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为砖瓦
陆摇悦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这时，她竟然在水中看到了御寒辰。
是幻象么？
御寒辰向她伸出手，像是暗沉深渊中亮起的烛火之光。她一时脑抽捧住了他的脸，眼前人已殊途，可从来痴心难安。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
“谢谢你，甘罗。”
秦王二十八年，她作为童女被招入秦宫。可秦宫之内，却是艰难险阻，几乎让她寸步难行。
在她十岁的时候，蒙萌，或者说是耀晔，带给她无穷多的麻烦。
蒙萌是蒙家的嫡长女，在十岁时许配给了公子扶苏，可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耀晔，仗着家世毫不遮掩，只是还没有闹到始皇御前，听说还几次与家中起了冲突。
十三岁的蒙萌正是少女心事，最为敏感的时候。她最早发现耀晔喜欢着陆摇悦，多年心中暗藏的火气冲天而起，她不许别人喜欢耀晔，更不许耀晔喜欢别人，陆摇悦就遭了大难。
鞭子，既能鞭打人的身体，也能鞭打人的自尊。蒙萌最喜欢这种快感，她一边打着正在咬牙忍受的陆摇悦，一边冷笑着说话。
“什么童女？不过也只是我大秦的奴隶！一个奴隶，还想攀什么高枝。说，你是怎么勾引耀晔公子的！”
陆摇悦沉默着，人心一旦沾染上嫉妒，就毫无道理可言。
“你不说话！竟敢违逆我！大胆！”陆摇悦这种倔强的样子狠狠激怒了骄傲的蒙萌，毕竟在她的心里，人就应该是卑躬屈膝，对她唯唯诺诺，否则便无异于造反。
蒙萌鞭打的力度更大了，她几乎是疯了一般的抽打陆摇悦，口中骂的更厉害了“你这个下贱的奴隶，天生就应该好好的去做一块砖瓦，被人踩踏是你的福分，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有什么脸面去反抗！”
陆摇悦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她撑着一口气反手拉住蒙萌的鞭子，在婢女的惊呼声中一甩，把蒙萌一把甩到墙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凭什么我没有资格拒绝？”陆摇悦的眼中像是有火在烧，她盯着蒙萌，手下的劲越来越大，让蒙萌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你我之间，已经不过半步距离，这就是我拒绝的资格。”
蒙萌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疯狂，她嘶哑的笑着“好啊，那你就拒绝，就杀了我啊！我要是不死，你只会死的更惨。我要是皱一下眉，我就不姓蒙！”
陆摇悦看着这个疯女人，皱起了眉，就在她心思徘徊之际，一个白衣少年从廊间走出。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这等美景之地，两位在此争吵，岂不是焚琴煮鹤？”
“啊，是甘罗大人！”一旁受到惊吓的侍女欢喜的出声“大人，这里有个奴隶想杀了小姐，大人快快处置她！把小姐救下来！”
“杀了蒙小姐？”甘罗挑眉，他看向蒙萌，高声问道“大胆，蒙小姐乃是未来太子妃，自幼对扶苏公子忠贞不二，蒙氏满门亦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你如今对蒙小姐不敬，扶苏公子可最受陛下看重，要是被扶苏公子知晓，可是要招来陛下责难的！”
陆摇悦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在他那平淡清冷，却带着这宫中少有的一丝温度的眼神中，慢慢松了手，跪倒在地“是奴婢的错，还请大人责罚。”
“那好，蒙小姐，您既是甘罗未来的主母，那这个女婢就由在下来为你处置吧。”甘罗看向正在咳嗽的蒙萌，后者正瞪着他。
“怎么，甘罗大人也被这个妖女迷惑了么？”蒙萌冷笑。
“蒙小姐慎言。”甘罗慢条斯理的踱步走近，他的神色冷下来，莫名的吓到了蒙萌，让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还请蒙小姐谨记，您是扶苏公子的未婚妻。女子不忠，乃是大忌。莫让蒙家和你所爱者因此受难。”
“你威胁我？”蒙萌冷笑。
“这不是威胁。”甘罗神色没有半点波动“这是在为您看清事实，您一直在逃避，所以一直任性的事实。”
“蒙小姐，你当别人是砖瓦，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你被铺的高一点，材料好一点，下场却是一样的。”
“在这大秦帝国中，只有陛下才是唯一站着的人。小姐谨记。”
蒙萌拂袖而去，陆摇悦舒了口气，跌坐在地，她身上刚刚被鞭打过的伤现在痛的愈发厉害的，陆摇悦已经感觉自己站起来都费力气。
一袭白衣的少年卿相蹲下身，仔细的打量着她。
“为何要救我？”陆摇悦的眼神依旧警惕。
甘罗冷淡的神色竟是微微透出笑意，他的手抚上陆摇悦的脸，陆摇悦想躲，却发现虽然甘罗的力气轻柔，可她根本躲不了。
“你的眼神我很喜欢。”甘罗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在看着甘罗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一片星河流转，寂静又空灵。
