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姚姨娘（捉虫）
袁氏说了这句，杨氏和袁氏两个，方都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了笑，袁氏又道，“按说以咱们家的家世，蓁姐儿就是嫁过去做宗妇也使得。只是她不喜欢，你也不想劳累了她。镇河盛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婆婆宽和、妯娌敦睦、夫君上进，我瞧着实在是一桩好姻缘。”杨氏已是满脸喜色，想来是认同的，正欲说什么，呼听外面采雪大声招呼着，“三小姐回来了！奴婢见过三小姐！”沈蓁蓁笑着打趣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做什么？你的礼也忒多了。”碧薇快走几步上前帮她打起帘子，沈蓁蓁就过了门进来。
杨氏对袁氏使了个眼色，道，“你方才说的事我已经知了，我要考虑下，回头再去寻你。”袁氏笑着应了。沈蓁蓁问，“娘亲和二婶婶说什么呢？”杨氏就回，“在说管家的事。”又问她，“你去收拾李婆子，可办得怎么样了？”
沈蓁蓁但笑不语，转身让身后跟着的浅泽和浅潼进来，两人一人拿了个紫檀木镶金边刻莲花纹的托盘，上面各用两个晶莹剔透的莲瓣形白玉碗，盛了颤颤巍巍地堆了一片雪白、洒了紫葡萄或者红樱桃、细腻软滑的酥酪来。杨氏见了就笑，“亏得你去教训了她们一通，今日这活计做得可细致多了。”
碧薇从托盘上取了两个碗，一左一右奉到杨氏和袁氏两个面前。又取了一碗，摆在杨氏旁边的那个位置，是给沈蓁蓁预备的。采雪去倒了茶，拿给沈蓁蓁，沈蓁蓁接了，一口饮了，又对浅潼道，“还有一碗，你拿去二姐姐房里。”浅潼自然应是。
袁氏笑道，“亏你想着她。”杨氏又急急地拉了沈蓁蓁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去厨房，可是怎么说的。沈蓁蓁笑着睨了身旁的碧薇一眼，碧薇上前赶紧帮沈蓁蓁拢了鬓边的几丝碎发，沈蓁蓁靠在杨氏身上，挽了她的手臂撒娇道，“娘亲放心，我这次可没闯祸。”直到杨氏要急了，她这才笑着不紧不慢道，“我让碧薇去叫了那李婆子出来，她只分辩说是‘会错了传话丫鬟的意，不知是主子急要的，并非有意怠慢了主子’。我找了那小丫鬟来和她对质，倒没什么纰漏，可见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到底是误了事，却不能轻轻就放过了。只她又是咱家的老人儿，我一个小辈，倒不好处置了她。便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又提了祖母陪房里的一个高婆子来掌管小厨房，只降她做个副手也就是了。”
杨氏听完，自是欢喜，摸着沈蓁蓁的脸颊道，“我的乖乖儿，这都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你可是长进了。”沈蓁蓁就红了脸，伏在杨氏的肩头上。
一时碧萍进来撩了帘子，说午膳已经预备好了，问现在要不要用。杨氏就让她们送上来，屋里的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把才吃了几口的酥酪收拾了端下去。碧薇出去帮碧萍的忙，口中还笑道，“才清点了库房就过来送午膳，看把你忙的，真真是咱们夫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人。”接着就听碧萍在外面啐她，屋子里听到的人便都笑了。
午后去库房给沈若莹点了嫁妆，破旧了的几件家具要换、碰了烂了的几样摆设要扔，有不中意的要改，还要再增补几样，一件一件地记上了册子，直到了黄昏才审了大半，杨氏同袁氏都乏了，就是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沈蓁蓁都无精打采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几句话。
再晚就要点烛火了，袁氏翻了翻采雾递来的册子，见记得工整齐全，挑不出什么毛病，就道，“不如今日暂且回吧，明日午后再来点。”一时都说好，又说了几句，两边人便分道扬镳，杨氏带着沈蓁蓁回正房，袁氏则自个儿回了二房。
穿过游廊、行过花园、跨过隔断，一路走到二房正院。夕阳落下层浅浅的余晖，投在地上落下绰绰的人影。天空中描画出道道灿灿的霞光，红橙一片滚滚而来。袁氏走了一路、看了一路，也觉得方才疲累的心情得以有几分舒缓。
采雪凑趣道，“今儿忙活了一天，夫人定是累了。一会儿奴婢去拿个美人拳，给夫人好好捶捶。”
