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妄想绽放

　　夜空下的钱唐市正值初春，沿江耸立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青山环抱下的西湖正在沉睡。

　　城西一片漆黑的居民楼中，一扇窗里亮着显示屏的青光。

　　屏幕里瀑布般流淌着的是谷狗公司的新产品：机械犬的开源代码，一个头发蓬乱、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正在专注地仿写其中的识别系统。

　　敲完最后一个命令行，他按下测试按钮，屏幕上出现了“烫烫烫”。（程序出错）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袋薯片，余光瞥过抽屉里残存的几张炼成阵图纸，露出失落的眼神将抽屉合上。

　　抽屉里的一片黑暗中，几张图纹纸悄悄发亮了，翻动着、跳跃着、抗议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他叫谷文承，是一名成绩中下游的高三学生，作为从县级市考上来的中考状元，为什么成绩掉得这么厉害？

　　那就归功于他一直以来对魔法的探索了。

　　他从小喜欢文学，既喜欢浪漫的爱情文学，又喜欢魔幻文学，在不着边际的魔幻书海中长大，渐渐地渐渐地，既怀起对美好恋情的憧憬，又企盼充满想象的异世界。

　　加上高一入学时，他便对一个女孩一见倾心……

　　于是成为能保护心爱之人的强大魔法师，便成了他的梦想。

　　高一时他迷上了炼成式，但无论画什么图案，都没有让纸上的铅笔变成橡皮。

　　一年下来正心灰意冷，又遇到一起意外。

　　高二的体育课上，他正坐在角落发呆，一个篮球突然砸来，情急之下伸手阻挡，然而篮球没有触碰手掌已径直反弹回去，只剩下文承目瞪口呆地捂着心跳。

　　自那以后文承开始更大胆的尝试，不过现实仍旧残酷。

　　这片“往世界”已迈入2017年，科技和资本才是人类的主驱，人工智能刚刚在围棋领域击败人类，人们习惯了手机支付，登月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展中。

　　无论文承做出何种努力，都会被书本上的物理法则打败。

　　一动不动地凝视远处的杯子，它也一动不动地看回来。

　　双手扣成奇怪的形状，一本正经地念出各种语言版本的咒语，只会被同学们投来白眼。

　　独自一人来到楼顶守望夜空，没有发现幽灵和怪兽，没有出现照亮天际的魔法阵。

　　又一年下来，妄想渐渐枯萎，逐渐适应世界的平凡。

　　不甘心的男孩转而投身虚拟世界，每天在瀑布般的代码海洋里度过，即便开发出小小的游戏也倍感欣慰。

　　正因如此，成绩逐渐掉落，朋友越来越少。

　　苦笑着浮想不堪的往事，终于毫无波澜地迎来青春的完结。

　　直到这个屏幕出错的晚上。

　　◇

　　文承吃了几块薯片后放下黄色包装袋，吃零食得喝点什么才行，茶自然不搭，他去厨房打开冰箱发现苏打水没了。

　　听说最近失踪案频发，这么大晚上更不该出门了。

　　怕什么，不就是出门买个水吗？倔强的男孩握了握拳。

　　文承出了门来到楼下，发现一个绿色的大号垃圾桶出现一个方形的裂口，地上洒满了厨余垃圾。

　　垃圾桶出现裂口是怎么回事？不过气味实在难忍，没来得及细想，文承便捂着鼻子匆匆离开。

　　过了马路到了便利店买了苏打水回来，再进小区时，眼前漆黑一片。

　　买瓶水回来路灯就坏了，至于吗？

　　好在是走了很多遍的，他大胆迈步，黑暗将男孩咬进去，开始伸展和变化。

　　“咯哒！”一声，踩到了一个硬物。

　　什么鬼？！他退一步，又朝前踢一下，听到清脆的声音远去之后，加快步伐。

　　车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树叶停止了摇曳，猫也不叫了。

　　“咯咯咯咯。”前方传来规律的声音，像一个发条坏了的木制玩具。

　　眼前是两只机器怪物，头颅是巨大的钳嘴，身体由钢制骨架环绕而成，红蓝电路裸露可见。

　　机械犬！

　　两只机械犬正一前一后围住一个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女，夜雾朦胧，微光下并不能看见少女的容貌，但依稀可见白裙沾了几处血红。

　　白衣少女吐出一口血仍握紧拳头，正面盯着敌人，身旁是几只机械犬残骸。

　　文承在惊讶之余握紧苏打水，仿佛在拿着棍棒。

　　机械犬在攻击人类？

　　难道说……造成失踪案的凶手，就是谷狗公司的机械犬！

　　不过少女身边竟有很多机械犬残骸，娇小的白衣身影，很难让人相信机械犬是她消灭的。

　　文承还没想明白，只见一只机械犬向少女徐徐逼近。

　　不行！不能见死不救！

　　“住手！”文承本能大喊。

　　两只机械犬被喊声吸引，撇下白衣少女，幽灵一般地朝他靠了过来。

　　她得救了！文承庆幸地长呼一口气。

　　糟糕！我……我该怎么办？

　　男孩慢慢后退，失手掉落苏打水，转身往回跑。

　　跑了一会，前方又出现两只机械犬，四只机械犬两前两后将他围住。

　　他转身试图拐向一旁的岔路，一只机械犬折了过去，出现在他面前。

　　“咯咯咯咯。”

　　响声微小，但越来越密集。墙角、幽暗的草丛、报刊栏后，渐渐显现出红色的微光。

　　扑通扑通，心跳已经逼近极限。

　　“咯咯咯咯。”几只机械犬做出进攻姿态。

　　高楼中早已没什么灯火，他摊开满是汗的双手，了然看向远处的昏黄。

　　不会有人在意多一具男学生的尸体的，更何况是成绩无望，无人搭理的家伙。

　　但文承又咬紧牙关。

　　如果那次弹回篮球的记忆没有错的话。

　　即便是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也要让妄想绽放！

　　文承伸出手，紧闭双眼施展意念。

　　黑暗被炙热撕开，空气跟随意念共鸣。

　　虚空中闪过一道红光。

　　“轰！”耳边传来震雷般的巨响，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爆鸣，铁水的气味。

　　剧烈的闪光造成持久的视觉残留，睁开眼睛仍是一边亮红，长长的耳鸣似是魔女在枕边的低语。

　　一只机械犬倒在地上散着黑烟。

　　地面映出红黄交接的暗光，照出男孩错乱的头发。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面对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我，我还活着？

　　难道说，刚刚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难道不是自己？

　　恍然环顾四周，身后的一盏灯下……

　　细嫩白皙的右手垂落下来，肩和锁骨透过衣服传递着亮光，纤长的手臂飘散着一股硝烟。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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