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莫名获救

　　一具尸体蜷缩在破庙前的草丛中，身下留着一大滩猩红的血。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双手无助地捂住喉咙，显得十分痛苦。

　　玄礼连忙把头转到了一边，极度的恶心使他脸色蜡白，五脏六腑骤然翻腾起来。

　　王思礼见状，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没事，这很正常。我第一次上战场时，看到有人的肠子流了一地，我当时就吐了。”

　　“哇——”没等他说完，玄礼就抱着一棵小树狂吐不止。

　　郭子仪正蹲在地上检查一具尸首，另外还有几具在周围倒着。他站起身，宣布：“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一刀毙命的，身上都没什么伤口。只有一两个人中了四五刀，其他人都没做什么抵抗。”

　　庞忠：“奶奶的！到底谁这么邪门？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咱们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些人就被做掉了。”

　　玄礼大吐了一场，才勉强好受了一些。他费力地直起腰，问道：“那个女人在这儿吗？”

　　子仪摇了摇头。“兴许是逃掉了。”

　　“嗯，”王思礼表示赞同，“比我们看到的少了几个，看来还跑了几个。”

　　“喝，真是邪了！”庞忠指了指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破庙，“不会是那个什么——城隍爷——显灵了吧？他老人家看兄弟几个都没带礼物孝敬他，一生气就不让咱们上路了。”

　　王思礼哈哈大笑，玄礼也跟着傻笑。但郭子仪脸色依然一片阴霾。他看着他们，道：“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不管这些是谁干的，他们肯定没走远。”

　　玄礼顿时感到脊背发凉。玩笑归玩笑，杀掉这些人的绝不是什么鬼神。能在一小会儿的工夫里悄无声息宰掉这么多内卫杀手，肯定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这些人再杀个回马枪，他们四个就真的要上路了。

　　于是玄礼等人赶紧逃离。这时，他们发现那些马儿竟然还在附近游荡，连忙逮住它们，上马奔逃而去。子仪还担心被人跟踪，绕了一大圈路，直到傍晚才回到梧桐山庄。太平公主见到他们时吓了一大跳，看到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的，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玄礼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公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还叫个小丫头帮他们在烧伤的地方敷些草药。

　　等他们收拾好行头，又饱餐了一顿。千儿才前来领他们去见太平公主。公主此时正在后园的葡萄藤下纳凉。乐伎香菱正在一旁抚琴。琴声如流水般流畅，与四周此起彼伏的夏蝉、蟋蟀以及画眉的鸣叫应和着，别有一种清幽的意境。当玄礼等人到来时，她头也不抬，只管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琴弦，任由一头乌黑瀑流搭在肩后。

　　待她一曲完毕，朝公主行礼致意。公主点点头，让她抱着琴离开了。随后，其他几个丫鬟也都被打发走了，只留下千儿在旁侍奉。

　　“本宫真不该让你们去这一趟，什么都没捞着，还惹得一身骚。”她率先开启了议题。

　　玄礼与同伴们面面相觑，小声嗫嚅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收获，狄大人——”

　　“狄仁杰说什么啦？”公主气呼呼地反问，“什么都没说！这个老狐狸，他在跟你们打哈哈，生怕自个儿再摊上什么麻烦！”

　　玄礼低下了头。细细想来，公主说得也没错，狄仁杰确实除了给了他一个隐晦的提示以外，什么关键信息都没透露。即便是关于那批军粮，狄仁杰也没说什么具体情况，比如幽州府到底有没有收到、何时收到的，什么都没说。没准狄仁杰真是在把他们当猴耍。

　　公主见他们都一声不吭，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安全回来就是万幸，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弃这个案子？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接着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把来俊臣协力掩盖的秘密公之于众，把他彻底地钉在柱子上永世不得超生！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放弃。为了雁儿，也不能半途而废。今天差点就要去见她了，若是被她问起为何没帮她报仇，该如何面对？上天又给了他一条命，或许就是亡妻在冥冥之中助他脱离险境的吧。既然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绝对绝对不能辜负她！

　　“殿下，我......我觉得，”他边说边想，脑中不断思考着该如何措辞。郭子仪三人也都在望着他。“我觉得狄大人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我们应该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公主：“追查下去，查什么？”

　　“那批粮草。”他回道，“查出它的下落，真相就......就会被解开了。”

　　公主幽幽地盯着他，玄礼忍不住低下头去，免得被看出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谁知道查下去会不会有结果呢，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好，你告诉本宫，打算怎么查？”

　　玄礼与子仪对视了一眼，回答：“我们打算......去幽州。”

　　“哈，哈哈！”公主抚掌大笑，“去幽州，好主意，然后呢？”

　　“然后......然后......”玄礼支吾着，脑中不断地思索着对策。目前为止，他只想过要追查的话，只能去幽州。可去了幽州以后怎么办，他还没有好好想过。

　　公主揶揄道：“怎么，难道会有几百辆满载粮食的大车停在路边列阵，等着你们去检阅吗？”

　　子仪回道：“我们可以设法打听，我去过幽州，对那地方很熟。”

　　她转向郭子仪：“郭将军，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们要查的可是幽州大都督苏宏辉的老底儿啊！你觉得他会容忍你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些吗？”

　　“我们会小心行事。必要时，我们能保护自己、全身而退。”

　　公主冷笑道：“就像今天这样？”

　　子仪噎住了，脸色非常难看。玄礼看他的神情，还以为他立马就要拂袖而去。没想到郭子仪还站在原地，咬着牙没有吭声。

　　“本宫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但是，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今天的事情就是明证。”公主叹了口气，神情严峻，“事实证明，有人在盯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神都天子脚下，尚且发生了这种事。幽州那么遥远，万一在路上遭遇不测，该如何是好？本宫不能让你们去冒这个险。”

　　玄礼看向郭子仪，对方显然一脸的不甘心。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勉强笑道：“殿下是在为我等着想啊！想来今天若不是被人误打误撞地救了，我们几个恐怕此刻已经在奈何桥喝汤了。”

　　公主浅浅地笑了，望着他说道：“玄礼，你太天真了。你还在以为今天是走运了吗？”

　　玄礼与同伴们面面相觑，不解道：“您的意思是？”

　　“本宫不知道。”她幽幽地朝周围瞥了一眼。周围的山林早已化作了无边的黑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潜藏在其中、正悄悄地盯着他们。“有人救了你们，却不一定是出于好心。或许，他们比内卫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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