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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严师沐子息


  当夜,清玉抱着几卷书册走出房间,站在廊下远远便见到父亲山简与乐广站在池塘边闲聊。她知道父亲与乐广向来并无深交,所能聊的极有可能是外面的局势。

  外面的局势……清玉沉思片刻,突然想起几个月都不曾见到卫玠,便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今晚的月色并不算亮,清玉还埋在黑暗之中,加之乐广与自己的父亲交谈的欢快,所以完全不曾注意到远处的她。

  清玉挪着步子走到假山后,听着乐广讲,今日

  宴会上,侍中羊玄之的小女羊献容,在御前献舞,仅凭一曲《玉人》,便成功的迷住了惠帝,赵王伦更是有意将这羊献容立为皇后。

  羊献容,很熟悉的名字,清玉咬着唇瓣,在脑海里苦苦寻着有关羊献容的信息,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清玉前几日便向府中婢女打听好了,如今洛阳城中最好的珠宝首饰店,今日午时,特地叫人支开了山瑕,带着霓裳前往那家店铺。

  主仆二人乘牛车来到一个叫韵兰的店门前,霓裳先行走下车,掀开车帘扶着清玉下车,又替她带好帏帽。

  “女郎,既然要拜见沐公子,为何还要来这韵兰啊?”

  霓裳当然知道这赫赫有名的沐子息公子,因为她家女郎的琴艺自小便是子息公子教授,这份尊荣不知是多少女郎公子都羡慕不来的。

  每年到这个时候,女郎都要去白马寺,拜见子息公子,只是往年的她都是沐浴熏香一番,便直接去,今年却是提前礼佛斋戒三日,再此之前还要特地来一趟韵兰。

  霓裳听说许多人对子息公子的琴声都是魂牵梦绕,即便是知道子息公子的所在,也没几个人敢去白马寺找,一是担心搅扰子息公子的清净,二是怕吃闭门羹失了脸面。

  清玉走入店内,目光在店中来回巡视几圈,却发现这偌大个韵兰店竟然人客稀少,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暗暗惋惜一下,清玉便看到内堂里走出一位面容削瘦的男子,他绕过柜台向清玉这边走来,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瘦,而衣袍又太过宽大的缘故,行走只见衣袍来回摆动的幅度极大。

  清玉很担心这衣袍会不会将他带倒,心中不由生出一句感叹: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卫玠更加弱不胜衣的男子。

  男子冲清玉极为有礼的一揖问道:“不知女郎需要什么?”

  清玉假咳一声,随即福身道:“可否将你们这里最好的玉佩,拿给我看看?”

  “稍等。”男子说完转身再去内堂,片刻后,他拿着一只通体蓝色的玉环佩走出来,
交给清玉,“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枚兰玉佩环,整个洛阳仅此一枚。”

  清玉仔细的望着这枚兰玉佩环,那兰玉温润细腻,色泽澄蓝,不存在任何杂质,清玉浅浅一笑道:“很漂亮。”

  霓裳见自家女郎对这玉环极是喜爱,连忙上前开心的说:“既然女郎喜爱,我们便将它买下来吧。”

  清玉摇摇头,将玉环交还到掌柜的手中,说道:“喜爱谈不上,只是见它与从前的自己佩戴的那枚兰玉佩环很像罢了。”

  霓裳努力回想一阵,恍然大悟道:“霓裳记起来了,女郎说的可是那枚您从小便佩戴的兰玉佩环?”

  清玉点点头,霓裳有些不解的道:“女郎不是说那玉环不小心丢了吗?既然都弄丢了,如今碰上了相似的玉环,何不从新再买一枚。”

  清玉望着霓裳,伸手指了指她的小脑袋,责怪道:“我说丢了,那只是为了骗骗祖父而已,怎么连你也上当。”

  当年,清玉陪祖父前往河阳县参加潘岳的桃花宴,却在宴席上,见到潘岳与几个士族公子,恶意挖苦一个少年,清玉当时也不清楚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便只觉得潘岳的行为,实在有些过分。

