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初见公婆

　　易沧海一愣，宫中女子个个九曲玲珑心，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这位西祁公主竟如此直言快语，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哦，昨晚是进了一个毛贼，不过已经抓到了。不是什么大事，本不想惊扰公主，没想到还是叫公主知道了。”

　　秦观冷笑出声：“抓到就好，省得大家都有嫌疑，猜来猜去的。”

　　好厉害的丫头！易沧海淡淡勾唇，轻撩眼皮瞧了她一眼：“公主说话果然爽快，但愿你我行事都能光明磊落，夫妻间坦诚相对，免得疑猜。”

　　秦观闻言一凛，只垂首拧着手中的绢子，如今自己揣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坦诚相对呢？

　　很快皇宫就到了。秦观放眼望去，南阳皇宫群楼重叠，殿宇巍峨。皇后居住的昭阳殿更是斗拱飞檐，金碧辉煌。

　　昭阳殿中，皇帝和皇后早就正襟危坐，候在那里了。秦观偷眼望去，南阳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老态龙钟，反而是体态雄健，相貌堂堂。他一身明黄龙纹正服，虽说面带宽仁的微笑，却仍有上位者的威严。见秦观进来，微微有些错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在，转瞬如常。一旁的封皇后端庄娴雅，眉目端正，她身着一件半新的常服，头戴双凤翊龙冠。秦观早就听闻皇后不喜奢华，今儿一见果然是衣无锦绣，家常打扮，却难掩通身贵气。

　　这时有宫女走过来把两个柠黄的垫子放在地上。秦观和易沧海双双跪倒在地。秦观顶着倾墨公主的身份，要尽量让自己在人前显得温柔娴静，举止优雅。嬷嬷教习多日，她早已熟知了宫廷礼仪。便依着规矩，郑重地向帝后行了稽首礼。

　　秦观神情恭顺：“愿父皇母后贵体康健，福泽万年。”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的儿。”封皇后露出慈爱端庄的笑容。

　　秦观依礼给皇帝和皇后敬了媳妇茶。皇后端着茶盏满眼含笑：“我儿敬的茶果然味道不一样，格外香。本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皇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朕还有公事要忙，你们慢慢说话。”说完匆忙离去。

　　望着皇帝的背影远去，封皇后离了座位，走过来，一把拉住秦观的手，上下端详：“我的儿长大了，竟出落得如此标致。自远嫁南阳，我就从未回过家乡，如今……如今能见到你，也算是此生无憾了。”说着话红了眼圈，一把秦观抱在了怀里。

　　秦观也受了感染，思乡之情油然而生，鼻子酸酸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让她更为难过的是，自己鸠占鹊巢，皇后把自己当做亲侄女来疼，可惜她们姑侄近在咫尺却相见不相亲。秦观心中不忍，公主，对不起，我不仅占了你的太子妃之位，还夺了你姑母的爱。

　　封皇后嘘寒问暖，又打听了西祁皇室的近况，对于皇后的询问，秦观已有准备，知道皇后这么多年来没回家乡，必然要问一些皇室亲人的事情，来朝阳殿的路上,秦观就开始搜寻大脑中有关西祁皇家的讯息。虽然参加皇室活动不多，但有关皇家的讯息她知道的却也不少。还有从西祁远嫁到大梁国，一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同是离乡远嫁，又年龄相仿,自己和倾墨公主成了知己好友，一路上两人是无话不谈。倾墨公主一路上讲了好多宫中的事情，秦观此时方能从容应对。

　　封皇后和她絮叨了一会家常，秦观虽说能应对自如，心里却一直战战兢兢，每句话都在脑中转一个圈，确认无误才敢出口。

　　秦观恭谨说道：“母后，我以后没事就过来陪您说说话。”

　　封皇后听了欣慰地点点头：“这昭阳殿就是墨儿的家，有事没事就过来坐坐，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母后，母后为你做主。”

　　封皇后说完瞧了易沧海一眼，满是责怪。

　　易沧海察觉道封皇后的目光，他将头埋低，默不作声。

　　秦观赶紧圆场：“我刚到南阳，既是太子正妃，又是您嫡亲的侄女，哪有人让我受委屈？”

　　封皇后的声调略微缓和：“没受委屈最好，海儿，你说是吧？”

　　秦观听封皇后的言辞，应该是看到了婚床上的白绢没有落红，担心太子冷落了自己。想到这心里满是感激，对皇后多了几份亲近。

　　易沧海赶忙欠身，神情恭肃：“母后说的极是。”

　　封皇后含笑打量着二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我的墨儿也是个有福气的，海儿可是个好孩子。他虽贵为太子，却不耽于享乐，几年来他横刀立马、纵横沙场，为咱们南阳立下了汗马功劳。”

