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两人出了农户家，由于刚刚的耽搁，天边仅残留最后一抹绝美霞光，四周的天越发暗了下来。
阿卿抱着药，在心底打了数次腹稿，才鼓起勇气道：“少爷，我阿爹还等着药，我得将药送回去……所以，我想跟你告两天假，明日再回别院伺候，好不好？”
沈清言走在前面，听到身后小心翼翼的声音，软软的，跟猫叫似的。
他并没立即应她，而是行至那马匹旁，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淡淡道：“上马。”
“啊？”阿卿睁大眼眸，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清言转身看她，却见她低着头，缩着肩，只能瞧见可爱的发旋儿，还有刚刚自己没忍住脾气，扯出的一缕发。
啧！
这丫头这么怕他？
心中那莫名的情绪又有发芽的势头，沈清言顿了顿，伸手将那翘起的头发顺了顺。
小丫头终于抬头，漆黑的大眼瞧着自己，透着小心和探究，在黄昏之中，显得愈发明亮。
“上马，我送你回去。”沈清言收回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只及自己胸膛的丫头，挑眉，嘲讽道：“天暗了，就你这小短腿，回去十几里路，得走到猴年马月？”
阿卿自然不想走夜路，她怕。
不知怎的，少爷在跟前，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本心里还高兴着，但听到后面的话，又控制不住地瘪了瘪嘴，还很没底气地反驳了句：“我才不是小短腿……”
声音很小，说完又怕少爷听见生气，偷瞧他依旧面无表情，才松了口气。
她向前两步，摸了摸那匹白马。
照料得极好，通身的白，鬃毛坚韧又顺滑。
阿卿没骑过马，但见过别人骑马，她暗暗深吸口气，抬脚踩上那脚蹬子，正打算使劲往上爬，那白马却很傲娇地往旁边移了移。
阿卿一只脚还踩在脚蹬子上，整个身子往那边扑去。
下一刻，腰间覆上一只手，她被拉了回来。
阿卿整个人往后仰，上面是少爷菱角分明的俊脸，腰间是有力温热的臂弯，她还下意识抓住男子另一只手臂。
夏日衣衫薄，男子独特的气息萦在四周，阿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还不起去！”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如梦初醒，狼狈地站直身体。
沈大少爷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径直走过去松了马匹的绳索，又利落地上马。
阿卿脸还滚烫着，此时又心下一慌，生怕少爷怪自己笨手笨脚抛下她走了。
她仰着头，双眸明亮似有水光，低声乞求：“少爷，你别丢下我啊！”
沈清言：“……”在你心中，我就这么混账！？
他扶额，让自己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随后伸出一只手，冷声道：“上来。”
阿卿眼睛一亮，又瞧向那手掌，五指修长匀称，十分好看。
她情不自禁弯了唇，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温热的，有力的。
沈清言轻而易举便将她拉了上去。
她小小的一只，缩在男子宽阔的胸膛前，阿卿后知后觉，两人共乘一匹马，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但很快，马儿快跑起来，马蹄溅起阵阵尘扬，风在脸颊呼呼而过，眼前的农田快速后移，她只觉满是惊奇和激动，渐渐放松了身体。
自然，她也没瞧见，身后的男子嘴角微扬，深眸含笑的模样……
待马儿在阿卿家前停下，天已经黑透，四周安安静静的，仅有些不知名儿的虫儿叫，还有远处的一两声狗吠。
沈清言先下马，阿卿正小心翼翼往下面蹭时，男子似乎不耐，一把托起她的腰，便将她轻而易举抱了下来。
阿卿：“……”
她正要出声，小院儿的门嘎吱开了。
王氏听到动静出门迎接女儿，但瞧见外头一男一女一马，暗暗吃惊，心下对这大少爷是又惧又怕，连忙上前行礼：“大……大少爷。”
沈清言蹙眉，他有这么可怕？
这俩真不愧是一家子！
要寻常，他早就甩脸子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上前虚扶了一番，只是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眼旁边的丫头，低声交代：“允你三日假，后日再回别院吧！”
阿卿顿了顿，有些激动地笑道：“谢谢少爷。”
见她这么开心，沈大少爷莫名不悦，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冷哼一声上马，又道：“从明日起，可直接去荣轩堂取药。”
阿卿和王氏怔住，随后还是王氏反应过来。
两日一副药，一年下来可是一大笔银子！
