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下乡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革命最艰苦的地方去，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革命最艰苦的地方去，祖国啊祖国，养育了我们的祖国，要用我们的双手……”
绿皮火车滚动在铁轨光芒，发出轰隆的声响。
缓缓从流逝而过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轻轻的风吹动着，掀起了阵阵金色的浪潮。
激情的年代，人们的脸上永远都荡漾着使不完的干劲，他们相信明天会更好，他们相信国家的号召，他们相信就算是在农村当中，他们也能够一展他们的理想抱负，扎根农村，为革命工作舔砖加瓦，他们一直都活在他们的梦中，抵达农村过后，农村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好。
庐城县是属于祖国南北交接处的稍微偏僻小县城，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山林占据大多数，平均下来一个人的田地也就是一亩多一点，两亩都不到。
火车站才建造没有多少年头，看起来还是比较新，墙壁上都贴着革命的宣传标语，彩旗迎风飞扬着，青砖铺垫而成的广场上面，停放着一排排的牛车和驴车，轮子的种类很多，有汽车的轮子，同时也又木质的轮子。
人不少，可是穿着像样的衣服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用麻布纺织出来的占大多数，可以看得出此地贫困的指数是多少。
一名穿着麻布圆领背心的青年，脚上穿着稻草编织出来的草鞋，蹲在牛车上面，手里拿着一根无嘴的香烟，猛吸了一口气，吐了几个烟圈，不悦地道：“麻辣隔壁的，老子真是不明白了，咱们这块的地本来就不多，一年忙到头，也勉强够养活咱们。这下倒好！弄来这一帮子娇滴滴的城市娃过来干什么？捣乱来了？老山大队去年那边来了一帮人，干活磨洋工，一天下来三分地的秧苗都插不完，偷鸡摸狗歪理还挺多的。艹他三爷的，这帮孙子，最好给老子识相一点，要不然老子弄死他们。”
站在一旁抽着旱烟的村队长张友全，拿着手中的烟枪，对着张大兵的脑袋上面就敲了一下，怒声道：“你个小狍子，说什么呢？你给老子安分一点，要不然老子弄死你。”
张大兵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两只不停的拍打着脑袋，哀嚎着道：“二叔，弄啥呢？这玩意还着的呢，你就对我头上敲？”
“老子不能敲？整天跟个老娘们一样瞎咧咧什么玩意？”
看着再次举起手中的烟枪，张大兵“嘿嘿”的讨好笑着，道：“能敲，能敲，您老是谁呢，你敲我，也是我的福气不是。”跟着嘴巴里面嘀咕了几声。
“老子告诉你们，这些知青是响应国家号召下农村的，来体会咱们当农民的艰苦……”
“还不是城里面混不下去了，才往农村里面跑，说这些大道理干啥？我还情愿待在城里面，多好……”
“你个小狍子，找抽呢？”
“行，你老牛，我把嘴巴缝上总行了吧。”张大兵连忙捂住嘴，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志国，笑着道：“二哥，想啥呢？想得这么入神？想媳妇了？要是这一次来了女知青，到时候弄一个，听说这城里面的姑娘又嫩又白，那玩意闻着都香……”
话刚刚落音，张大兵脑袋就直接挨了一个巴掌，一头栽倒在地上，跟着就听到张友全骂骂咧咧的声音。
“呜呜呜~~~”
汽笛声音响了起来，一辆绿皮火车快速的抵达火车站。
张友全看着停下来的火车，这两年下来农村里面来了不少知青，因为他们大队土地比较少，上面也没有安排知青去他们大队，没有想到这一次还是没有躲过去，对于这一帮从城里面来的娇娃娃，弄得附近几个大队都头疼不已，希望来得是安分一点，要不然到时候真的头疼了。
火车停下，很快就陆陆续续拎着行李，说说笑笑满脸都是洋溢着青春笑容的知青们走了出来。
“蔡家洼大队的这边了。”
“葛家村的，这边了，这边了。”
“张家湾的这边。”张大兵站在牛车挥舞着手大声的喊道。
背着一床棉被，手里面提着两个化肥袋子缝制起来的包袱，蔡箐站在火车的门口，看着热闹的人群，充满岁月沧桑的眼眸，环视了一圈，想要去寻找脑海之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砰”的一声。
