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传承了三百余年的大叶王朝在安吴事变之后坍塌了，在此之前，大叶政权已经被宦官掌握了将近五十年，皇权旁落已久，朝廷的决议由宦官把持，国库入不敷出，大叶王朝只剩下一个空名头罢了，大叶末年，也就是治德21年，大叶的最后一位太后受不了宦官对她的羞辱，也不忍年幼的儿子再受屈辱，带着儿子投湖于内宫晋阳湖，至此，大叶的最后一位皇帝驾崩，天下大乱，何人能执掌国柄？
大叶皇帝驾崩之后，诸豪杰纷纷占山为王，自立门户。魏其的祖父，也就是大叶一代重臣魏振光占据北直隶一带，他暗自培养精兵良将多年，手下信得过的军中人士不计其数，他宣布要逐鹿天下之后，以前的部下大部分都到北直隶依附于他。
当时杨伊人的祖父杨远怀，只是一位中了进士却不得志的穷书生，靠卖一些他手书的字来赚钱、谋生。杨远怀二十五岁才成了亲，有了媳妇儿，天下打乱之后，杨远怀家里的生计成了一个困扰着他的大问题，为了生存，他毛遂自荐到魏振光麾下做谋士。
魏振光这个人素有爱才之名，礼遇读书人，他在北直隶站稳脚跟之后，昭告天下，招纳贤才，杨远怀胆大心细，敢言敢谏，魏振光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杨远怀的计策多次被魏振光采用，在江口之战中—争霸天下的最后一战中，杨远怀向魏振光献计要求声东击西，烧掉敌方的粮草，敌方因为中计，困在兖州城，孤立无援，最后迫不得已向魏振光投降。
魏振光在江口之战中大胜后，于京城称帝，史称魏武帝。魏振光论功行赏，封杨远怀为一等安国公，世袭罔替。魏武帝登基后，休养生息，魏武帝在位期间，天下太平，他还轻徭薄赋，开放通商，重用内阁贤臣，天下皆受益于此。景泰十一年，魏武帝驾崩，他的第三子，魏其的父亲继位，改年号为魏正元年，而杨伊人的祖父杨远怀早已于景泰十年病逝于杨国公府，杨伊人的父亲杨文昌继任一等安国公，杨伊人的母亲李氏被封为安国公夫人。
魏正元年的四月，怀孕已久的安国公杨文昌夫人李氏怀胎已满十月。
“来人啊，夫人羊水破了”，李氏的奶娘宋嬷嬷喊道。“快去找稳婆，烧热水，都快去”，宋嬷嬷催促身边的丫鬟。李氏被身边的婆子，丫鬟扶到产床上，“诶呦”，李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娇美的容颜上满是汗水。稳婆伸手摸了李氏高耸的肚皮，安慰道：“夫人放心，胎位正得很，夫人一定会平安地生下健康的孩儿。” ……
李氏紧咬檀木使劲用力，额头上满是汗水，宋嬷嬷拧了干净的湿帕子，帮李氏拭汗。稳婆鼓励李氏道：“夫人，看到孩子的头了，加把劲儿，夫人，再努力一把孩子就生出来了。”
李氏感到身下一松，孩子出生了，孩子稳婆用上好的棉布包住孩子，恭声向李氏道喜，李氏躺在产床上问稳婆，声音有些虚弱：“这孩子是一位哥儿，还是一位姐儿？”
稳婆看了一眼孩子的身下，犹豫道：“夫人，是一位千金小姐。”李氏听了之后面上不是太高兴稳婆事先知道这是李氏的第一个孩子，在这高门大宅里，夫人们总是想先生下一位公子来传承家族香火，见到第一胎是一位小姐，这位夫人的心里可能有一些失望。
稳婆怕自己拿不到赏钱，忙说道：“夫人，人家都说先开花，后结果，有了一位小姐，菩萨也会给您送来一位小少爷，您看，小姐，鼻子高挺，一看就是好相貌。”，
李氏听了之后，心里十分受用，让稳婆把孩子抱到她的枕头旁边，打量孩子，果然，如方才稳婆所说的一样，孩子鼻梁高挺，十指修长，皮肤白皙。
过了一会儿，安国公杨文昌与国公府太夫人孙氏得到了李氏生女的消息。太夫人道：“诶呦，没想到是一位小姐，原本以为是一位公子，罢了，罢了，是一位小姐也好，李氏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如今也平安地生下了孩子，想来是个能生养的，过两年，再给国公府添一个嫡子。”太夫人给这位小姐取名为杨伊人。
大约六年后，
