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相
风过林间，草叶喧嚣。
不知何时，那些淋漓在草地间暗红的血迹已经黯淡凝固。
柚叶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起身往族地的方向走去。
一定要去见见宇智波鼬。
止水他——
真的就这样死去了吗？
像哥哥那样，到了无论如何都要舍弃自己生命的地步了吗？
薄暮时分，天边铺满的晚霞温柔迤逦。
原本应该安静的族长家门口，此刻却隐隐传来了纷乱的争执声。
柚叶下意识地将身形隐匿在角落的黑暗中。
三个族人正阻挡在庭院门前，不断地向鼬质问着一些事情。其中一位，柚叶认出是族长的亲信宇智波八代先生。
或许是太过于专注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只听见一位族人高声质问，“鼬，昨天的集会有两个人没有参加，你为什么没来？”
“我知道你加入暗部以后，必须出去处理一些麻烦的事情，你的父亲也经常以这个理由帮你打圆场，但是我们并不想因此特殊对待你，你应该不想像宇智波柚叶……”
柚叶：“……”
自己的名字突然在这种地方被提及，让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自己已经很久不去参加那种集会了，估计也有很多族人对她早有怨言了吧？
但是却因为惧怕万花筒写轮眼而不敢对她直言挑衅，的确是族人会做出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黑发少女微微敛眸，却仍旧压抑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感。
下一秒，鼬谦逊有礼的声音响起，不容置喙地打断了对方的语言，“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各位差不多请回吧。”
“是啊，但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你，”宇智波八代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是昨夜关于在南贺川跳河自杀的宇智波止水的事。”
……止水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柚叶的眼眸微微紧缩起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另一个族人扬声道：“而另一个没来集会的，就是宇智波止水，我记得你似乎是把止水当作亲哥哥般仰慕吧。”
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语。
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三个族人挨挨挤挤地挡在庭院门前，柚叶无法看到他面容上的表情，更猜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片刻后，鼬沉静平缓的声音响起，“是吗？最近完全没有和他见面，真遗憾。”
宇智波八代逐步紧逼：“不管你怎么说，我们警卫队会全力搜查此事的。”
说着，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手臂往前一伸，似乎是将其交到了鼬的手中，“这是宇智波止水的遗书，经过笔记鉴定，毫无疑问是他本人所写。”
耳畔的风声骤响，世间万物的声音都变得朦胧起来。
柚叶只觉得胸腔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捂着嘴巴轻咳了几声，依然不能缓解喉咙深处传来的痒意。
那一边的对话却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刻。
三个人愈发咄咄逼人的话语无一不在暗示着宇智波鼬才是那个真正杀害止水的凶手。
他们恶意满满地叫嚣，“听好了，鼬，你要是做出背叛我们一族的事，我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顷刻间三人就被打倒在地。明明才十一岁，鼬的动作却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少年出现在了空旷的街道上，在柚叶的视线中微微弯下腰。
温暖的夕阳自他肩膀上洒落，满身的戾气却让人感到无比寒冷。
他开口道：“我说过，最好不要依靠臆断和外表来判断……觉得我很有耐心，你们就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说着，他直起腰来，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另一端的角落，接着道：“还张口闭口一族，一族的……那你们可真是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器量了，就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现在的器量，所以才会被我打趴在这里。”
族人满脸不可置信。
柚叶也一脸不可置信。
他到底跟止水的死亡有没有一丝联系？
就在她兀自沉思的时候，那双猩红的眼眸遽然间望了过来，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是一种充满挑衅与杀意的眼神，完全不复往日的温润柔和。
柚叶条件反射地将手握住刀柄，与黑暗中抬起双眸沉沉地注视着他。
顿了顿，她无声地开口：“小鼬。”
像是不经意间戳到了他心底的秘密，少年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僵硬地挪开了视线。
另一边，缓过神来的族人被这样对待，瞬间暴怒起来，“鼬！你进暗部这半年以来，行为举止如此怪异，你究竟想干什么！”
“是想学某些人背叛……”
宇智波鼬忽地转过头，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语，“执着于组织，执着于名利，执着于族群，这是限制自己、认知自己器量的忌讳行为，以及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憎恨的愚蠢行为！”
印象中的鼬，温润柔和，谦逊有礼，就连跟卡卡西请假都会主动告知理由，比她礼貌多了。
而此刻的鼬，阴沉乖戾，阴晴不定，会对着自己的族人大声叱责，眉宇间满是冷漠。
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宇智波鼬。
