月忽然反应过来。
“小姐不会是要逃跑吧?”
“嘘!”蓝盈盈比了一个手势,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到小月手中。
“一会儿送饭的时候,你把钥匙交给他,就说丑时三刻,老爷外出,我送他离开,过时不候。”
“小姐,你要放走他!”
“不然怎么办?
“你不嫁啊?”小月一脸吃惊。
“废话”蓝盈盈撇了撇嘴“虽然他长得很好看……”
蓝盈盈忍不住遐想了一下他的身材和脸蛋,活过一世,一把年纪对恋爱没太多兴趣,但美好的皮囊永不过时,若不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她说不定就从了。
“可惜他是个杀人犯,还是非常残暴的那种,刚救下他,他就要挥刀杀我,鬼知道是什么来路,当然不嫁。”
“小姐说得对,不过我看他那天好像是恍恍惚惚没看清小姐,才挥了刀。”尽管小月也赞成不嫁,但觉得武方并非故意。
“就算是没看清我挥了刀,那满院子的人可都是他杀的,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
“那倒也是,不过那些人来势汹汹,他也可能是为了自保啊!”小月继续分析。
蓝盈盈终于不耐烦了:“你胳膊肘到底往哪儿拐,就算是为了自保,能招惹这么一堆杀手的人,会是什么好货色?肯定是家庭背景复杂,社会身份不明,我是嫌活太长了吗,要嫁这样的人。”
“小姐说的对。”小月挠了挠头,“像小姐这样的人中龙凤,京城里的皇子都不一定配得上,这么一个普通的男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也入不了小姐的法眼。”
也不知她这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蓝盈盈懒得分辨,出门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栓了车,溜出了蓝府。
按理说,蓝家老爷不该这么大意,可谁让他的灰鹦鹉这几日又学会了背诗,迫不及待就要去茶楼里和那帮纨绔炫耀?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不一会儿武方在小月的带领下也从小门出来,上了马车。
***
蓝盈盈驾着车朝南郊的方向行驶,武方正襟危坐在一旁。
“不知姑娘要带我前往何处?”马车避开人多之处,武方问道。
他对成亲的事情并不知晓,原以为自己伤势稍愈,这家人会将自己送官,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偷偷摸摸,也不知要做什么。
“送你出城!”蓝盈盈回答。
这是出城的路不假,武方端详着,可实际上蓝盈盈却并不打算将他送出城,一口气杀十几口人都不手软的男人,又怎么会差她一个。盘算着送官,怕被他察觉,让自己陷入危险,这才决定把马车赶到城门口,那里戒备森严,他不会产生怀疑,自己也能把他交给衙役。
“我果然机智!”蓝盈盈沾沾自喜。
“姑娘还是将我送去官府好了!”没想到武方听完蓝盈盈的计划,沉吟了一会儿竟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蓝盈盈瞪大了眼睛。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送了官,你就未必能从牢里出来了!”蓝盈盈道。
“若我有正当理由,他们才是歹人,我又怎么需要偿命。”武方坦荡。
身无分文也没有随从,此时出了城反而更加危险,倒不如到知府府上再做商议。来凉州之前,他和冯易打过几次照面。冯易没有人脉,寒门出身,有意要投靠武方。而武方也有意将凉州作为一块部署,正好借此机会做一些商议。
蓝盈盈迟疑着没有回答。此时还摸不透武方真实想法,跑马总要经过南郊,不如等出了南郊岔路再做分辨。
“驾!”
这么想着挥着马鞭快行,却忽然不知从哪儿飞过一枚暗器。
“小心!”武方拉偏缰绳,那枚暗器打在了马腿上,急行中马吃了痛,一个趔趄,车子眼看就要翻去,武方赶紧拽起蓝盈盈往一旁的草丛扑倒,那车一连滚了三滚,待到停下来时,车轱辘都散了架,若人在里面,恐怕是凶多吉少。
两人盯着马车同时呼出一口气,蓝盈盈只觉得脖子眼儿痒呼呼,一抬头,就撞上了武方的嘴唇。
“噗……”
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又吐出一口气。
武方:???
两个人几乎是胸贴着胸,脸贴着脸,没想到离的这样近,近到连脸上细小的汗毛胡茬都清晰可见。武方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蓝盈盈,她分明是男装打扮却是一张娇俏的脸庞,漆黑的眼。
蓝盈盈则又将武方看了一遍,眸子不似第一次见时那么清冷,因为受了伤,脸上又消瘦了些,眼睛地下泛着青,大约是因为疼痛也没有睡什么好觉。
蓝盈盈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起身。嘶,这才发现脚踝破了,鲜血从靴袜里渗出。
“好疼!”
