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失去

静默了很久之后，张安仁两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苦笑着问：“所以，她跟医生、护士一起欺骗了我……”
  “是的！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这个手术，耗了她半条命，你现在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也是为她而活，她的半条命在你身上！”肖玲认真地回答道。
  张安仁没再说话，平静地傻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半晌，他才从干哑的嗓子里发出了悲凉的声音：“我失去她了！彻底失去她了！”
  瞬间，泪水奔涌而至，从眼角流淌进浓密的鬓发里消失不见，宛如他的悲伤，即便逆流成河，也都暗涌在大海里，无人知晓。
  肖玲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悲伤，小心地问：“怎么了？”
  “这里！”张安仁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指着满是纱布缠绕的腹部，哽咽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她在这里陪我！她说的永远在一起，是在这里陪我！”
  1米85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歇斯底里……
  顷刻泪奔的肖玲本能地俯下身体将男人的脑袋拥入怀中，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听着男人越来越悲恸的近乎嚎啕的哭声，自己的心也疼得抽搐起来……
  他的悲伤她懂，所以此刻，她只想用自己温暖的怀抱来好好安慰他……
  这一个星期，古瀚泽都在医院对面的酒店里过的夜。这是一家快捷酒店，主要客源都是病人家属，所以设施简单，条件也相对简陋一点。
  但是，这里是离蔺雨溪最近的地方。古瀚泽发现，只要有蔺雨溪的地方，他都可以安然入睡。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都没告诉蔺雨溪，不想让她担心。可他真的很孤独，很脆弱，他很需要她！
  他曾提出去找她，哪怕匆匆一眼，让他抱一抱也好。可这个女人太狠，不肯跟他视频，不愿跟他见面，更不准他来探望，只说是张安仁不能受刺激……
  “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考虑别人，多想想我？”华灯初上，古瀚泽对着医院的方向喃喃自语。
  隐约中，古瀚泽看到对面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一个消瘦的身影。虽然光线很暗，可那挺直的脊背，修长的身材，不是他的小溪又是谁？
  一个星期了，今天终于看到她了！古瀚泽心中一阵激动。
  他不知道，蔺雨溪也就是今天才可以下地活动，现在是她今天的第二次散步。
  “不对”，古瀚泽皱着眉头又看了看，落寞地自言自语，“不是小溪……”
  因为这个人穿着病号服！
  就在古瀚泽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一个微胖短发的女孩走了过去，扶住了那个虚弱的身影！
  韩晓波！
  这个发现让古瀚泽感到心慌，慌到浑身颤抖。
  他果断地拨出了蔺雨溪的电话，两眼直直地盯着对面走廊里的那个身影。
  只见那个消瘦的身影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接听起来：“喂！”
  甜甜的声音传来，古瀚泽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割掉了一般，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和紧张。
  那个人真的是小溪！小溪怎么了？为什么穿着病号服？为什么这么虚弱？
  古瀚泽只能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发疯一般地往对面飞奔而去。
  “喂，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是不想跟我说话，还是不小心拨出来的？”
  “喂，古瀚泽？老公？”
  蔺雨溪温柔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
  “你不说话，那我就挂了啊！”蔺雨溪确定是古瀚泽拨错了，有点失落。
  “别挂！”古瀚泽喘着粗气开口，“别挂，我要听你说话！”
  这一刻，似乎只有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才能让他感到踏实！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喘，你在跑步吗？”蔺雨溪好奇地问。
  “嗯！”
  “你要去哪儿？这么着急，怎么不开车？”蔺雨溪感到更奇怪了。
  听筒里，传来古瀚泽爬楼梯的喘气声：“我的心脏丢了！我要自己去找，不用代步！”
  古瀚泽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可蔺雨溪一脸茫然，他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懂啊！
  蔺雨溪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旁边的韩晓波，而韩晓波却耸了耸肩，一副“你不懂，我更不懂”的表情！
  当蔺雨溪收起疑惑正要往前挪步时，看到走廊尽头出现的一道身影，一道令她呼吸紊乱的男人身影！高大挺拔，气质尊贵！
  这道身影正迈开长腿向她奔来，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
  “咝……疼！”蔺雨溪不禁往后退去，咧着嘴低呼。
  古瀚泽吓得立刻松手，扶住她的肩，紧张地问：“哪里疼？”
  “我……”蔺雨溪顿时语塞。
  她这才从见到古瀚泽的惊喜中清醒过来，古瀚泽怎么来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蔺雨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一天，先是被张安仁质问，现在又被古瀚泽抓个正着，太难了！

  “你生病了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就这么不可信吗？”古瀚泽看出蔺雨溪不想跟他坦白，心里有说不出的气恼。
  “不是，”蔺雨溪赶紧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太信你！我知道你心疼我，所以你一定会阻止我！”
  “阻止你？”古瀚泽细细咀嚼着蔺雨溪的话。他仔细端详着蔺雨溪那不安的表情，又看了看这个病区的“肝胆外科”四个大字，视线逐渐下移到她的腹部……
  虽然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依然能看出她的腰身因为包裹着层层纱布而粗了许多！
  古瀚泽紧闭着双唇，隔着面颊清晰可见他腮边的肌肉被咬得突突直跳。可他生生地把这份滔天怒气和满腹心疼给压了下去，一弯腰，将蔺雨溪打横抱起，双手向两边撑开，使蔺雨溪平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丝毫没挤压到伤口……
  聪明如古瀚泽，还需要什么解释呢，一切已经了然于心；感性如蔺雨溪，还需要隐瞒什么呢，只要记住这个男人的好就可以！
  顺着韩晓波的指引，古瀚泽抱着蔺雨溪走进了病房，轻轻地把蔺雨溪放在病床上，然后对韩晓波说：“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韩晓波迟疑了一下，收到蔺雨溪的眼神，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韩晓波刚走，古瀚泽就伸手去掀蔺雨溪的病号服，双目赤红地说：“让我看看伤口！”
  蔺雨溪再一次慌张起来，一把捂住了病号服：“不，不行，很丑！而且现在不能看，还没拆线！”
  “知道很丑还去做？”古瀚泽还在生气。
  “美丑和生命比起来，什么更重要？”蔺雨溪一边嘟囔着，一边撅起了小嘴，像在撒娇！
  “为什么非要拿自己的命去赌？有很多垂死之人愿意捐献器官的！”
  “来不及了！他的情况很糟糕，等不及！”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他是我兄弟，我不会见死不救！我的身体比你好，我可以……”
  “我舍不得！”蔺雨溪眼圈红红地打断了古瀚泽的话，“一想到你躺在这里，身体里少了一部分，我就会心疼地死掉！”
  蔺雨溪之所以没告诉古瀚泽，就是怕古瀚泽要替她捐肝。古瀚泽有多善良，只有她知道。
  “那你就不怕我心疼地死掉？”古瀚泽忍住心疼，俯身捧住蔺雨溪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不怕，我不会让你死掉！我欺负你还没欺负够呢？”蔺雨溪故意逗他。
  “为什么总是欺负我？”古瀚泽的眼里涌现出难得一见的哀怨！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被我欺负，可以让我耍赖……”
  蔺雨溪一字一句轻轻地说着，满眼星辰此刻都被笼上了一层迷蒙的薄雾，柔情似水！
  “你……坏透了……”
  唇瓣相依，舌齿相缠……
  病房里的花开了，春天似乎提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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