蔡箐被后面的人撞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蔡箐爬了起来，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格子寸衣的姑娘，满脸歉意地看着她，熟悉之中又带有陌生，张秀宁，就算是过去了几十年的光阴，她还记得她的名字，花一样的姑娘，就在这片土地上面凋谢了。
“真是对不起，是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偶，偶不是有意的，你手流血了。”张秀宁满脸歉意的赔礼道歉道。
“小伤口而已。”蔡箐回道。
“张家湾大队的，张家湾大队的，这边了，这边了。”
转过头，蔡箐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一抹挺直的身影，站在人群之中是格外的亮眼，熟悉之中的他，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一眼就能够让人分辨出来。
“你真没事？”张秀宁看着蔡箐眼眶之中含着泪水低声问道。
“没事。”
“你说那个大队的，偶帮你吧。”看着蔡箐弯下腰拧起包袱，张秀宁连忙说道。
“张家湾大队。”
“偶也是张家湾大队滴，咱们还真是巧了。”
蔡箐“嗯”了一声。
“你不开心？有心事？”
蔡箐露了一个笑脸，道：“没有，走吧。”
张秀宁小声“哦”了一声。
“两位女同志，是我们大队的？”张大兵笑着问道，跟着连忙伸出手来，“给我，给我，给我，你们怎么也不喊一声，喊一声我帮你们拎啊!怎么能让你们两位娇滴滴的女同志干这种事情呢。”
张秀宁面色有些羞红的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将手中的行李递给张大兵。
“谢啥，既然到我们村了，以后就用不着说谢谢，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张大兵嬉笑着回道，将行李码放在车子上面，看着蔡箐手上的伤口，“哎吆”了一声，关心的道：“手破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蔡箐微微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志国，低下头来。
“二叔，人来齐了没有？”张大兵看着低着脑袋脑袋的蔡箐，看着年纪不是很大，也失去了调侃的想法，对着不远处的张友全大声问道。
“齐了，齐了，走吧。”
“那个村长是吧，咱们离张家湾多少里的路？”一声突愕的声音响了起来。
蔡箐将目光看向谢美琳，眼中划过一道仇恨的光芒，这个女人就算是倒死她也不会忘记，也就是这个女人在知青点搅风搅火，才让她落到那种田地。
“不是很远，也就是三十多公里，七十里的路，走走很快就到了。”张大兵调侃着回道，“你要是不愿意走呢，你可以在这里买一张火车票回去。”
“你这同志怎么这样？我响应主席的号召，下乡来支援农村建设，你就是这种态度对待我们知青同志？”谢美琳顿时不悦的说道。
“哎呀喂！长征两万五咱们革命先辈们也没有喊一声累，这不过才七十里的路程而已，就累了？就你这样的还下乡来支援农村建设，我看你是来享福的吧？受不了就滚蛋，到了这里，你还以为你城里面的大小姐呢？”张大兵连忙回道。
“你说谁大小姐呢？我可是工人子弟兵，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告你污蔑。”
“谁受不了，我就说谁，告就告，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
“……”
“都给老子闭嘴，出发。”随着张友全板着脸一声怒吼，顿时安静了下来。
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知青从来到这个山村开始，就产生了矛盾，最后越演越厉害。蔡箐真希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梦，可是这是梦吗？她一遍遍的问着她自己，她回来了，她带着忏悔回来了？
路上是遥远的，几十里的路程，对于这一群刚刚踏入农村的知青们来说，是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程，“苦难”也就是从这条路上面开始的，小小的知青点里面，短暂的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这一辈子都深刻在心里深处，想要抹除都很难，很难，它深入在灵魂深处。
酸甜苦辣，让他们离去过后，再也不愿意去想起。
年幼的身子骨，自幼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赶了几里的路，脚下就传来的疼痛，让蔡箐的脑袋上面布满了汗水，关键就是路不好走，尤其是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布满了碎小的石子。