“鼬，给我适可而止！你最近变得很奇怪！”
从另一侧骤然传来富岳的呵斥声，让少年重新冷静了下来。
“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演好自己的角色罢了，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昨天不参加集会？”
“为了让自己达到巅峰。我的器量，已经对这无聊的一族感到绝望。”
富岳难以理解地皱起眉头。
当他正欲再说什么的时候，鼬突然狠狠地朝墙面上掷去一枚苦无，力道之大足以使绘制着团扇族徽的墙面皲裂开来。
众人瞬间噤声，就连四周聒噪的蝉鸣声似乎都凝固住了。
柚叶下意识地望向别处，手心微微渗出一丝冷汗。
越过错落的墙垣，她看见惊慌失措的小佐助缩在门后，正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
片刻后，族人从震惊与怔忪中反应过来，继而竭力要求自己的队长将其逮捕。
听闻这样的话语，鼬的神色愈发深沉冰冷起来。
升腾而起的杀意在无形中蔓延开来，并随着族人愈发过分而不自知的话语变得浓烈起来。
几滴冷汗顺着脊背滑落，炎炎夏日中，柚叶却感到了丝丝凉意。
原来不知何时，这个人的实力已经远超了她的想象。
千钧一发，躲在门后的佐助忽地大喊：“哥哥！不要再闹了！”
稚嫩的声音让鼬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终于回过神来，愧疚的视线不由得垂落在地上。
顷然间，鼬在众目睽睽中跪了下来，以头抢地。
他以万分谦卑的姿态向族人道歉，“我没有杀止水，我为刚刚那些话道歉，实在对不起，请原谅。”
那一刻，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温顺的宇智波鼬。
虽然有点惊讶，但在场的几人还是长吁了一口气。
富岳顺水推舟：“看来是你最近忙于暗部的任务，有些累了啊。”
“鼬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拜托了各位。”他对着其他人略带歉疚地说道。
这句轻飘飘的道歉让荒唐的闹剧终于收场，一行人再如何气愤，也只能甩袖离去。
富岳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长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转眼间，空旷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了鼬和柚叶。
以及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小佐助。
人都走光了，鼬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几缕过长的黑发从他的耳侧垂落下来，将他的面容掩盖起来。
从柚叶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匍匐下去的脊背浸在刺目的夕阳中。
盛夏的蝉鸣似乎又嘹亮明晰了起来。
跪着的鼬缓缓转过头，目光定定地落在柚叶的身上。
他的眼神微冷，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汪寒潭，柚叶不由得怔了怔，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鼬？”
黑发少年的声音略带阴晦沙哑，沉沉问道：“难道，你也是来怀疑我的吗？”
柚叶摇摇头，“不，我只想向你了解一下止水的事情。”
“……是吗？”
“嗯，仅此而已。”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暗部装束上，问道：“那么，请问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问我的？”
柚叶小声回答：“是用‘止水的朋友’这样的身份，可以吗？”
鼬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朋友吗？”
旋即，他勾起嘴角，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如你所想的那般，他是自杀的。”
未等柚叶回答，他便抬起脚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柚叶一同起身，下意识地反驳，“绝对不可能！止水他不是那样的人。”
鼬应声停下脚步，属于少年人的脊背还透着单薄瘦削。
他扭过头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地反问：“那你觉得他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又或者说，你还是在怀疑我吗？”少年脸上的恣睢之气还未完全褪去，连眉梢都沾染阴霾。
“我从未这样想过。”柚叶抿了抿嘴，认真回答道。
说着，她几步跨至他的面前，抬头看他，“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随意做出那种事情的。”
“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鼬低眉敛眸，平静地诉说着，“人或者事都是会随着时间而变的，或许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一时之间，柚叶无法反驳。
她深刻地认识到，她与止水之间的感情远远不如他与他之间那么深。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该尊重他的想法，”鼬垂下头，喃喃自语，“不管理解与否。”
柚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的悲戚。
说起来，其实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他。
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缓和一下，却一个字也没能吐露。
少顷，鼬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疲惫地说道：“就到这里吧，抱歉，请恕我不能奉陪了。”
他毫不犹豫地越过她，步伐坚定地朝家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真的只是因为任务……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吗？”
