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表白

　　原来这就是人类生病的感觉。

　　不像硬件出错，也不像软件崩溃，似乎是两者的结合体。

　　她看看低垂温馨的灯光，拉严的窗帘，还有手边凸显温柔呵护的黑糖姜汤，再次赞美自己捡到大头的好运气，就是安如自己的家人，都不会对她这么好。伸头看看外面，大头正在直播，他身处背光板和摄影灯之间，对着镜头语速不急不慢的侃侃而谈，竖起耳朵听一下，似乎讲的是药膳？“……高烧褪去，因为大量出汗导致病人体虚，以及电解质失衡，所以这个时候，尤其需要汤水的滋补……blablabla。”大头又在假公济私了，安如知道一会儿直播完毕，有好吃的在等着她。

　　果然，过了片刻，直播结束，大头关掉各种设备，摁亮了客厅的灯，朝卧室走来，看见安如坐着呢，于是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先换衣服吧，你下午出了很多汗。”说着轻轻关上了房门。

　　安如起身，打开衣柜找了一套干爽的家居服，又翻出全套的床上用品，打算一会儿换掉。她拿着干净衣服，走到客厅，直奔卫生间：“我去洗一下，浑身都黏糊糊的。”

　　“那别洗太久，小心晕倒。”大头叮嘱她。

　　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不错啊，安如暗搓搓的想，人类的感性用在生活中，真是会带给他人幸福的事情，所以，感性是个好东西，前提是不能用错场合。嗯，自己又悟到了某些做人的真谛。她暗自给自己点个赞，钻进了卫生间。等她焕然一新的出来，大头正在鼓捣洗衣机，安如眼尖，看见大头洗的是床单枕套之类，她看看卧室里，果然床品已经换上新的了。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一个小巧的黑色陶土砂锅，面前放着一个黑色陶土的小碗。一片黝黑中，亮色是砂锅前白色瓷瓶里紫色的绣球花，呼应着淡紫色的餐垫。没有大红大绿，黑色配上紫色，居然格外的鲜艳灵动，唉，这些美，安如能欣赏，却学不来，她不由得再次感叹，人类软肋一般的感性，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尝尝看，冬笋乳鸽汤，用了意大利火腿和土耳其无花果调味。油都吸掉了，你要是觉得淡，可以放一点胡椒。”大头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小巧的篮子，里面是酥香的烤饼，月饼般大小，饼面上星星点点的芝麻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安如咕噜咽一下口水，大头帮她把汤盛到小碗里：“吃吧，别烫到。”

　　“安如……”

　　“嗯？”鼻子里哼出一个问号，却吝啬的头都不肯抬起给个眼神。

　　“我，我想，想……”大头面色绯红，他想说我们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好不好，但话到嘴边却卡住，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赖在这里不走，自己除了能帮着安如打扫家居卫生，做几顿饭，又能给安如带来什么？恐怕他已经毁了安如的平静生活，或早或晚把她一同拖进深渊。多少次躺在深夜的被子里扪，他心自问：难道我要一直这样龟缩下去？可是，我该怎么办？回家，死路一条，这次没把自己搞死，就还有下次。他不想死，尤其不想死的毫无价值。父母遭遇车祸，双双暴毙这事儿就已经令他疑窦丛生了，如今死亡的阴影像渡劫的雷云，始终盘桓在他的头上……安如挑眉看着大头发神经，脸色霓虹灯一样变幻莫测，憋了半天，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攥住。

　　她的目光从大头脸上，挪到了手上，欣赏了片刻，大头的手真是艺术品，随即很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样没用的，人类无法通过表皮接触，来完成沟通。毕竟某些方面，人类还不如珊瑚虫一类的低等生物。”

　　大头被这桶冰水兜头浇的尴尬无比，他悻悻的收回手，看眼前这女人面色如常，节奏如常，手都不抖的继续吃着晚饭，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没有反应比任何反应都令人来的伤自尊。

　　最坏的反应也好过没有反应。

　　这是赤裸裸的无视！

　　大头的好修养在内心暴走掀桌，他被安如平静无所谓的态度刺激的起了逆鳞，索性问到：“你真的感觉不出来，我对你的喜欢吗？”

　　说完自己也不知道这算破罐破摔还是勇往直前，又觉得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安如放下勺子，脸往前伸，双目炯炯的盯着大头的脸一寸寸的刮来刮去，大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然后剥去皮肤，末了锯开脑壳，制成科研标本，放在显微镜下被细细解读。温热的带着肉汤味儿的呼吸，掠过他的面孔，带来一种被凶残食肉兽盯上的的毛骨悚然感。

　　终于，安如收回身子，摇摇头：“你并没有爱上我。我想，你大约有一种雏鸟情结：因为我救了你，又收留了你，还给你提供了避难的世外桃源，所以你产生了幻觉，以为爱上了我——这里也有报恩的想法。你们人类真是戏精，想太多了。你就踏踏实实住着吧，以我的经验，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你的。到时候再说。”

　　说完安如站起身来：“饱了，我要去睡觉，感觉还是很虚弱。我们要秉持不找事，不怕事的信念，过好每一天，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甚？”说完安抚的拍拍大头的肩膀，留下一个鼓励的眼神。

　　大头看着安如的背影，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男不女的女人，简直令人无语又无力，他长长的叹口气，把心里话讲出来，多少是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安如最后的评价令他无地自容，仿佛内心的龌龊被摊开到烈日下曝晒，但却轻松了不少。

　　也对，就按照她说的，过一天算一天吧。

　　第二天，安如就满血满蓝活蹦乱跳的上班去了，她昨晚睡得香甜，梦都没一个，完全没把大头的事情放心上，至于大头这一夜是如何的辗转反侧，那就不是她操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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