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册
【真好，她能开心，真好。】
——From苏炀夏凉的心思
清川美惠拿着汤勺轻搅着碗里的鸡汤，眼睛却紧盯着苏炀夏凉，见他接通手机又一句话不说，便猜测是沈落打来的。
她弯了弯唇角，“夏凉，你把汤喝了……”
说着舀起一勺汤，吹凉了将勺子递到苏炀夏凉嘴边，“乖，喝了……”
苏炀夏凉面色苍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又蓦然垂下。
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思接了这通电话，似乎接了这电话就能安心点。事实证明，接完后不仅不安心反而更加内疚。
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也不想在她平静的生活里继续掀起波痕。他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自己一张口便带着哭腔。
他不爱哭的。
“夏凉……”见苏炀夏凉没反应，清川美惠又唤了声。举着汤勺的胳膊有些发酸了，还在咬牙坚持着。
苏炀夏凉抬眼望向她碗里黄橙橙的鸡汤，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沈落那次在他感冒时为他做鸡汤的事，明明忘了放盐，两个人还喝的特别美味。
现在想来，那大约是他这辈子喝得最好喝的鸡汤了。
清川美惠见苏炀夏凉又在发呆，涌上一股恼火。
一个摔伤了腰的人，整天像是把脑子摔了一样，不说话，不怎么吃东西，也不配合做复健。呆呆愣愣的，唯一情绪的转换只有刚才接通电话的时候，等电话挂了，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拿着勺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将鸡汤全洒在了苏炀夏凉的领口上。
等反应过来时，她赶紧把碗放回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替苏炀夏凉擦着，嗔怪道：“让你喝你不喝，现在全洒了……”
苏炀夏凉低垂着眼睫任凭她擦着，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似乎被洒到汤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清川美惠的动作很麻利，但鸡汤毕竟是鸡汤，擦拭过后病号服上还是留下了深色的痕迹，看上去很扎眼。
“要不你把衣服脱了吧，等下让护士再送套进来。”她又抽了几张纸巾继续擦着，想起鸡汤不是水，里面还有油渍，就算是干了衣服上也是斑斑勃勃的。
苏炀夏凉摇摇头，哑着嗓子开口，“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又坚决的态度，不容她的拒绝。
清川美惠正在擦拭的手一顿，悻悻缩回了手，将半湿的纸巾丢进脚下的垃圾桶里。
随后抬眼，紧盯着苏炀夏凉的眸，涂着鲜红的指甲紧扣着掌心。
“苏炀夏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犯贱？”
被她这么一说，苏炀夏凉感到莫名，皱了皱眉，没说话。
得到了他这种不算回应的回应，清川美惠竟觉得好笑，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在喜欢的人面前，偏偏这个人还完全不领情。
“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你知道吧？”她偏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许久，她才故作镇定地回头看向他，牙齿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很是纠结，“苏炀夏凉，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什么？既然你把我们公司的渠道都打通了，还需要我知道什么？”苏炀夏凉转眸，一脸薄凉。
清川美惠忽然就觉得很委屈，好不容易憋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是啊，我为了接近你做了这么多，结果你根本不领情。沈落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放不下？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想要了。”
她又抽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的擦着泪水，生怕擦花了妆容。
苏炀夏凉不说话了，两只手摆弄着手机。
清川美惠没什么耐性，伸手抽走了他的手机，按亮屏幕后，锁屏果然是沈落和他的合照。
她站起身，将手机丢回床上，拿起椅子后的包就匆匆离开了。
清川美惠走了没多久，夏琼就拉着囡囡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看见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和碗里的鸡汤，她默默地收到一边。
“妈，我累了，我想睡觉了。”苏炀夏凉抬手捏了捏肩膀，一脸的疲倦。