“你受伤了。”武方注意到蓝盈盈的脚,显出关切的样子。
蓝盈盈点点头,轻轻脱下鞋袜,纤纤玉足露在草丛中,应该是方才从马上摔下来时蹭到了地面,虽然不算太严重,看起来却显得有些血肉模糊。
“能走吗?”武方问她。
蓝盈盈起身试了试,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脚踝,看起来活动还比较自如,却是吃不了力。
“我背你吧,这地方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开为好。”武方说着背对着蓝盈盈蹲下身体。
蓝盈盈想了想,姑且信他一回,轻轻趴上他的背,因为他背上有伤,她明显感觉到他战栗了一下。
“弄疼你了?”
“没!”
两人正要往前,一个黑衣人却从草丛中窜了出来,满面杀气,挥刀就向二人砍来。
“小心。”
武方一个闪身,推开蓝盈盈,躲过了刀具。手无寸铁再加上身上有伤,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拆了几招,也就渐渐抵挡不住了。
“快骑马去知府衙门报官!”武方冲着蓝盈盈喊。
蓝盈盈努力往马车上去,那脚却是越急越不听使唤,好容易走到马车前,却拆不下车套。眼看武方支撑不住,刀处处指向要害,这才想起马车底下有一柄长剑。原本是她计划用来防身的,现在也顾不了这么许多,抽出长剑,向武方扔去。
“接着!”
武方接过长剑,乒乓一阵,这才稍微扭转了局面得以防身,二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直看得蓝盈盈眼花缭乱。
没想到古人打起架来这样好看,又拆了一会儿,那个黑衣人渐渐败下阵来。武方用剑指着他的喉咙,露出阴冷的目光。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此埋伏?”
黑衣人不吭声,武方一脚踢向他的腿,扳过他的手。
“我数三下,否则废你一只手臂……一、二……”
来人依旧没有回答,只听咔嚓一声
“啊!”
蓝盈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是皇后娘娘派我来的!”那人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待要再问,却吐出血来,血色乌黑,显然是服了剧毒。
武方皱起眉头,既然服毒又何苦卖主?或者他竟不知道自己服了毒?又或者……
蓝盈盈怔怔地站在一旁。
“那人方才说的可是皇后娘娘?”蓝盈盈看向武方:“你到底什么来头啊?”
“我……”
不等武方回答蓝盈盈又打断了他。
“你不会是皇后养的面首吧?”
……
这一家子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常人能想的,若不是担心还有刺客埋伏生出别的事端,他可要好好理论一番。
“算了。”
武方将车从马上卸下,打横将蓝盈盈抱上了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抱起一个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发香,钻进鼻子里,却比宫中的许多香料还要好闻。
马脚受了伤,稍有跛行,倒是也不影响赶路。马儿一颠一颠,两个人的身体就一碰一碰。武方坐在前面,蓝盈盈坐在后面。那软软的小兔子一撞一撞,搅得武方心猿意马,可偏偏蓝盈盈却丝毫没有反应,马行到一半,她因为之前的惊吓,一下子松弛下来干脆睡着了,整个人贴在武方身上。
武方只觉得身后两团小小的肉一直横冲直撞,将背脊挺直,间隔开距离,可不一会儿,她又贴了上来。
此时骑在马上,那硬邦邦的马鞍,只是让武方有苦难言。
一路回到了蓝府,武方终于松了口气,将蓝莹莹抱下马车,正准备告辞前往知府衙门。
怎知,大门一开,蓝家老爷亲自迎了出来。
“回来就好!”
只见府里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内院,一条漂亮的嫁衣和迎亲服呈到二人眼前。
武方望着绣工精美的喜服。
“既然府上有喜事,在下就告辞了。”武方要走,却被蓝家老爷一把抓过。
“你走了喜事怎么办?”
“???”
“我女儿嫁的人是你啊!”
???
“东西我都给你们收拾好了,拜了堂就洞房,免得夜长梦多!”
????
蓝盈盈横躺在武方怀里以手扶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睡了不到一刻钟,武方竟然又把马骑回了蓝府,这怕不是赖上了她们家想吃软饭吧?
武方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寻常百姓嫁娶也要三媒六聘,哪有这么随意的?
回想起那日初见的吻,难道是她爱上了自己?
再一看蓝盈盈那副小厮打扮要带自己出城便更加笃定,只是女儿家的名誉……一会儿要与自己行周公之礼可怎么好?
哎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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