是日，只见一个小女孩坐在连接和包抄垂花门、厢房和正房的抄手游廊上，三五个婆子，丫鬟立在廊前候着，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如子夜，鼻子高挺，水汪汪的杏眼里仿佛山涧里的清泉一般清澈。
刘嬷嬷说: “大小姐，夫人疼您，这才让您知晓一些规矩，您六岁的生辰快到了，皇后娘娘上回在宫宴上对夫人说下次要她带您去宫里。”六岁不到的杨伊人疑惑地歪着头道：“为什么要去宫里？刘嬷嬷，小厨房里的师傅昨日答应我要做如皋董糖，我们回院子里看看做好了没有。”
杨伊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杨国公府长房尊贵的嫡长女，故而母亲李氏为她开了特例，在迎春苑的小院内为她开了一间小厨房，厨房里配了两个厨子，专门为杨伊人准备膳食。
如皋董糖是松江府有名的点心，京城东泰记前些日子来了几位松江的的大厨，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跟风去东泰记尝鲜。杨伊人的表哥宋之卿给她带回了这闻名松江府的如皋董糖，这糖一寸见方，色白微黄，层次分明，剖面可见旋状纹理，中心呈丹凤眼状，食之酥软甜香，回味无穷，杨伊人尝了之后，甚是喜欢，念念不忘，她便让迎春苑的厨子为她做如皋董糖，这可难为坏了迎春苑的两位厨子。
杨伊人大大的杏眼注视着刘嬷嬷，肉团子一般的小手清摇刘嬷嬷的衣袖。刘嬷嬷爱怜地摸了一下她的头，转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婆子道：“此时已是酉时一刻，日入时分，是时候回迎春苑了，若是再晚了，更深露重，仔细小姐染了风寒。”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回道：“是，刘嬷嬷。”众人信步走回离开抄手游廊，回杨伊人的小院儿—迎春苑。
她们回到迎春苑的院子里时，杨伊人的母亲李氏正端坐在一个朱红色漆木圈椅上，她身穿炽金罗缎做的对襟小袄配以柳黄色襦裙，腰上系着花鸟图案的绸带，四周的丫鬟俯首立耳，好一派大家宗妇的仪态！
这厢，杨伊人及身后的仆妇撩帘而入，她们见到屋里的李氏，忙弯腰行礼，恭声道：“见过夫人，见过母亲。”
“都起来吧，”李氏道。她起身扶起杨伊人并说：“女儿，你可知道母亲要在皇后娘娘生辰那天带你进宫，母亲怕你不懂宫中礼数，特意去求了你的祖母，她答应派身边的徐嬷嬷过来教你宫中规矩。” 杨伊人性子跳脱又好动，心里不情愿学繁琐的规矩，她闷闷地道：“是，母亲。”李氏十分了解杨伊人，知道她不喜欢学规矩，吓唬她，道：“这次可要好好学，要是不小心惹了宫里的贵人，你父亲也救不了你。”杨伊人沉默答应，并不说话，她会好好学宫中规矩，却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伊人抱着母亲李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母亲，小厨房的师傅今日做了如皋董糖，孩儿正等着孝敬母亲呢。”杨氏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道：“是谁家有福气摊上你这个嘴抹了蜜的小祖宗，乖女儿。”母女俩人一起围在一张小桌子上吃完如皋董糖，吃过如皋董糖之后，李氏对刘嬷嬷道：“以后可不许小姐吃这么多甜食，一会儿，带小姐在院儿里走走，消消食儿，我算着国公爷这会儿已经从外院回来了，先回正房侍候国公爷。”刘嬷嬷低头应声回道：“是，夫人，老奴定会好好照顾小姐。”
李氏一行人回到国公府的正房嘉园，进了嘉园，刘嬷嬷问门前小丫鬟：“国公爷回来没有？”小丫鬟恭声回道：“回嬷嬷的话，国公爷酉时三刻就回到了正房，现在正在后院舞剑。”刘嬷嬷一挥手说：“下去吧，赏你几文钱买糖吃。”李氏听了小丫鬟的回话，点了点头。
回到正房后，李氏脱下身上穿的蚕丝做的比甲，到耳房浆洗了一番，洗完之后，她吩咐刘嬷嬷：“小厨房今晚做了什么？”