夏琼支起床上的小桌板，又把保温桶里的饭端出来放在上面，“先把饭吃了再睡。”
“不想吃了……”
夏琼没理他，继续把饭菜摆好，“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和落落分手？”
苏炀夏凉没说话，倒是在一旁玩的囡囡听见了，趴到床边跟着她后面问了一句：“哥哥，落落姐姐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玩啊？”
“不喜欢了，不想在一起了。”见夏琼把饭菜都弄好了，苏炀夏凉也没法再拒绝，拿着勺子开始慢吞吞地吃饭。
夏琼嘁了一声，拖着旁边的椅子坐下，杏眼微挑，“别人我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吗？”她拿过苏炀夏凉放在枕边的手机，“不喜欢还不换桌面？”
她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锁屏密码，“不喜欢了密码还是她生日？”
苏炀夏凉抿着唇把碗放回桌板上，伸手拿回手机，“你们现在都流行翻别人手机吗？”
“我儿子也是别人？”夏琼瞪了他一眼，“那个时候吵死吵活非要在一起，现在又搞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和沈落的父母交代？”
提到沈铎，苏炀夏凉的目光暗了暗，“他们不会找你要交代的……”
“你又知道？”夏琼靠上椅背，“你快吃吧，明天好好去做复健，我听钟医生说你不配合治疗。”
“嗯，不去。”苏炀夏凉吃了口牛肉，在嘴里慢慢嚼着。
夏琼气不打一处来，从包里翻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那我打个电话给沈落，让她来管管你。”
苏炀夏凉眼疾手快地抢过她的手机藏到身后，无奈道：“妈，你能不能少给我找点事？我不跟沈落在一起是不想让她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我知道你不好受，天天睡不好觉吃安眠药，我就是心疼我儿子。”夏琼说完，小声对囡囡说：“囡囡，出去找森然叔叔玩，妈妈和哥哥说会儿话。”
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囡囡乖乖点头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夏琼才问：“落落她是怎么了？”
苏炀夏凉简短的说了沈铎找他的事，事情说完，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是害怕粉丝攻击她？”夏琼这才搞清了事情的原委，“那这么一说你以后还不能谈恋爱了，跟谁谈你粉丝不会生气啊？”
苏炀夏凉摇摇头，“不是沈落的话我真的没法和别人在一起……”
夏琼默然，起身收拾了碗筷，把桌板放下后又帮苏炀夏凉翻过身，用热水给他擦了身子。
“明天一定要去做复健，钟医生和我说了，如果恢复得好，你以后还是可以跳舞的。”走之前，夏琼拍了拍床上的一团，“不管你和落落以后怎么样，人还是要为自己好好的活着。你现在这个样子，落落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
话音刚落，床上就传来闷闷的声音，“她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更觉得自己是个混蛋，都已经伤她那么深了她还是会担心我。”
夏琼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轻轻摸了他的脑袋，拿上手机和包往外走，“妈妈走了，你好好休息。”
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灯给关了，四下里一片漆黑。
暖气吹得病房里有些闷热，苏炀夏凉拉下被子透了口气，腰部受伤后他只能趴着睡觉，晚上总也睡不好。
他摸出手机，登上小号看微博。
最近沈落过得好像不错，新写的小说正在谈出版，也会晒出去吃饭的照片。
真好，她能开心，真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翻看了最近的新闻，顾隽麒和顾渊也在群里询问他恢复的怎么样了，说出了院让他请客吃饭。
一切，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顺利进行着，可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心里那块位置空缺了下来，一直空着。
今天清川美惠说她喜欢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喜欢这种东西，到底是不能随便交付一个人的吧。有过那个最好的了，再也不能将这种感情寄托于别人的手上，从此也都不会再有心动了。
这样的人，是他一个就足够了，看着手机相册里沈落的笑脸，苏炀夏凉还是希望她能早些跳脱出对他的情感中，找到一个真的对她好的人。
傍晚沈落的那通电话录音，总共就六句，苏炀夏凉一遍一遍的听着。听她喊着苏炀夏凉，听她让他为了自己。
黑暗中，枕头终于湿透了一片。
没有你，我还能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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