看着蔡箐跌倒在地上，张秀宁连忙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道：“没事吧？”
蔡箐微微摇了摇头。
“要不然和村长说一声，让牛车驮一下你？”
“不用了。”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偶比你大两岁，偶十九了，偶是金陵的人，听着口音好像是京都的吧？”
蔡箐“嗯”了一声。
“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
“担心呢？”
“没有。”
“你放心好了，其实农村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苦，偶爷爷就是乡下的，放暑假的时候，偶就会农村，帮着干点活什么的，可比城里面舒坦多了。吃得东西也多，没事的时候偶弟弟他们就去河里面抓鱼摸虾什么滴，在城里面想要吃可难了呢。”
蔡箐再次“嗯”了一声。
“偶叫张秀宁，你呢？你叫什么？”
“蔡箐，竹字头，一个青草的青。”
张秀宁“哦”了一声，道：“我去和村长说一下吧。”
蔡箐伸手拉一下张秀宁，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的。”
“你都一头汗了。”
“没事的，天气热。”
“真没事？”
“真没事。”
“那好吧！走不动就说一声，路还远着呢，七十里的路，想一想都感觉可怕，长这么大都没有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张秀宁满脸痛苦地说道。
后面的几个知青也跟着赶了上来。
“你好，我叫谢美琳，今年十九,H市的人。”
“你好，我叫周建兵，我也是H市的人，不过和谢美琳同志不认识，今年二十一。”
“杨晓楠，十八，J市的人。”
“董伟勋，S市的人，十八。”
“周志文，H市，二十三。”
“偶叫张秀宁，金陵人，今年十九岁，这位是蔡箐同志，今年十七，她是京都人。”张秀宁笑着一一捂了手说道。
“你们好。”蔡箐说道，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按照轨迹在发生着。
“既然咱们大家以后都在一个大锅里面吃饭了，就要相互团结起来，有什么困难，大家就直接说。”董伟勋笑呵呵的说道。
“对，大家携手共度，共同支援咱们农民兄弟。”周建兵笑着说道。
谢美琳看了一眼蔡箐，笑了几声，道：“蔡箐同志身体不好？”
话一落音，几个知青都将目光看向谢美琳，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都差不多走了十多里的路，看着蔡箐的样子，也知道家里的条件不差，别说是她了，就是他们这些男同志也受不了。
谢美琳眼中闪过一丝丝恼怒，尴尬地笑着道：“我也就是看蔡箐同志的面色不太好而已。”
“走这么多路谁能够受得了。”董伟勋伸手推了推鼻梁上面的眼睛说道，跟着道：“谢美琳同志以后说话还得注意一点。”
“是是是，我就是看着蔡箐同志这样，关心则乱而已，希望蔡箐同志别和计较。”
谢美琳被董伟勋这一样一说，顿时满脸的尴尬，不过被她这么一说，也化解了现场的尴尬。这个女人果然和记忆之中，还是这么喜欢耍这些小聪明，自以为是将所有的人都玩于鼓掌之中，被她这么一说，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她一片好意。
蔡箐笑了一下，丝毫不客气的道：“以后注意点就行了，要知道祸从口出，人都不是傻子。”
顿时现场变得尴尬无比，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蔡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个小丫头，口舌竟然如此犀利。
“多谢蔡箐同志提醒。”谢美琳眼中有些不悦的回道，跟着转身离去。
“用不着客气，都是一个坑里面的同志，我也是好意提醒而已。”蔡箐淡淡地回道，一切都是按照记忆里面的发生，也就是说不是梦了，既然不是梦，她又何必处处忍让着这个女人呢倘若不是她，她也不会忏悔一辈子，张秀宁在他乡像是知心姐姐一样对她的人，也不会克死他乡。
“走吧，走吧。”周建兵笑着说道。
看着几人的背影，蔡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远处坐在牛车上面的背影，眼眸之中都是复杂之色。
这几天回来，脑海之中都是过去的往事，再次面临着想见，她知道如何去面对张志国，重续前缘，弥补她的亏欠，还是从此以后两人形同陌路？
