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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拜见过太后了,这三年来,她窝在小小的彤史院里,见到太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最近一次见到太后还是在五峰山,可也隔得极远。

  太后身边永远是花团锦簇,不缺才华横溢的女官,更不缺沉鱼落雁的侍女。

  像她这样的六品女官,若非因彤史簿,也只能远远地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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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苏率领两女史侯在长乐宫外。

  门口的宫人进去通传。

  长乐宫的门口日光足,阿苏微微眯了眼。若彩的脸蛋上已经沁出了汗珠,可她不敢拭去,第一回拜见太后娘娘,她心中紧张,同时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前头的云彤史。

  她以前听宫里的传闻,云彤史在太后膝下的那五年,进出未央宫都是不需要通传的,相反门口的宫人还会毕恭毕敬地喊她一声云姑娘。

  如今不过几年,却落得如斯境地。

  若彩有些心酸。

  她频频看向云彤史,可惜从她这个角度,只能见到她微微蜡黄的脸色,还有脖子后头滚下的豆大汗珠,但她站得身姿如松,笔挺的背脊宛如石柱一般。

  又过了一刻钟,通传的宫人才出了来,道:“云彤史这边请。”

  阿苏颔首道:“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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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苏率领两女史跪在地上,双手呈上彤史簿,道:“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于嬷嬷从阿苏手中接过了彤史簿,送到了太后手中。

  虽是酷暑之际,但长乐宫里四个角落里都放有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四方冰块,踏进长乐宫时,顿觉浑身暑气散去,只余一身透心凉,舒爽之极。

  坐地屏风前的书案上堆满了奏折。

  太后则半躺在贵妃榻上,隔着一张帘子,并看不清太后的脸,只能依稀看到姣好的轮廓。

  翻页的声音响起。

  须臾,于嬷嬷捧了彤史簿出来,交还到阿苏手中,道:“娘娘已阅。”

  阿苏应了声,与若彩听松退下。

  出了内殿后,于嬷嬷忽然追了上来,喊道:“云彤史。”

  阿苏定住,转身问:“不知娘娘可有什么话交待?”

  于嬷嬷道:“娘娘吩咐,以后彤史簿不必亲自送来,让你身边的女史送来便可。”

  阿苏微怔,旋即垂了眼,低低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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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彩和听松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两人默默地跟在云彤史身后,连走路也是刻意放轻了声音。这三年来,云彤史虽然在太后娘娘那儿失宠了,但太后娘娘从未明说过不待见云彤史。

  可是方才……

  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说了那样的一句话,显然是不再想见到云彤史了,就连方才云彤史拜见太后时,太后也不曾让云彤史起来。

  若彩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说道:“彤史莫要伤心,说不定娘娘体恤彤史,怕彤史夏天里走动中了暑气,说不定到冬天就好了。”

  走在前头的云彤史仿若未闻,径自地往前走。

  若彩不知所措,急急忙忙地向身边的听松姐姐求救,然而话还未出口,就见到听松姐姐面色微变,随即一声“彤史”,三步当两步地往前去走。

  若彩转头一看,方才还走得好好的云彤史忽然以手撑住墙壁,脖子后面已是汗涔涔。

  若彩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搭了一把手,这么一瞧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云彤史的脸竟烫得可怕。

  “我有点晕……”阿苏还试着努力地站起,可惜浑身软绵绵的,胸口又想吐得紧,本来还想强撑一下,但话音刚出,便觉天旋地转,远处的日头渐渐成为丁点大的光圈,最后化作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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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向来是一传十,十传百的。

  早上云彤史从长乐宫里出来后没多久便晕了过去的消息,眨眼间便人尽皆知,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连御书房里的那一位也知晓了。

  话是从汪则明口里说出来的。

  萧峥听了,没有什么反应。

  汪则明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在一旁侍奉着少帝。少帝平日里在御书房还算勤快,虽说大多奏折先在太后那边处理了再送过来,但少帝也会认真地再看一遍,有时候还会对着奏折沉思。