刘嬷嬷回道：“扬州线笋，爽口的拌黄瓜，皮白柔嫩且肥而不腻的盐水鸭, 还有八宝粥，国公爷这两天胃口不好，我思忖着先吃点儿清淡的”。
李氏自言自语道：“我十岁随祖父到江南时曾经过这扬州鲜笋，有道是扬州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二月初。”
这时，杨国公杨文昌穿着一身湿透的薄衫走进正房，他边脱下薄衫边走向耳房，冲洗过后，遣散众人，坐在软榻上同夫人李氏讲话。
他说：“今日朝会上，皇上任徐念清为太子太傅，长年累月，太子长大后势必会亲厚内阁，不妙的是，内阁一向与我们这些承袭爵位的京城世家不和，该怎么办才好？”
李氏觉得国公爷想得太多了，她对杨国公说：“国公爷，我们家的爵位是大魏开过皇帝钦赐的，再说我们杨家一向安分守己，能有什么事？您想的太多了。”杨国公应道：“卿卿说得对，列祖列宗保佑杨家永受皇恩，香火延绵。”杨国公说：“我去前院书房，过会儿再回来。”
夫妻分别之后，李氏躺在窗户边的大迎枕上对她的奶娘宋嬷嬷低语道：“自从生了瑜姐儿，我的身子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眼看着杨璋都四岁了，我心里急得很。”杨国公府庶长子杨璋是柳姨娘所出，柳姨娘是淮安一个小官的女儿，生的就是一副狐媚子的长相，她在李氏进门之前已经服侍了国公爷两年，杨家向来不逾礼，刘氏喝了两年的避子汤，终是没有怀上孩子，等正夫人李氏进门生下女儿伊人，柳氏突然怀上了孩子，太夫人恩准柳氏生下了国公爷的庶长子杨璋。
宋嬷嬷低语道：“是啊！夫人，老奴也为您着急，今晚，您可要把国公爷留在正房。”李氏看了看宋嬷嬷，轻声答应。
亥时一刻，李氏梳洗过后躺在床上，杨国公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到李氏上了床，杨国公一把搂过李氏，解开她的亵衣。杨氏娇呼：“我的爷，您慢着点儿，妾身的这件亵衣是妾最喜欢的……”
刘嬷嬷听着屋里的动静心中一喜，转头吩咐守夜的丫鬟道：“先去备着水，等会儿屋里好了，国公爷和夫人好沐浴”。守夜的丫鬟低头称是。
微风拂过，院子里的花香扑溯而来，迎春苑里有一个大水池，水池中栽满莲花，露水在如玉盘的荷叶上来回滚动，几朵莲花稀稀落落地躺在荷叶上，荷叶在水中显得更加青翠，几尾锦鲤在荷花池里游走，孙嬷嬷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致。
徐嬷嬷走进迎春苑的正房里，伊人身边的刘嬷嬷和一众丫鬟给徐嬷嬷行礼。行过礼之后，刘嬷嬷说：“这会儿，小姐在内室补觉，徐嬷嬷，您先坐，翠儿，给徐嬷嬷上茶。”刘嬷嬷说着奉承地笑，整个杨府都知道太夫人身边的孙嬷嬷是府里一等一的红人儿，就是连国公爷也要赏孙嬷嬷三分面子。
少顷，杨伊人从内室走出来。孙嬷嬷对着杨瑜作揖并恭声喊道：“大小姐，奴婢给您请安了。”小小的杨伊人看到来人是祖母身边的徐嬷嬷。回道：“徐嬷嬷，快请起。”徐嬷嬷问杨伊人：“大小姐，您可知道，我今日是来教习您何事？”杨伊人柔声回道：“嬷嬷此行是为了教我进宫的礼仪。”徐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徐嬷嬷又道：“小姐听奴婢讲，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要跟着您的母亲行跪拜礼，双手举到齐眉，然后双膝跪坐下，手下拜身和头下拜至地，小姐可听懂了？”杨伊人略带疑惑地摇摇头。孙嬷嬷说：“奴婢，这就为您做一遍，您可要看清楚。”杨伊人点点头，睁着乌黑发亮的杏眼看徐嬷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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