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识人看容止

　　直到那奴仆朝采薇行了礼，采薇才漫不经心的将目光转到那奴仆身上，只是随意的一撇，那奴仆却好似掉进了极寒深渊，身体不由来回颤了颤。

　　采薇如今这身躯，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年龄，但姿态轻盈清瘦，面容清丽，有一种病态的美，倒是很符合当下的审美标准，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这身体骨子里的高贵优雅，走在外面只要她不讲，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出生在士族大家的女郎。

　　这个时代的人看人皆看容止，喜欢通过他人言行，容貌，风仪来辨别一个人的好坏，一个人的本质。

　　采薇虽认为，这种只看表象的识人之术，太过肤浅，太过荒诞，但奈何身处在这样一个时代，采薇也不得不向这种另类的流行形式低头。

　　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幅好皮囊给她带来了许多好处，比如说当日的王澄与卫璪，若采薇的外形是不堪的，王澄多半也不会有意替她解围。

　　这个时代告诉采薇另一个重要的事，那就是论容止的重要性。

　　采薇无意间透出的清冷高贵，不止让那奴仆感到恐惧，就连绿绮也怔在原地，忘了动作，这样的采薇，绿绮是第二次见到。

　　“你是哪个院里的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采薇打量那奴仆半晌，她可以确定此人她从未见过，为何会出现在沐清园，思及此，采薇再一次看向绿绮，这奴仆是她带进来的，而采薇如今在等绿绮一个解释。

　　绿绮虽然被采薇吓到，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两步，“这奴自称是陈大人的人，他说陈大人给公子新配了药方，特令他来请你去取药方。”

　　绿绮口中的陈大人，乃是府里主管尚药司的医官，已有五十多岁，他是府中医术最高的医官，主要的职责便是十几年如一日倾其所学，来调理卫玠的身子。

　　听完绿绮的话，那一直站在原地的奴仆又是一拜，就趁这个时机，采薇又问道：“你是陈大人的手下，可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这一次她越过绿绮，直接开口问那奴仆。

　　那奴仆恭敬的站着，低头回答，“回姑姑的话，我是前几日新入府的，姑姑看着奴面生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些天姑姑并未去过尚药司呢。”

　　采薇点点头对那奴仆说：“你先回去，转告陈医官，我稍后再去尚药司向他讨药。”

　　嘱咐了那奴仆，采薇不再理会二人，转身之际恰巧看到另几名奴仆，便准备叫他们将树下的琴与案几搬回屋，自己也随着几人入了屋，一边走，一边叮嘱着那几名笨手笨脚的奴仆，手脚放轻，千万别把琴磕着了。

　　采薇走后，绿绮轻哼一声，瞥向身边呆愣的奴仆，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不知深浅的奴，真大胆，小公子身边的人，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惦记的？”

　　绿绮心性高，加之在卫玠身边呆的久了，自然而然就认为世间男子皆应向自家公子那般，高贵优雅才能称为是风流君子，这卑贱的奴仆，当真是不入流，她自也对此厌恶至极。

　　那奴仆入府时，便听说这兰陵公府群芳艳艳，美人如云，而卫家三郎，卫玠的沐清园里更是藏着各色娇艳女郎，自打入府以后，他每日想的都是何时能进着沐清园来，一饱眼福。

　　昨下整日雨，陈医官多年的腿疾发作，更是到了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今早还是叫人从居所一路抬到尚药司的，巧便巧在这里，陈医官正在为如何去送药方给沐清园的采薇时，便看到院中晾晒草药的奴仆。

　　歪打正着的让那奴仆有了来沐清园一观女色的正当理由，奴仆原本以为眼前的这个名唤绿绮的女郎，已是明艳之色，却不想还有比这绿绮更加美丽的女郎。

　　交代完手里的事，采薇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摸索到尚药司，右脚才踏进尚药司的大门，便有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扑面而来，伺候卫玠的这些日子里，采薇没少闻那种药味，导致她现在一闻这味，就止不住犯潮恶心。

　　她只是闻气味便已经难受成这样，真不知卫玠每一次含笑饮下汤药，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采薇这样想着，脑海中就会不断浮现出，每每卫玠饮完汤药后，那一副悠然明朗的笑容，周身骤然被一阵寒意侵染。

　　采薇正想抬手捂鼻，可是手刚抬到半空，采薇才意识到，这种行为实在过于失礼，她不由为自己差一些的失态无奈苦笑着。

　　伴着浓郁的药香，几个做奴仆打扮的男子认真的将分类好的药草，抬到院子里进行晾晒，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的缘故，他们个个皆是低着头各自干各自的，就连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也没能使他们抬眼一观。

　　采薇走进屋子，便在窗边找到了陈医官，此刻这位老者穿着庄重的袍子，一手捧着厚厚的书籍，一手拿着一株碧绿色的草，放在鼻前嗅了嗅，一时眉头紧蹙，一时眉梢舒展，不停变幻着颜色。

　　采薇想出声提醒，可又不忍心打扰他老人家，便站在原地静静等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医官才放下草药，抬起头正好对上立在门口的采薇，眼中露出惊异神色，便欲起身。

　　采薇看出他的意图，连忙上前虚扶一下陈医官，有礼微笑着，“陈大人的腿脚不好，还是不要勉强起身了。”

　　陈医官欣慰的点着头，慢慢坐正身体，将宽袖上的褶皱扶平，开口道：“竟让女郎等了老朽这多时间，老朽心中羞愧难当，女郎心善，不与老朽计较，老朽当真感激涕零。”

　　采薇笑着摇头，态度是百分百的谦卑温和，“陈大人此话当真是折煞阿薇了，大人乃府上医官，而阿薇不过是小公子身边侍女，不论是从身份还是辈分上论，都理应是阿薇向您行礼问安才是。”

　　陈医官似是对采薇的回答颇为满意，也不禁多看了采薇一会儿，只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他似乎已将采薇完全看透。

　　心想：这女郎心思剔透，性子外柔内刚，虽然看上去温柔似水，骨子里去是个洒脱之人，当真是个难得的妙人，难怪小公子如此宠爱她，原来并无道理。他日真真还能像如如今这般备受宠爱，说不定还能做个通房丫头什么的，若还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坐上了侍妾的位置，也算找到了翻身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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