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疤
新买的折叠桌展开，把电磁炉接上客厅的插板，再把满满一锅的菜抬出来，点上火，晚餐就搞定了。
考虑到是三个男人的晚餐，秦律还是买了点啤酒。
他一人一人给倒了一大杯酒，轮到沈扬跟前，沈扬摇头示意道：“我不喜欢喝啤酒。”
“我知道。”秦律把杯子推到他面前，“牛肉干锅，放了不少辣椒，等明天买的饮水机就送来了。”
“洗衣机这些，都看好了？”沈扬问道。
“明天上门安装。”秦律接过裴洋盛的饭，把一碗大半饭都赶紧自己碗里，然后才递给沈扬。
几个人都坐下了，除了裴洋和秦律偶尔说说开学的事，沈扬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全程沉默。
期间沈扬接了个电话，裴洋已经辣得直喝水，见细嚼慢咽的秦律的，连辣也不眨下眼，便道：“吃东西都这么斯文，随你叔？”
秦律笑了下，“可能吧。”
当然。
叔叔喜欢乖巧斯文的孩子，所以他就学了。
习惯而已，都可以一一改掉，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喜好却不行。
厌恶无论如何也无法变成喜欢，恨也绝不可能变成爱。
即使被包裹上虚假的外衣。
用完餐，秦律收了碗，交给沈扬洗，自己则依言送裴洋离开。
这栋楼有七层，一层可以住四户，秦律租的是三楼，那一层除新搬来的秦律外只有一家，白天貌似只有小孩在家，晚上大人才回来。
下楼的时候秦律发觉所有楼梯的声控灯都是坏的，只有借助住户敞开大门露出的灯光才看得清路，而一二楼各层也只有一户人家。
“我从小就怕这种房子比人多的氛围，总有种阴森的感觉。”下了楼，借助巷子对面院子的灯光看清了路，裴洋这才把手机的灯关掉。
秦律收回停留在楼道口那抹影影绰绰的阴影上的目光，接话道：“说不定真有什么呢。”
裴洋：“别吓我，要是晚上做噩梦了我就打电话烦你。”
顺着小巷子走了几十多米就上了大街，明明只有一步之隔，上一秒还感觉蒙了一层过滤网一样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的叫卖声、广场舞乐声与鸣笛声，一下子轰然在耳畔炸开。
这一带是有名的小夜市，各种烤串的，买小玩意儿的一到晚上全都出来摆摊，顺着东边的广场一直排到这附近才到头，晚上来玩的人也不少。
而西边隔几百米就是秦律和裴洋的中学，裴洋的家也在那个方向，还更远一点。
“你叔跟你不是一个姓，不是亲的吗？”走了没几步，裴洋想起了他白天就想着要问的问题。
“不是，他是我父母的好友。”秦律解释道。
“那怎么不是你父母来送你？”裴洋说完后便有几分懊恼，他不确定这个问题是否触犯到秦律的禁区。
秦律没给出任何不快的反应：“我跟父亲关系不好，母亲几年前已经不在了。”
很少有人称自己的父母为“父亲”“母亲”，裴洋心想。
“洋哥。”一声呼唤将裴洋拉回魂。
几个头顶着五颜六色的少年隔老远看见二人，边远远地招手，边往他们这边走来。
秦律停了下，然后转身站到裴洋身后。
“你们也出来逛？”染了银灰色的少年说着，又歪着身子往裴洋身后瞟了瞟持避让态度的秦律，忍不住挑眉，“哟，都给您道过歉了，怎么还对人搭不理的？”
“夏元。”裴洋横了他一眼，夏元只好耸耸肩，住了嘴。
“没多久就开学了，头发还不打算染回来？”裴洋看着这几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其中染了蓝毛的少年也很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我也想啊，这不是上次和八中的几个打球输了，对方给我们定了个彩虹套餐，愿赌服输嘛。”
“大道呢，情况怎么样了？”裴洋没发现江炀的身影，又问了句。
江炀平日里跟他们这伙人形影不离的，这会儿却不在。
听说一放假就病倒了，他以为已经好了。
蓝毛道：“前几天去他家看过了，他妈说越来越嗜睡了，还老做噩梦，我们看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他整个人瘦了不少，眼圈又黑，面色白得跟纸似的，说句不夸张的，整个人活脱脱跟被坟堆里刚刨出来的一样。”
夏元踹了他一脚：“会不会说人话？”
蓝毛捂着屁股独自忧愁，不跟他计较。
站最前的红毛手里夹着支烟，抽了一口才对裴洋道：“约好了过几天和八中再来一把，赢了彩虹套餐换他们，你要不要来？”
裴洋只道：“看情况吧，有时间我就去。”
“好。”红毛当他答应了，顺带看了眼裴洋身后，”到时候来要不要带上秦同学？”“同学”这两字他从小到大可都没说过几次，听起来还挺生硬的。
裴洋倒是没想过这个：“他，算了。秦律别给你们带坏了。”
夏元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乐道：“要说带坏，不也是洋哥带坏吗？”
“行了。”红毛拉了下夏元，“那我们先走了，跟人约好了的。”
裴洋点头，跟几人告别，转过身，秦律已经熄了手机屏插回兜里：“聊完了？那走吧。”
“嗯。”裴洋和他比着肩走。
一直走到路口那里，秦律才开口：“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裴洋：“好。”应是应了声，却一动不动的站着。
“怎么了？”秦律抬眼看他。
暖光下的少年眼里像装着一盏灯，温暖而包容。裴洋心跳漏了几拍，只能强摁下心头的躁动，犹豫着问道：“你会介意我跟他们往来吗？”
秦律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
他知道他担心什么。
“我当然不会原谅他们，但更不可能因此疏远你。”秦律似笑非笑，“毕竟，你跟他们可不一样，对吗？”
因笑容而变得微弯的眼睛，像盛了一湖浮满月华的清波。裴洋着迷地注视着这双眼睛，然后他伸出手拨开少年的刘海，露出左眉上那道狰狞的疤，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着，“对，那就不要原谅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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