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很多次我都在想，要是我没有打开那扇门，要是我没有管王莉茹在门外颤抖的声音，会不会……结果有所不同。

　　但事情的发生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控制，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王莉茹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裙子披头散发软倒在我面前，哭肿了眼睛。

　　“安宁姐，你快救救南浩哥哥吧……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对我说：

　　“我只是想去看看校运会……只是想看一眼……但是……但是他怕晟舟哥哥生气不肯带我，我只能自己溜进去了……”

　　「小茹，你暂时还是别去找舟哥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事都会对你做得出来。」

　　「为什么？」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录音笔的事舟哥不可能想不到……」

　　“回去的时候本来可以好端端回去的，可是……可是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人……他们把我围在了巷子里……”

　　瞳孔里染上深深的恐惧，“我好害怕好害怕……要是南浩哥哥没有来……”

　　“南浩哥哥来救我了……他也杀人了……杀人了……那个人的鲜血留了一地……”

　　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像是没有了生气般，喃喃自语：

　　“我不是故意的……南浩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扶着门把的手霍地滑落，我失去支撑摔倒在地上，声音开开合合，抖了几次才发出颤音：“你说什么……”

　　如同被点着般猛地一颤，王莉茹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爬向我，神情激动失常：“安宁姐，我找不着晟舟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害怕……你救救南浩哥哥吧……警察要拖他去枪毙……你爸爸那么厉害，一定能救南浩哥哥……求求你救救南浩哥哥吧……”

　　耳膜嗡嗡作响，失聪一样听不见半点声音，只有王莉茹疯狂摇晃我的动作在眼瞳刻痕。

　　爸爸闻声赶来，一把拉开我们，及时止住了我不对劲的精神陷入，以及快要崩溃的王莉茹。

　　他异常冷静地安抚好王莉茹，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力救黑猴。

　　王莉茹回去的时候我勉强有了丝力气开口问她。

　　“……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微怔了一秒，垂下眼睑，半晌，继续往外走，没有回答我的话。

　　娇小的身躯直到消失在电梯间都挺得笔直。

　　失了力道的身体跌在椅背上，我缓缓阖上眼睛。

　　谁也不欠谁了。

　　判刑的那一天久未出现的晟舟第一个到场，一身墨黑色的大衣衬得他的身形颀长又伤楚。

　　王莉茹说她找不到人，但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伤痛以及四处奔走的劳顿呢？

　　黑猴最终被判了有期徒刑五年。

　　宣布判决结果的那一刻，眼泪霎时涌出。

　　爸爸揽住我，无声安慰。

　　庭散人离。

　　监狱的铁墙高耸入云，压得人难以呼吸。

　　黑猴似乎一瞬间长大一样，反过来劝我：

　　“回去吧。”

　　我摇头不依，只有一句话：“我再送送……”

　　晟舟和狮头在身后缄默跟着。

　　抬头本想叫身后的人拉我回去，见他们表情沉寂，张了的嘴巴重新闭合，只能随我了。

　　快到大门的时候我差点又哭了出来：“要是你没有去的话……”

　　“怎么又说这个了。”黑猴打断我，“不是说好不说了吗？”

　　我带着哭腔哀哀地求：“你一个人在里面，你一个人怎么办，小茹怎么能……”

　　脸颊的眼泪被人轻轻抹去，黑猴的手沾了满手泪水。

　　“四眼，你还记不记得国庆去玩的时候我有话想告诉你？”不知何时已经比我高出一截的男生低头锁住我的视线，神情柔软，“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曾喜欢过你。”

　　罗南浩曾经喜欢过郝安宁。

　　他微微扯出笑来，叹息地补充：“只是还是认输了，我比不过你和舟哥。”

　　“我能，抱你一下么？”他低低地问，那么地不自信。

　　我拼命点头，紧紧抱住他，泪水瞬间沾湿他的衣服。

　　黑猴用力抱我，片刻，猛地把我推开，推向晟舟，表情释然：

　　“谢谢你，郝安宁。”

　　不忍再看他，转身埋进晟舟的怀里，失声痛哭。

　　我掩面而泣，一股悲伤郁结在胸口。

　　狮头和黑猴告别，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红了眼眶。千言万语汇聚一句－－

　　“兄弟，我们等你出来！”

　　曾经几多斗嘴插架，谁能想到会面临今朝的局面。

　　黑猴捶了一下狮头的胸膛，用力点头，抬头朝我们缓缓看来。

　　“在里面不要那么冲动，一切保重。”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重如泰山，高情厚谊。

　　黑猴认真点头：“明白。”

　　他顿了顿，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舟哥，我们都知道你们还彼此相爱着，但是有没有想过，今天不知明天事，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晟舟无声点头。

　　“黑猴……黑猴不要进去好不好？我们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见我连这种不可能的话都说了出来，伤心欲绝的模样，黑猴的眼泪差点被我引了出来，连忙偏头，哑声道：

　　“我就不和四眼告别了，舟哥你快带她离开吧。”

　　我拼命摇头，哭喊：“不要……我不要……黑猴……黑猴……”

　　声音嘶哑不已。

　　然而告别的路终将走到尽头，我们眼睁睁看着铁门在眼前沉重关上，无力阻止。

　　悲伤弥漫在每一个人心间。

　　我根本无法接受，哭得将近晕厥过去，晟舟哄了我许久才缓过来。

　　呆呆地看着大门，犹不敢相信，大家一起在郊外放风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清晰得宛如发生在昨天，今天却已经是分别之时。

　　“不要难过了。”熟悉的清冷的音质在身后响起，我泪眼朦胧回头：

　　“晟舟……”

　　双手下意识微张成寻求安慰的姿势。

　　晟舟定定看我。

　　半晌，头被抵在温热的胸膛上，上方扑来无可奈何的叹息：

　　“郝安宁，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似在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紧紧咬住嘴唇。

　　“给各自一次机会吧，我们什么都不要想了，就让上天来决定。”他松开我，“如果上天让我们在一起，那我们什么顾及都不要再想，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我会在『转角遇到爱』奶茶店等你，直到你来为止。」

　　那时的我们都以为会重新在一起，因为对望的眼神早已告诉了我们答案。

　　在遥遥而去的车子里依然能从后视镜看见晟舟凝望的身影。

　　出门的那一天，爸爸叫住我：

　　“宁宁你要去哪？”

　　我咬唇：“爸爸……”

　　他定定看我半晌，叹气道：“你随我到书房一趟吧。”

　　我一动不动：“爸爸……”

　　他打断我：“我知道你要去哪，爸爸不会阻止你。”

　　我惊疑看他，爸爸又叹息一声：“随我来吧。”

　　在书房里他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

　　“里面有一份承诺书，给他签。你们还有一年就高考了，如果他能考上，我就不再反对你们。同时，爸爸也承认找人调查过他，所以，在这期间他的学费都由我出，让他安心学习，不要再四处打工浪费时间了。”

　　“晟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所以学费只是我借给他的……‘投资’。我总不能真的不管我自己的女儿吧，爸爸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挫败又妥协的语气，“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各自都成了什么样爸爸眼睛看得见……”

　　“你们互相折磨，为人父，爸爸也很难受。”

　　“看着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历尽磨难，失去朝气，明明还只是十七八的年华……爸爸让步了。”

　　“妈妈那边我会说服她……”

　　“所以，宁宁，希望你们都不要再给爸爸后悔的机会。”

　　喜悦从心里溢出，我又感动又觉得酸胀，忍不住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紧紧拥抱他：

　　“谢谢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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