就在他的身影快要消失之际，柚叶再一次不甘心地问他。
然而，对方并没有为此停留，更没有做出任何来自语言上的回答。
他的身影最终隐入暗色，只留给她一道阖起的门扉。
关于止水的死因，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指向了自杀。
无论是暗部还是警务部的。
一阵扼腕唏嘘之后，这个出色的少年就如水毫无声息地蒸发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就连慰灵碑上也没能留下他的痕迹。
但他的死亡到底还是带来了一些变数。
——宇智波一族的政变被迫推迟了。
没有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帮助，这场本就难以成功的政变愈发困难艰辛了。
……
星霜荏苒，时光匆忙。
木叶55年，夏初。
凭借着过于出色的能力和水平，年仅十三岁的宇智波鼬被破格晋升为暗部分队长。
暗部大楼，第六分队休息室。
柚叶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你当队长的时候，好像比他要大一些吧。”
银发青年睁着死鱼眼没有说话，一副完全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中的模样。
没有得到回应的柚叶抽走了他手中的书，并且扔给了天藏。
卡卡西眉头一跳：“喂……”
老实人天藏立刻把书还给了自己的队长。
“你是要比他大……”
银发青年无奈地抬起头，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是，你们宇智波一族真优秀。”
柚叶那颗小小的虚荣心立刻得到了满足。
“还行吧，”她假装谦虚地摆了摆手，“比起旗木队长还差得远呢。”
银发青年翻了个白眼，“嗯，比幼稚的话，我也还差得远呢。”
柚叶：“闭嘴。”
正当她打算反驳的时候，第六分队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是宇智波鼬。
这个年轻的分队长对着他们鞠了一躬，柔顺的长发乖顺地束在脑后，“队长。”
卡卡西双手横抱，“唔，现在你也是队长了，就不用这样喊我了。”
鼬露出了一个最熟悉最柔顺的笑容，“这次来，是来感谢各位几年来的照顾。”
“太客气了啊鼬，”柚叶挑了挑眉，笑道：“你一点都没变。”
黑发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柚叶小姐也没变啊……啊，那我先告辞了。”
柚叶眨了眨眼，问：“不再坐坐了吗，这个时间点是要去接佐助放学了吧？”
在念及到“佐助”的这个名字的时候，鼬的身影微微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不露痕迹地缩紧成拳。
转瞬，他温和地回答：“是啊。”
视线落在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柚叶催促道：“那你快去吧，如果晚了的话，他一定会哭鼻子的吧。”
鼬点点头，笑道：“嗯，所以才要赶紧告辞了。”
“只有你才会在没人接的时候哭鼻子吧。”卡卡西插嘴嘲讽。
“……不可能！”
“好了，前辈们不要闹了。”
大门在鼬的身后缓缓合上，将几人说笑的声音隔绝在外。
冗长的长廊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薄弱的光明被浓稠的黑暗分割，最终分成小块被吞噬殆尽。
鼬默然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没有立刻离开。
良久，他抬手按了按脸上的面具，步履坚定地朝约定的地点走去。
其实，佐助今天没有课。
他要去见的是一个自称“宇智波斑”的男人。
约定的地点就在南贺川神社旁的树林中，那边没有暗部的监视。
外头夕阳沉沉，倦鸟振翅划开绚烂的晚霞，露出暗沉的一小块角落。
等宇智波鼬抵达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到了。
他倚靠着树干，双手横抱在胸前，从天际洒落的暖光勾勒出那道颀长的身形。
除了垂在肩上的卷发有宇智波一族最常见的弧度之外，其余的信息都被那个虎纹面具遮挡住，将这个临时合作伙伴的身份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动作太慢了。”对方出声抱怨，声音陌生低沉。
鼬的眼眸微微转动，口中平静地答道：“抱歉，有点事在路上耽搁了。”
男人朝他伸出一只手，“名单呢？”
鼬望着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眼眸深处微微泛起了波动。
……这个人真的是所谓的宇智波斑吗？
尽管内心深处的思虑千回百转，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鼬从怀中抽出一份名单，递交给他，“警务部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了。”
对方顺势展开了那张薄薄的名单，目光似乎在逡巡着什么。
“你负责这方面就好，其余就交给我，”鼬的表情十分沉静，“行动之前，我会通知你的。”
宇智波斑点了点头，随意地将名单折了三折放进衣袖中，“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就快了。”宇智波鼬微微阖起眼眸，语气听不出悲喜。
……
深夜微凉的风溯过，将顾问办公室的窗帘吹得起伏作响。
“听说您找我？”
柚叶看似毕恭毕敬跪在中岛代的面前，实则趁着对方不注意时偷偷打了个哈欠。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特别困顿。
中岛代略带抱歉地笑了笑，“这么晚了把你喊过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间怎么也听不真切。
柚叶困倦地揉了揉脖子，一时半会答不上话。
“给，醒醒神吧，”中岛代将一杯浓茶递到了她的面前，“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任务吧。”
他经常会给她沏茶，柚叶丝毫不疑有他，满身心的关注点全在“任务”上。
应该是很紧急的任务吧，会不会是跟族人的政变有关？
她这番昏昏沉沉地想着，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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