王氏拉着自己的女儿，下意识拒绝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大少爷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会想办法的。”
沈清言深眸半眯，冷冷道：“这些药对我来讲不算什么，但我知道对董家来讲，却是救命的，你们可以再想想……更何况，在我这儿没有合不合规矩，只有爷我乐意不乐意，走了！”
话音刚落，马便跑了出去。
——
夜已深。
王氏在厨房煎药，阿卿好不容易将小弟阿恒哄睡着，便凑了过来。
“娘。”阿卿见娘的脸色不怎么好，甜甜讨喜地唤了声。
“你过来干什么，去看看你爹醒了没？”今日下午当家的醒过来一次，之后喝了口粥，又虚弱地睡了过去。
阿卿走过去坐在小凳上，往里面添了火，“去看了，爹还未醒……待会儿煎好了药，再唤醒他。”
说到爹，阿卿那小脸瞬间晴转阴，秀眉紧蹙，小嘴往下耷拉着。
林叔说阿爹是出去办事儿，被人蒙了布打的，压根没看清歹人的模样，怕是就这样白挨打了！
想到这儿，阿卿皱眉道：“娘，你说爹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从未得罪过谁，究竟谁会找一帮子人来打爹呢？”
王氏叹了口气，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谁知道呢？左右捡回来一条命，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阿卿没回话，她已经暗下决心，不能让爹白白受了欺凌。
她打算明日再去县城一趟，报官。
而一旁的王氏却一直在想大少爷的话，他瞧了瞧自己如花娇的女儿，觉得又心焦又无能为力，终是忍不住问道：“阿卿，今日你走后不久，大少爷便急匆匆过来问你的去向，刚刚他又将你接回来，你老实告诉娘，他有没有对你……”
阿卿在震惊之余，瞧见娘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闹了个大红脸：“娘，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在书房伺候，平日里见少爷的机会都极小，你想哪里去了！”
“若不是有什么，他为什么对你这样好？一脸急意的来找你，送你回来，还要赠与我们那样昂贵的药材？阿卿，娘也是心里不踏实……咱们家的身份，你若真是跟了他，到时候他总会有妻有妾，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阿卿撑着下巴，心乱如麻。
第二日阿卿去县城报官。
那县令肥头大耳的，阿卿在下面陈述，他昏昏欲睡得快栽到案子上。
县令昏庸，是县城里人人都知晓的事情。阿卿蹙眉说完了，那县令便将她赶出来，只说会派人去查。
阿卿无法，只能垂头丧气地返回家中，刚进院子，却瞧见长乐指挥着几个小厮将箱子放下，娘正一脸为难。
“阿卿，你可算回来了！”长乐忙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些名贵药材，他笑嘻嘻道：“这是少爷赏的，另外一箱子是药包，能服用几个月，之后会再让人送。”
“阿卿，这……”一侧的王氏走过来，将女儿拉到一旁：“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阿卿想了想，故作轻松道：“娘，爹的病最要紧……这些药材钱，之后我用月钱慢慢还给少爷吧！”
说完，她便招呼着几人喝了茶，见天色不早，便随着他们一道去了别院。
虽然少爷给了她三天假，但如今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她自然需当面道谢。
阿卿到了临江阁，正好瞧见长福，便上前问道：“长福哥，你可知少爷在何处？”
长福讪讪地笑：“少爷在书房呢！阿卿啊，为了哥好，劳烦你以后别叫我哥了，叫长福就好，啊！”
阿卿：“……这是为何？”
“你就别问了，记得哥的话啊！”他说完，便溜了。
阿卿觉得奇怪，却也不再多想，快步往书房去。
此时正巧黄昏时分，夕阳柔和的光打在花窗上，温暖而宁静。
推门进去，便瞧见一声玄衣的少爷坐于书案前，贵气十足。
她莫名有些紧张，昨日母亲的话犹在耳畔：他为什么对你这样好？一脸急意的来找你，送你回来，还赠与我们那样昂贵的药材？
他对她……
阿卿不敢深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向前：“少爷，我回来了。”
正在看账本的大少爷抬头，扬了扬眉：“稀奇，昨日听到三天假便笑得像个傻子，怎提前回了？”
傻子……
阿卿嘴角抽了抽，心中什么风花雪月的念想都没了，瞬间整个人落回了实地。
似乎，用价值连城的白玉瓶儿养花的人，送小丫鬟几箱药，也显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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