  也是那一次,清玉对潘岳的印象从极好变成了极差。

  事后,清玉见那少年一人落寞的行走在桃林中,模样很是可怜。清玉便忍不住心软的将自己身上唯一一点铜钱和从小带到大的兰玉佩环送给了少年。

  从那之后,清玉便再也不曾见过这位少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就理所当然的将这一段往事彻底遗忘了,若不是今日看到这枚玉环,她恐怕这辈子都记不起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原来是你?”清玉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极惊讶的男子声音,莫名觉得似曾相识,便连忙回过头瞧去。

  只见点门口站着两位男子,一位峨冠博带,一位衣袍华丽。

  那身着华服的男子肌肤白皙晶莹,面容极是艳丽,见清玉回头,他连忙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清玉面前。

  “原来你也不曾忘记我,上回在王府时,我便觉得你很是面熟,却一直不敢将你与当年那个小女郎联系起来,可没想到,你竟就是当年那个送我玉环的小女郎。”

  韵兰掌柜见到男子身子一颤抖,连忙跪伏在地,“见过孙……”

  “退下。”男子板着脸,媚眼含怒的瞪着韵兰的掌柜。掌柜一个激灵连忙退了下去。

  帏帽下的清玉嘴角一撇,向后一退道:“公子可是认错人,我并不认识你。”

  男子愣在原地,有些诧异的望着清玉说道:“你不记得了?当日在王府时,我曾救过你,而且我曾与你交谈过许久。”

  清玉想起来了,当日她追随王澄却不小心撞见到王澄服用五石散,险些亲眼目睹一场活春宫。

  幸得一名叫余墨的男子相救。

  清玉有些歉疚的笑道:“原来是你,没想到又见面了。”

  余墨媚眼弯成新月模样,从怀中拿出一枚兰玉佩环,双手递到清玉面前,“你可知,我找你了许久,当年若不是你将这枚玉环送我,我很有可能就饿死在街头了。”

  “当年我暂时将这玉环当换了一些金叶,特意叫老板一定要替我留下那玉环,等我将它赎回来,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你,亲手将它还给你。”

  清玉接过余墨手中的兰玉佩环,轻轻握在掌心里,伸手掀起帏帽上的薄纱,露出半张白皙面容,淡淡道:“多谢公子能够将它赎回。”

  余墨笑吟吟地又向前一步道:“能再相遇,说明我们缘分不浅,不如我请你吃茶去,我知道……”

  峨冠博带的男子依靠在门框上,不停地咳嗽了好几次,都被余墨极无情的自动忽略。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便上前一把扣住余墨的肩头,刻意将声音压的极低,道:“俊忠莫要忘了我们此次的目的。”

  男子此言一出,余墨双瞳一紧,原本就白的肤色变得更是吓人,他嘴唇颤了颤,目光近乎哀求的望向身旁的男子,道:“子渊,就是个姬妾而已,我实在不想去,你便替我一回。”

  “这是……”男子瞟一眼清玉,又望向余墨,“也罢,谁让我上回还欠你一坛好酒,如今就替你走上一遭。记得别去人多的地方。”

  男子说完极有深意的看一眼清玉,转身离去。

  霓裳跟在清玉身后,无奈地望着自己女郎身边的公子,眉头都快要锁到了一处。

  清玉同余墨一道走出韵兰,便见一辆王家的车辆停在他二人面前。车中人伸手拉开车帘,露出王玄之的半张脸,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目光直接略过余墨投向他身旁头戴帏帽的清玉身上。

  “山女郎这是要去哪里?”

  清玉也懒得跟王玄之绕弯子,便直接了当的开口,“自然是去见先生。”

  王玄之微亦点头,沉思片刻,“正好,眼下我玲珑局一直不得解,便打算去见他,不如一道,正好你一定有事要问我。”

  噗嗤的笑出声,清玉望着车上的王玄之,调侃道:“王公子何时改行算命了?”