　　秦观只含笑不语。皇后膝下无出，养子自然是她唯一的依靠，母子多年来相互依赖扶持，在她眼中易沧海自然是最好的。不过皇后说得还真不错，秦观早就听闻太子英明神武，乃天纵奇才，他对内恢复了国子监，为南阳选拔储备了打量人才，对外征战北梁，收复河山，攻下了北梁数座城池，拓展了南阳版图。

　　如此少年英雄，自然是良配，只是他性情冷淡倨傲，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秦观偷偷咬紧下唇，唉，反正这个太子妃也是捡来的，爱咋咋的吧。

　　“海儿在朝中也是大有作为，朝臣们都很拥戴呢。”封皇后眼中满是骄傲。

　　“母后！”一旁的易沧海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制止。

　　“瞧我今儿高兴，见到墨儿就说起来没完了。”封皇后笑着端起茶盏。

　　封皇后喝茶的功夫，秦观凝神看去，皇后的侧颜极美，与倾墨公主还真有些相似。秦观神情有些恍惚，不由想起了倾墨公主。她垂首敛目，轻声问道：“母后，公……宫中祁美人现在好吗？”

　　提到祁美人，封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昨日，陛下洞房花烛，美人相伴。今日你与海儿过来敬茶，我让人催叫了三次，陛下才姗姗而来。这不，才入宫一日居然破格晋封为昭容了。”

　　秦观低头不语，崇喜说得果然不错，公主极得圣心，她心中有些许宽慰。

　　封皇后接着说道：“这位祁昭容想必是位绝色美人，陛下自从云皇后离世后，多年不曾沉迷后宫，这位佳人仅一夜的功夫竟将陛下完全虏获。今日陛下传来旨意，昨日祁昭容劳累，身体不适，免去请安。不来给我请安也罢，迎你们入宫的张检将军不知因何得罪了她，居然还让陛下将张将军给处死了。”

　　听闻此言，秦观惊愕地抬头：“怎么？张检将军死了？”

　　封皇后叹口气，点点头：“秘密处死，却不提及缘由，想必是路上没有照顾好这位昭容娘娘吧。但愿我西祁进献的美女不是妲己、褒姒之流就好。”说完，她双眼微闭，双手合十。

　　“哦！”秦观轻嘘一声，这也太凑巧了吧，花轿离奇互换，迎亲将军被降罪处死，秦观心头泛起疑云。

　　“墨儿，你知道这个祁昭容是个什么来历？”封皇后转过脸问道。

　　秦观睫毛一颤，马上意识到皇后是在问自己话，赶忙低声答道：“祁昭容是西祁护国大将军的女儿秦观。”

　　“秦观？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听名字就知道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护国将军这是希望女儿能和男儿一般有见识。”封皇后把手中的茶盏缓缓放下，“秦将军莫不是只有这一个千金？”

　　秦观唯恐自己神色有异，以团扇掩面：“对，秦将军确实只有秦观这一个女儿。”

　　封皇后轻轻“哦”了一声：“护国将军功勋卓著，威名远扬，可算世家中的翘楚，他仅此一个女儿，如何舍得掌上明珠远嫁为皇帝偏妃？”

　　封皇后的问话扯开了秦观的思绪，笑容仿佛凝结在唇角。那时在她刚满周岁，尚抱在奶娘的怀中。那天父亲请来了一位相士为子侄算命。那人是名满天下的相术大师百里溪。相传他通天彻地，能预测人一生的吉凶祸福、荣辱兴衰。

　　秦家共有十七个男丁，百里溪一一看后笑道：“诸位公子，虽然都能富贵，但并无超越将军者。”

　　护国将军笑道：“不求大富大贵，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百里溪听后没有言语。

　　恰巧，顾嬷嬷抱着秦观经过。百里溪见女娃玉雪可爱，不由多看了两眼，惊道：“这位女公子是谁？”

　　护国将军言道：“此乃小女，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百里溪上下左右端详了她好一会儿，缓缓说道：“龙筋凤骨，凤临天下。”

　　护国将军霍然起身，面色微沉：“先生莫要乱讲！女娃而已，怎成大器？”

　　百里溪笃定道：“绝非戏言。山人走南闯北，阅人无数，怎会看错此女将来富贵之极。”

　　将军怒道：“这话玩笑不得，先生莫要再讲！”

　　送走百里溪，护国将军心中惴惴不安，严令左右，百里溪之言不许外传。

　　之后多年，倒也风平浪静，护国将军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秦观十五岁时，西祁皇帝将她指婚给平远候之子。本来也是郎才女貌，皆大欢喜的事。可不知那平远候从哪里听到当年相士为秦观看相之事。平远候手握重兵，早有反意。听闻此事后，心中大喜，我的儿媳以后会登临凤位，母仪天下，那岂不是说我儿子有皇帝命。看来这天下是我家的，既然天意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那平远侯脑袋一热，起兵谋反，兵败后全族被诛。由于是天子赐婚，秦观又未过门，所以并未牵连到秦家。可秦家小姐有皇后命格的传言却闻风而走，一时间传得是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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