  在想什么,汪则明自是揣摩不出。

  不过一般入夜后,少帝便会回帝寝。

  今夜的少帝比往日回得晚,将近子时,才对汪则明说:“朕今夜在御书房里歇了,你们都不必侍候,退下吧,留两侍卫守在门口便可。”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状况,汪则明习惯了,便应了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御书房后面有个房间,里头有张床榻,先帝尚在时,有时候批阅奏折乏了,便会在上面歇一歇,但大多都是下午的时候,不像新帝,有段时日几乎把御书房以供小憩的床榻当作了帝寝。

  待御书房的灯熄了后,汪则明才放心离去。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御书房里有一扇窗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只腿迈了出来,很快的,动作利落地跳到地上,随即又静悄悄地关上了窗子。

  他熟门熟路地抄小道,避开巡逻的侍卫,最后翻墙进了尚仪局。

  ——看起来,没少做过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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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苏今夜歇在尚仪局里。

  上午晕倒后,若彩和听松就近将她背到尚仪局里。没多久,太医便来了,一诊断才知是中了暑气,还感染了风寒。她吃了药后便舒服许多了,可全身依旧软绵绵无力得很。

  下午的时候好得七七八八,本想说再歇一会便回尚居宫,遂直接让若彩和听松离开了。没想到这一歇再睁开眼时,周遭已经黑漆漆,浑身依旧发软无力。

  下午刚退的热似乎又重新烧了起来。

  烧得她晕晕乎乎,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甚至还觉得自己见到了萧峥。

  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萧峥是天子,天子又怎么会在彤史院?还是说她在做梦?她一整个下午都在做梦,梦里没有别人,只有太后。那五年里,太后确确实实是宠爱她,可宠爱说没就没,她至今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重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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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此刻阿苏再次睁眼的话,便会见到榻边确确实实有一道货真价实的身影。而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一位年少旧友。

  他冷着张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大抵是见她的脸真的红得可怕,才在尚仪局里打了凉水,拧干了软巾搭在她的额头上。这一搭,并不太怜香惜玉,让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阿苏微微拧起了眉。

  渐渐的,软巾的冷湿让她发烫的脸慢慢地降温。

  萧峥仍旧冷脸,不过第二回拧干软巾覆上她的额头时,力度却轻缓了不少。

  他盯着她的脸。

  声音硬邦邦的。

  “怎么不喊季礼了?不是想嫁他吗?他连棋都下不赢朕,一局都下不赢。”

  阿苏烧得迷迷糊糊的,哪里听得到他说话。

  也正因为听不到,萧峥又别扭地说:“赶明儿朕给他赐婚,一天赐一个,一个月正好三十个,把季家装满媳妇,看你还怎么嫁给他!”

  阿苏额头上的软巾渐干。

  萧峥重新拧了,又再次覆上。

  这一回,他直接动手,掐上她的脸蛋,想用力掐个印子出来,可最终还是没下手,只好轻轻地捏了下,说:“他是太学博士,朕是天子,你是不是眼瞎?”

  似是想到什么,他又说:“身为彤史,身子骨娇得跟天家公主似的,晒一晒就中了暑气。你这样的身子,除了嫁进天家还能嫁给哪家?你还指望季礼谋反不成?他就是个书呆,只会念书教书。”

  阿苏呢喃了一句。

  萧峥没听清楚。

  他凑前一听,这回总算听清楚了。

  阿苏在喊:“季礼。”

  这可把少帝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看看现在眼前的到底是谁!可到底是下不了手,只能自个儿生闷气,而且还只能继续给她换软巾。

  “喊萧峥。”

  阿苏没理他。

  “喊萧峥。”

  “萧峥。”

  “萧峥。”

  “萧峥萧峥萧峥……”

  魔音入耳。

  阿苏不堪受扰,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影响,终于喊了一声“萧峥”。少帝勉为其难地应了声:“别喊朕,朕在生气。”

  话是这么说,手脚倒是勤快起来,把一旁凉了的药煮热了,喂进了阿苏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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