谁知话音未落，就见袁氏原本还温柔浅笑着的神色突然收敛了起来，嘴角紧紧地绷着、眯了眼，远远地看向庭院里正披头散发跪着的一个人。那人穿着件浅紫鸡心领绣芍药褙子，钗环松松散散地挂在头上要掉不掉、衣裳皱了也污了，跪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
是二老爷的妾室、四小姐沈苾芬的生母，姚姨娘。
采雪知道二夫人每每见她都要闹出一场气，有心想拦着她不让她见，却被袁氏一把推开，快走几步到姚姨娘面前，微微低了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瞧。
姚姨娘习惯性地想给她添堵，登时摆出一副虚张声势的神气。结果突然想起了今天自己的来意，又顿时萎靡下来，咬咬牙，弯下腰、伏下身，恭恭敬敬道，“婢妾见过夫人。”袁氏便是一声冷笑，“你倒是长进了。”说完又看向左右立着的洒扫婆子，厉声问道，“谁准她进正房的？谁准她在这儿跪着的？这是打量着我好性儿，敢在我这儿装神弄鬼呢？难不成你们的主子都已经改姓了姚！”
袁氏早就吩咐过，不许姚氏踏进二房正院一步，若是敢过来就直接打出去。只是袁氏今日不在，姚氏巴巴地撵着老爷跟过来，那些下人奴婢，多是见风使舵的，又不敢真得罪了四小姐的生母，一时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袁氏哪里不知道她们的心思，说这番话，一是为了警告这群下人，二是对着姚氏指桑骂槐，三是打量着要说给屋里的沈承谕听呢。
于是满院子的人都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上求饶，有那不识趣儿的还在小声辩解着，“这是老爷的吩咐……”
采雪一听这话就知要糟，眼见袁氏就要发怒，忙抢在她之前抢先呵道，“你胡说什么！姚姨娘冲撞了老爷，老爷罚她跪着，哪里就说是一定要跪在正院里头了？分明是你们这群人偷懒，还敢往老爷身上推！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姚姨娘拉下去，拉到她自个儿院里，跪足了时辰为止！”
姚氏方才因着缘由、容忍着袁氏对她冷嘲热讽已是不易，此时见采雪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登时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要与采雪撕扯。孰料袁氏护着采雪，一道淡淡的眼风扫来，姚氏立马想起了今后还有事要求她，顿时再不敢言语，匆匆忙忙又赶紧跪下了。
两三个婆子上前制住姚氏就要走，姚氏急了，想说什么又憋住，最后迫于无奈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喊道，“夫人，夫人！……从前都是婢妾不对，婢妾不该和你置气，不该与你处处作对……从前是婢妾错了，都是婢妾错了……但是四小姐是无辜的啊，四小姐也是您的女儿……夫人，婢妾求您多怜惜怜惜她啊……”姚氏挣扎着不愿意走，结果一边喊着一边被那几个婆子死命地拖走了。
直到姚氏最后说了那番话，袁氏才明白她今天来正院是所求为何，不由冷笑。采雪怕她生气，便扶了她的手道，“那姚姨娘一向是个糊涂人，夫人宽和，何必与她置气，没得失了身份。”袁氏看她一眼，采雪忙讪讪地闭了口再不敢言，于是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庭院，往正房行去。
方才潘瑞全家的在耳房听见动静，已经奔了出来，如今正站在正房前头候着，又快走几步来迎。采雾见她过来，叫了声“潘姐姐”，后退一步，把夫人右手边的位置让她。潘瑞全家的上去，搀扶着袁氏往前走，口中低声不停道，“老爷是酉初初刻回来的，姚姨娘是酉初正刻跟来的，当时奴婢和龚顺家的都不在，那些小丫鬟和洒扫婆子们就不敢拦，直让她一路闯到了小书房里，拦着老爷、听说巴巴地说些四小姐的事儿。老爷一开始不理她，后来不知她说了什么，把老爷惹恼了，老爷就道，‘四小姐哪怕是庶出，也是夫人的女儿，你算哪个门路上的人，不过是个奴才，还敢插手起小姐的事儿来了’，最后气得摔了两个杯子，又让她去外头跪着。奴婢和龚顺家的回来的时候，她已在外面跪了许久，我们两个见了，倒也不好管她。”说完，又叹着气劝慰袁氏道，“姚姨娘不省心，老爷待夫人的心可是真真的。老爷与夫人是夫妻，可不能让那起子外人，坏了老爷与夫人的夫妻之情。”
潘瑞全家的满腔忠仆心肠，自然少不得耐心劝和，谁知袁氏半点不领情，冷哼一声就道，“后面的话还算对，前面的话却错了，我的女儿只有蔚姐儿与莹姐儿两个，四小姐有能耐，我却不敢做她的母亲。”潘瑞全家的知道自家夫人这是又犟上了，再劝不动她的，便只好说了句，“这话可不敢在外人面前说。”余者也就不再提了。
(https://www.tiannaxs.com/tnw79898/2782611.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