这双眼睛，仿佛似曾相识，像是穿过千万年时间的寂静长河，一下就撞进人的心中。
“我是什么眼神？”陆摇悦问。
甘罗抬头想了想，笑了“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我喜欢的眼神，也是我救下你的原因。你还能走吗？”
陆摇悦撑着手想站起来，却被他拦腰抱起。
“算了，我先带你去治伤，你不要动，眼睛红红的，像只胆大妄为的小老鼠。”
他带着她穿过长廊，阳光倾洒在过道上，模糊了光阴与岁月，过往像逝去的流水，陆摇悦在水中挣扎，眼前那个人与从前救她的人慢慢重合，就像从未改变一样。
“甘罗——，我养的君影草还没有浇，它是不是死了？”她在水中沉浮，眼前出现大片幻影，依稀是秦宫时的花鸟虫鱼的岁月静好。
陆摇悦分不清现实与虚妄了，可御寒辰却分得清。
他在水中看着沉于大片冰花中的陆摇悦，抱着她，怔然了。
有情无情，他可能决定？千古冰寒，此心却是难静。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到陆摇悦身上，把她带上了岸。还好，看起来经脉已经重新续上了。御寒辰稍缓了口气，他看着昏迷的陆摇悦，久久不言。
陆摇悦又听见流雨的声音了，她好像和另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陆摇悦苦笑，自己最近好像昏的特别多。
“恭喜啊丫头，你的经脉已经重新续好，而且比以前更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开始在修仙界的闯荡了，扮猪吃虎，黑吃黑，打劫放火，你喜欢哪一种啊？”陆老祖的声音充满了向往。
陆摇悦懒得和他说话，流雨发现陆摇悦睁开了眼，惊喜的凑过来“陆姑娘，你终于醒了！我听师叔说你的伤已经好了，不过就是因为这个人，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你说，要怎么惩罚他？”
陆摇悦看向笑的一脸尴尬的韩众，他折扇半开，挡着自己的脸“唉，见谅见谅，我也是没有料到姑娘的体质特殊，竟然与天河树有些微相克。不过还好，这克着克着，就把你克好了。哈哈，大幸大幸啊。”
“哼，摇悦你是不知道，小师叔抱着你出来，那脸色可难看了，要不是因为你的经脉接好了，他的方法确实有用，我看小师叔就要揍他了。”流雨幸灾乐祸的说。
然后她的头就被打了一下，韩众一脸不爽“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叔，尊老不知道么？你就忘记教训了？要不是陆姑娘昏迷需要你来照料，现在你还在陪你两个师兄捡星沙呢。”
陆摇悦看着流雨觉得好笑，忽的皱眉“韩前辈可知，我究竟是什么体质，会与天河树相克？”
韩众摇着扇子看着她，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你是少见的发展的很好的五灵根，不过你的体质偏火，所以与属冰的天河树有些相克，不必担心。”
“所以，你就好好养伤吧。对了，小师叔给你送了样东西。”流雨端来一个花盆，里面种着一棵鲜翠明丽的铃兰。
“这是君影草，不知道为什么叫我端来你房里，不过也许是怕你无聊，可见小师叔还是很照顾你的。”
韩众收起扇子，一脸的高深莫测。
“君影草，陆姑娘，千冰确实很照顾你啊。”韩众深深的看了眼陆摇悦，转身扯着流雨走了。
“哎呀，韩师叔你做什么？”
“陆姑娘已经醒了，你也就不需要了，还不回去陪你的两个孤独又可怜的师兄？”
陆摇悦望着那盆青翠的君影草，那上面的花朵开的正盛，竟与秦宫的那盆一般无二。
她抚上君影草，陷入了沉思。
等到韩众带着流雨离开，陆摇悦重新修炼，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提到了练气六层，这让她有了小小的吃惊。
“这很正常，你原本的修为就在筑基期。所以你现在等于是重新恢复修为，自然就更快了。加上你的经脉比之从前得到了扩宽，灵气汇聚的速度也加快。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好的宗门，得到更多的资源，接下来就是我们纵横修仙界的旅途了哈哈哈！”陆老祖想的越来越好，在陆摇悦的识海中大笑起来。
陆摇悦叹口气“小纸人呢？”
“哦，它好像在进阶。”陆老祖不在意的说。
“进阶，它也会进阶？进阶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陆摇悦有些担心。
“不要担心了，我跟你说，你现在的天资很不错，进御星宗绝对没有问题，我看御星宗还不错，要不以后咱们就呆在这里？”陆老祖努力劝说着她。
陆摇悦没有回答。
这时，一道寒光射进屋内，陆摇悦一躲，那道寒光深深扎进了柱子上，竟是一把小刀，上面有一卷纸条，陆摇悦把它慢慢展开。
“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想要天书，三更时分北落山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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