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4 螃蟹蝴蝶花雕酒
陆池很快便蒸好了蟹。他敲了敲门，给李盼送去了两只，便将其余的都摆在了高灵面前。
将姜醋碟子推到了高灵面前，陆池将温好的黄酒轻轻斟了两盅。高灵细细看去，只见那甜白小盅成色清透，配着琥珀色的酒液，更显得温润可人。
一时间，满室酒香浓郁醉人，醇然美好。
“陆老板，您这儿简直是百宝箱，吃蟹怎么能没有花雕！”高灵眼睛亮晶晶的，捧着小杯轻抿了一口，绵软醇厚的花雕香气在唇齿之间萦绕不去，缠绵地令人心动。
陆池看着她一副贪酒小馋猫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他笑着摇了摇头，挽起袖子，颇为娴熟地帮高灵拆着蟹：“你方才喝了不少凉汽水，我只得用花雕姜片蒸了蟹，免得寒性太过，你吃了不舒服。”
高灵捧着甜白小杯，轻捻着滑润的杯沿，脑内，却忽然浮现出陆池手腕的触感。冰凉清润，却有细细长长的一条伤疤横亘其上。
高灵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陆池，这男人，戴着眼镜的时候文质彬彬，此时摘了眼镜，却眼尾轻垂、长睫鸦黑，将双目轻掩，气质干净又温润。小姑娘望着他半晌，却轻声叹了口气。
陆池手指麻利，只一会儿，就拆了一蟹斗的肉。他闻言抬眼，轻轻望向高灵，温声笑道：“叹什么气呢。来吃蟹吧，我都拆好了。”
高灵眨了眨眼，并不回答，只是低头执了筷子，去夹蟹斗里的肉。蘸了蘸姜醋，高灵将蟹肉送进嘴里，轻轻咀嚼着。此时的螃蟹，果然肉质细嫩可口。又被花雕酒巧妙化去了腥气，只余得满口鲜香。
高灵垂着头，却轻声道：“陆老板，你人真好。”
陆池手指一顿，轻笑了一声，又恢复了动作：“忽然说什么傻话。”
高灵垂眼去看他腕上的淡淡伤疤，只得捧着酒盅，又抿了一小口：“您帮我剥蟹，帮我挡刀，又帮我承了那么重的伤。可是我除了给您添麻烦，什么都做不了。”
陆池看着捧着小盅垂着眼，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小姑娘，不由得眉目间都萦上了暖意。陆池轻轻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如果世间的麻烦都同你一样，那这世界，也未免太过可爱温柔了吧。”
高灵脸色忽然“腾”地红了起来，她执杯的手指轻轻一颤，琥珀色的酒液之上，忽然泛起淡淡涟漪。
陆池见状，眉眼微弯，不动声色地转移开了话题：“对了，我记得出门之前，你曾说，有话要与我说？”
高灵闻言一怔，半晌，轻轻地仰头将杯中酒液饮尽，把酒盅放在了茶几之上。她抬头望向陆池，神色平静：“陆老板。你曾同我说过，这三界灵气皆可为你所用，而我身上的这些稀薄灵气与之相比，便如同晨露较之浩渺汪洋。”
陆池专注地回望她，却并不作以打断。他轻轻颔首，示意高灵继续说下去。
高灵轻轻咬了咬下唇，轻声道：“那么，您又如何需要我这着微薄灵气，去换那些本不应当出现在你身上的致命伤呢。”
“这是赔本买卖，陆老板，您心里一清二楚的。”
高灵咬了咬牙，将话说了个完全。她抬起头直望向陆池，却忽然间，仿佛撞进了一池温融春水。
高灵只觉得自己，简直抵挡不住陆池的澄净微笑。陆池双唇轻抿，真挚纯然，却仿佛将她的魂魄眨眼间勾去了九霄云外。
高灵的头脑间忽然一片空白，较她承陆池神谕那次，没好到哪儿去。她只听得陆池轻声开口，声色低沉，却带着他独有的柔润圆转：“子非鱼啊。”
高灵一时间有些茫然，竟未能理解陆池的深意。小姑娘只觉得，她即使是条鱼，也快要溺毙在陆池的温柔声色之中了。
陆池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酒盅，扬起头喝了一口。高灵猛地惊醒过来，也不知是被酒气熏蒸地还是如何，双颊一片绯红。她欲盖弥彰般地连忙去拿桌上的酒盅，却发现那杯内早已空空如也。
陆池见状便执了锡壶，又为她斟满：“这酒虽说度数不高，但小酌怡情，莫要贪杯。”
高灵闻言吐了吐舌头，便拈着那甜白小杯，望向陆池，轻声道：“那我敬您一杯。”
