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李兰兰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然后又回了原来的酒吧上班。她从一个服务生做到酒吧的驻唱，多么的不容易，张晚枫是知道的，不忍心再劝她，任由她去了，只是盼着她能好一点，再好一点。
晚枫仍旧每天帮她准备好早餐，不再过问她的工作，两个人都避谈前几天的小插曲，多年的友情让她们有这样的默契。
晚枫这几天上班老是出错，脑子里像理不清的乱麻，没有一点头绪，她一直想起前几天看见的那家店，想起以前的那个人，怎么都放不下，烟瘾也渐渐上来了，过一会就得抽支烟，强迫自己冷静。
刘叔看见她这个模样也纳闷了，绷着脸说：“小姑娘抽烟像什么话。”
晚枫不搭茬，心里有点发虚，她前几天还义正言辞的不让刘叔抽烟，可这厢自己却抽上了，还当着他抽的如此起劲儿。只好把刚抽了几口的烟摁在地上捻灭，扔进了垃圾桶。
刘叔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好像在说：这才对嘛。
晚枫觉得好笑，转念又想起别的，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刘叔，你说我换个工作怎么样？”
刘叔先是一愣，旋即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看晚枫，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你这丫头，早该这么想了，你窝在这么个地方能有什么出息，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行。”
晚枫对他说的话十分诧异，满脸的不相信，语气也带着点怀疑，“真的？”
刘叔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怎么以前没和我说过？”
“我还不是怕你多想，以为我不想要你了。”
晚枫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巧的贝齿，眼睛也眯了起来，“怎么会。”
“你在我这里干了三年多，我早把你当自己闺女了。”
“谢谢你啊刘叔。”晚枫的语气带着十足的郑重。
刘叔没有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开始吞云吐雾，晚枫没有阻止他，扯起唇角，心想他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子。
张晚枫暗暗在心里做了决定，一下班就打车去了那家店，直到站在店门口，她才开始紧张不安，两手绞在一起，紧紧攥着，缓了好半天。她抬头看着那家店的名字：mission。
她推开门进了店，有店员走过类招呼她，讲着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甜美，“小姐您好，您需要些什么，我们上了新款。”
张晚枫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我是来找工作的。”
那个店员一愣，然后笑了，对张晚枫说：“我带你去找店长。”
她对着收银台旁站的女人说：“店长，有人应聘。”
那女人转了过来，看见张晚枫，挂上了标准的职业笑容，穿着黑色套装，声音很干净，红唇轻启，说：“你要应聘吗？”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下。
张晚枫点了点头，“是的。“
“你要应聘什么岗位？”
在张晚枫固有的印象中，服装店的店员不就是卖衣服的吗，可她这样问就说明不单单是卖衣服这么简单了，可她又不懂，想了想才回答，“都招什么岗位？”
店长笑了笑，她看出来眼前这个女孩子并不懂服装店的人员安排，但却很聪明，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无知，“我们招陈列师，销售员，储备店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比较适合做销售员，你应该没学过陈列，管理之类的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话里却透漏着笃定。
张晚枫有一丝尴尬，面庞染上红晕，摇着头小声说：“没学过。”
“那你对销售有什么了解吗？”
“我之前在大红门卖过衣服，做批发，虽然没有这里高端，但方式方法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店长苦笑，看来是一点都不懂，只好给她做出解释，“你们做批发是走量的，价格优惠，利润也薄，而且服装质量也没什么保证，客户群是底层群众。但我们这里按单件出售，价格偏高，服务也是我们的销售内容之一，而且我们的服装的质量都是有保证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七天无理由退换的。明白了吗？“
张晚枫有点儿发蒙，但大概意思听懂了，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店长知道了她高中没毕业，不够店里的最低招聘要求，只好拒绝了她。
最后好说歹说终于要了她，但基本工资只有两千块，比其他人少了五百。但晚枫还是很感激店长，她为晚枫破了规矩。
第二天，晚枫向刘叔辞了职，刘叔没犹豫就答应了，装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只在她走的时候说：“丫头，好好干，混出个样子来。”
张晚枫觉得暖心，刘叔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她，不像老板，更像个慈爱的父亲。走出批发市场大院的时候，晚枫回头去看，刘叔还站在台阶上送她，靠着扶手佝偻着腰，嘴上叼了一支烟，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睛眯起来，挑着唇角，法令纹更深了。
......