  王玄之大笑一声,双眼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中仿佛有流光闪过,“只道你来是不来。”

  “有王家的车舆怎能浪费。”清玉说罢,转身朝余墨一礼,向他道了别。

  清玉来到王玄之的车上,直到车轮转动,她才暗暗松了起,望着王玄之道:“多谢。”

  王玄之懒洋洋的靠在车厢壁上,他的头发散散披在身后,领口大敞着,半抹胸膛露在外面,胸口处还有一个可疑的痕迹,像极了风流过后的某种痕迹。

  王玄之眉头一挑,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在车厢里躺下,望着清玉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女郎从一上车就用这般如狼似虎的眼神望着在下,在下很担忧啊。莫不是,女郎看上我了?”

  清玉正要出言反驳,却连王玄之空出的手随意摆动着,“你也提醒我,下车时我自会穿戴整齐,不然怎么踏进沐子息的房门。”

  算他明白事理,清玉低下头,问道:“为何当日你没有揭穿我,甚至还要帮我隐瞒。”

  王玄之虽然平日也没什么正经,但若不是很肯定的情况下,也绝对不会乱说话,但当日在王府,他却在见到采薇的第一面,便说有趣,亦真亦假之类让人疑惑不解的语言。

  王玄之用手拄着脑袋,自信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我与你相识便有数十载,险些指腹为婚,你觉得,我有可能认错你吗?”

  清玉眉头一挑,慢悠悠的说道:“这场戏,你看的可还高兴?”

  王玄之眯着眼睛爽朗一笑道:“还好,还好,就是太短了些。”

  就在两人愉快的交谈时,马车以在白马寺外停下。

  下了车,两人步伐一致的朝白马寺的深处行去,道路幽深,让整个寺庙显得更加幽静。

  院中一位身穿月白大袍的男子坐在树下,细心打理着手中的古琴,听到木屐声越来越近,他缓缓抬起头,瞥一眼王玄之与清玉,又再一次低下头,用绢布擦拭着琴身。

  沐子息自幼家道中落,后父母又死于胡人之手,自小便尝尽世间冷暖,或许因为看透了,所以沐子息的性子也相当凉薄,超脱淡然,从不看人出生地位,一心只求心意相通。

  若是俗人,即便是帝王他也一律挡在门外。

  清玉望着面前,面色如雪,腰板笔直,冷如冰霜的男子,不由心底发寒。

  沐子息虽然教授清玉琴艺,却一直不太喜欢她,只因当年,她曾为了拜沐子息为师,刻意在大寒时节程门立雪了整整三日,一直站到沐子息主动收她做学生为止。

  清玉的确是故意为之,也怪不得沐子息会讨厌她,可是清玉当时实在不想放过沐子息这样一位好老师。世间众人只知他琴技了得,却不知他师承何人。

  清玉走到离沐子息十步之遥,深深一揖,恭敬道:“清玉见过先生,有扰先生清修,还望先生见谅。”

  沐子息声音好似冰雪,毫不留情的打向清玉,“既然知道扰我清修,还那么大声音,你这庸俗的女郎,果然没一点长劲。”

  他连眼睛都不带抬一下,清玉暗暗叹息一声又道:“今日清玉,便是来向先生请罪的。”

  沐子息抬起头,冷笑一声,道:“汝何错之有?我可不是你的小郎君,不需要你的道歉。如果你是来找为他续命的方法,我可帮不了你。”

  清玉偏头,便朝王玄之飞去一枚眼刀,“你竟然……”出卖我。

  王玄之哈哈大笑几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沐子息身边,席地而坐说道:“你可别这样瞧我,你无故失踪一年,你先生向我询问你的下落,我总不可能瞒着他,你说是也不是?”

  清玉无奈的垂下头,又道:“先生,清玉的确有难言之隐,却无法向先生说明原由。”

  沐子息站起身走到清玉面前,冷眼望着她,“你随我来。”

  “诺。”清玉乖巧的随在沐子息的身后走入他的书房,清玉望着四面书架上落满的卷轴,顿时头痛不已。

  沐子息取出一卷竹册在清玉脑袋上轻轻一敲,“我只给你五日时间,将我给你的书全部读完,五日后再来找我,我会考你,若你能通过,我便再借你另一卷。”

  清玉摸着脑袋,眨眨眼睛问道:“若是没有通过呢?”

  沐子息望着她,目光冷冷语气亦是冷冷,“那我便罚你,将这一卷手抄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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