陆池笑着为自己续了酒：“好。”
高灵看着他的眼角眉梢，只觉得陆池的长睫微颤，似乎都搔在她的心尖上。小姑娘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发痒，只得慌乱地眨了眨眼，一个仰头，将酒液咽下。
看着陆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笑着去拆另一只蟹，高灵只得闷着头吃。不知是醉酒还是醉人，只觉得两杯酒下肚，高灵只觉得有些恰到好处地微醺了。
一个剥一个吃，两人倒是颇为和谐。吃了两只蟹，高灵轻轻摸着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道：“刚刚好，吃足啦。”
陆池擦了擦手，笑道：“那便去洗洗漱，休息一会儿吧，我来收拾。”
高灵忙站起身，道：“我来我来。您忙活这么久，又是蒸蟹又是拆蟹的，先歇着吧。”
说罢，小姑娘便将桌上的螃蟹一点点捡在碟子里。捡着捡着，高灵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陆池笑着望她，问道：“又想到什么趣事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高灵摇了摇头，笑道：“我方才只是在想，还好您没给这空螃蟹壳子拼个整蟹、或是用蟹螯拼个蝴蝶出来，不然呀，我怕是都舍不得捡了。”
“你呀。”陆池微笑，“我剥蟹手法着实太不精致，因而，只得用其他办法弥补。”
说罢，他拇指食指轻搭，掌心翻上。手腕摇转间一抬，忽然一阵荧光点点闪烁，半晌竟凑成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形状。它翅膀上泛着贝母般的奇异光泽，拖着莹亮的细碎光芒，绕着高灵飞转了一圈。
高灵一声低呼，眼中满是惊喜之色。昏暗灯光之下，那蝴蝶长长的拖尾更是显得极颇为绮丽。高灵向来喜欢亮晶晶的小东西，见状，却舍不得抬手去触。
陆池轻轻扬手，那小东西竟打着转、旋绕着，缓缓落在他的指尖。薄翅轻颤，一如脆弱的瑰丽梦境。
“好玩吗？”陆池抿唇微笑，却似乎带着些少年稚气。
“好玩！”高灵轻轻抬手，小心地想去碰触着那蝴蝶的莹亮翅膀，而那蝴蝶双翅轻扇，落在了高灵的指节之上。
不同于昆虫真实的的足肢，这小蝴蝶的触感竟颇为娇软，轻盈芬芳地地像是初绽的花瓣。那拖尾莹莹闪烁，垂在高灵指间，竟如同小小的指环一般。
高灵微微扬手，这小蝴蝶绕着她手臂缓缓飞了两圈，便又渐渐消散成点点细碎荧光，如玉屑轻雪一般无声消融。
“好啦。”高灵满足地叹了口气，继续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蟹壳。她神色平和，却没有因着那梦境消散而感到半分失落。
擦了擦桌子，将蟹壳丢进垃圾桶，高灵刷净了锅碗盘碟，便站在了门口，朝陆池道了声晚安。
陆池坐在沙发之中，闻言，便回头望她。他整个人的轮廓，都被昏黄的灯光勾勒地分外温柔。陆池轻轻颔首，温声道：“好梦，晚安。”
高灵关了门，客厅之中唯余一片静谧。陆池坐在灯光之下，双目微阖，安静地有如一尊精琢细雕的完美雕像。
身上的伤势早已恢复完全，陆池暗自感受着灵气的充盈流转。他深知自己的肺腑也恢复如初，若是陆池愿意，那腕上的伤疤，怕是也可以在眨眼之间平复一新。
可是陆池并没有。
他轻轻地挽下了袖子，将袖扣重新系好，遮住了那淡淡一线。陆池的衬衫笔挺，系好的衣袖上甚至没有半分褶皱。可他的左肩之上却有些皱折痕迹，似乎，是在哪个小懒猫贪睡时被压皱的。
陆池轻轻站起身，昏黄的灯火骤然熄灭。
忽然，一星荧光闪烁，在一片黑暗之中，细碎的星点光芒相融交织，竟逐渐凝成了一只莹亮的小小蝴蝶。它翅膀上泛着贝母般的奇异光泽，拖着莹亮的细碎光芒，绕着陆池飞转了一圈。
那蝴蝶轻颤着幼嫩的双翅，最终落在陆池干净分明的指节之上。
暗色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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