张晚枫正式去mission上班了，从最基本的学起，各类服装的折叠，vp、ip、pp各个区域物品的摆放，清理卫生，如何向顾客推荐产品。晚枫才直到原来有这么多门道，她之前的那家小店，衣服怎么摆，全都看心情。而这里不是，有专门的陈列师进行规划，就一个简简单单的摆放，居然也是一门学问，还可以提高销量。
她听同事说起一件事，觉得十分有趣，还很神奇。她们店之前的销量不是很好，老板专门从香港请了一位销售顾问，那个顾问就在店铺旁边转了三天，然后让把价格提高一些，没想到销量确实增长了不少。
究其原因，原来是店铺所处的商圈都是一些国际大牌，销售价格都很高，像mission这样的设计师品牌价格略低一些，来到这里的顾客都是社会精英，经济能力也很高，他们想当然觉得价格低的东西质量肯定不好，就不会去选择，所以销售顾问让把价格提升一些。
然后销售顾问拿着十多万酬金回香港了。
想起刘叔开的那家小店，天天累死累活，一年才挣三四万，还没有人家三天挣得多。
原来这世上的差距这么多，多到有一天你都麻木了。
张晚枫在mission扎住了脚，每天很累，但心里很畅快，学到了不少东西，店长也表扬她踏实肯干，还聪明。
在店里的这几年，晚枫很少想起毕军，当时初见这家店时内心的潮动早已退却，她也渐渐明白，待在这里又如何，他远在山东，怎么都不会再见了。
她从一个最底层的店员升到了储备店长，大家都觉得惊讶，但又不得不佩服她，她的努力付出谁都看得见，自然也没多少异议了。
张晚枫还报了夜大，学习服装陈列，她期盼着成为一个靠能力生存的人，而不是靠体力。
马上 就是月底盘点了，店里一大堆事情，店长负责早班，她负责晚班，等下了班已是晚上十点，回到家中，小小的单间里空无一人，她早晨放在桌子上的早餐已经凉了，丝毫没动，说明李兰兰又是一夜未归。
近一年她经常好几天不回来，问起来她也只是说忙，就睡在员工休息室了，晚枫也没有再追问，任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也只能言尽于此，但晚枫还是每天帮她准备早餐，不管她吃不吃，一日不落，多年未变。
张晚枫抽出一支烟点上，慢慢的吸着，然后吐出，不成想抽烟这习惯她坚持了这么多年，越发的离不开了，只在上班忙着的时候就忘了，一有闲暇烟瘾就上来了。而且她不爱抽爱喜、万宝路这些个女士香烟，她只抽兰州。
谁都看不出来平时柔柔弱弱的女人，还喜欢这浓烈的感觉。
这一年，张晚枫二十三岁了。
......
月末盘点忙的不可开交，店长又被叫去上海总部开会，整个店让晚枫一个人负责，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找她解决，实在分身乏术。
此刻她正在仓库清点库存，远远的听见前面的店员又在叫她了，不知道这次是什么问题，不过无非也就是那么些事儿，衣服怎么摆，顾客的问又答不上来了。今年店里换了好多新员工，还在学习阶段，问题多，不会的也多，总能把你问的烦躁，但想起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态度自然也缓和了不少，一一解答她们的疑问。
晚枫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出仓库，看见店中间围了一群人，隔着好远就听见吵闹声，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们这行奉行顾客是上帝，顾客再怎么不对，你都得笑脸相迎，不能拉一下脸子。
旁边的店员先看见她，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拉住她，小声说：“店长，这个客人买的羊毛衫缩水了，非得让咱们给换。”
晚枫的眉头皱的更紧，询问道：“谁卖出去了？”
那个店员指了指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丽丽。”
这个丽丽是新来的，但平时做事勤勤恳恳，从来不偷懒，晚枫心里也是一软，眉头散开，紧抿的双唇也放松了。店员最开始培训就教了看洗涤说明，而且必须向顾客说明，她觉得这个姑娘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便向人群走去，那个女顾客还在大声的吵闹，把丽丽骂的大气都不敢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只受惊的小猫。
张晚枫把小姑娘护在身后，语气温柔，满脸笑意，道：“小姐，您好，我是店长，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那女人斜扫一眼晚枫，眼睛又转回了头顶，轻蔑的说：“你说的算？”
晚枫轻轻笑着，说：“我说的算，您说。”
那女人这才直视着晚枫，态度也好了不少，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前几天从你家买了这件毛衫，洗了一次就这样了，喏，你看。”说着就把衣服举到了晚枫面前，“这小了好大一截，还怎么穿？你说说怎么穿？”
晚枫拿起那件衣服一看，确实是小了不少，手感也变差了，就问：“我们店员有没有和您说这件毛衫不可以用普通的洗涤产品洗，必须是中性的，最好送去干洗。”
那女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声音小了一个度，“没说。”
原来一直静静站在晚枫身后的丽丽这时候冲到了前面，哭着大声说：“我跟你说了，我还说用中性洗涤剂洗完最好再用金纺泡一下，能保持手感，我怎么没说。”
“你即便说了，也没说清楚。”
丽丽拉住晚枫的胳膊，满脸的委屈，断断续续的说：“店长，我......我真的......真的跟她说过。”
张晚枫握了一下她的手，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和那个女顾客说：“是我们的失误，您希望怎么弥补您的损失？”
“给我退钱，要不然换一件新的。”
晚枫还是面带微笑，声音甜美，“好的，帮您换一件新的。”回身吩咐丽丽，“照着这位小姐的尺码拿件新的。”
“店长。她......”丽丽还想说什么，被晚枫打断了，“快去拿。”
丽丽不情不愿的去库房取了一件新的装好递给那个女人，那女人才作罢，提着衣服就要走，晚枫叫住她，“小姐，那件坏了的衣服麻烦您留下。”
那女人白了晚枫一眼，把那件洗坏的衣服扔在旁边的沙发上就扭头走了，屁股一扭一扭的，像极了大白鹅。
晚枫回身打算和员工说几句，就看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隔着人群望着她，那脸庞莫名的熟悉，比以前更加的有棱角，眼睛却还依旧是那么明亮，像黑夜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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