“蔡箐，你没事吧？”张秀宁低声问道。
蔡箐摇了摇头。
“蔡箐，偶不晓得偶该不该多这一句嘴。”
“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是吧？”
张秀宁“嗯”了一声，道：“毕竟咱们从今天开始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有困难肯定是咱们这些下乡的知青相互帮忙，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呢，将关系弄得尴尬，这样不好。”
蔡箐将目光看向张秀宁。
“偶脸上脏了嘛？”
“没有，以后离这个女人远点，我的第六感从来都很准。”
张秀宁楞了一下“哦”了一声。
张大兵从牛车上面站了起来，看着甩在身后的七个知青，对着赶着牛车的张志国，道：“就这一帮人，是干农活的料吗？”指着最后面张秀宁和蔡箐，“那两个根不是，那丫头好像是扭着脚了。”说完从牛车上面跳了下来，向二人奔跑了过去。
“干什么去呢？”张友全喊道。
“二叔，后面的那个最小的丫头好像是扭着脚了。”张大兵一边跑一边回道。
“吁吁吁~~~~”张友全拉紧了缰绳，从牛车上面下来，看着后面一群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的知青们，喊道：“都上牛车吧，挤一挤，才走这么一点路都受不了，你们这些城里的娃就是娇气。”
“丫头没事吧？”张大兵问道。
“什么丫头，人家有名字叫蔡箐，她好像扭到脚了，偶要去和村长说一下，她说不用。”
“那你叫啥？你说话怪好听的。”张大兵嬉笑着问道。
“偶叫张秀宁。”
“那咱们五百年前弄得不好还是一家人呢。”
“谁和你一家人呢？能和村长说一声吗？让蔡箐坐牛车回去？”张秀宁面色羞红的问道。
“不是嘛？你一笔能写出两个弓长张？”
“你这同志怎么能这样呢？”
张大兵伸手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张秀宁，道：“我来背你吧，村长说了，让你们坐牛车回去。”
“谢谢，不用了，我走过去就行了。”蔡箐低声说道。
“没事，这大白天的，你脚扭伤了，我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用不着你背，偶扶她过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张大兵舔了舔嘴唇，嘀咕道：“这小娘们够辣的，老子喜欢。”跟着大步追了过去，”跟我来，咱们坐前面的那一辆。“
一共三辆牛车，蔡箐谢绝了张大兵的好意，和张秀宁坐在村长的牛车上面，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张志国，虽说如今的她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他对于她来说，是共同度过四年的夫妻，是她亲手将这一桩美满的婚姻给撕碎，是她一辈子痛苦的根源所在。
“丫头，脚没事吧？”张友全笑呵呵的问道。
“没事，就是稍微扭着了。”蔡箐低声回道。
“等回去，让你婶子给你送点药酒揉一揉就好，你们这些城里面的娃就是娇气，这才走多远，就将脚个扭着。”
蔡箐笑了一下。
“马上就双抢了，你们这帮人来得也真不是时候，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适应。”
“大叔，能的，偶干过农活呢，收过稻子，偶行的。”张秀宁笑着回道。
张友全“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张秀宁，道：“是嘛？还真是没有看的出来。”
“偶老家就是农村的，每年偶爸爸和妈妈就带着偶回家干农活呢。”
“………………”
“…………”
微微的轻风轻轻地吹着，吹动着蔡箐额前的秀发，炽热的太阳挂在脑袋顶上面，轻风抵达不了炽热的射线，腿脚传来的疼痛，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不时看着聊着起劲的爷俩，蔡箐也会露出丝丝的笑意，张友全是个好人，要不是他的维护，在记忆之中，那些年的生活，根本就让刚刚下乡的知青承受不了。可是他毕竟做不了张家的主，也是他们这一帮知青和张家湾的人矛盾越来越大，最终才酿造了惨剧的发生。
不过现在看来是发生了变化，当年她们两个可是坐着张志国的牛车，如今看着这爷俩聊得如此投机，张友全怎么说到时候也能够对张秀宁稍微照顾一下，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张友全看了一眼蔡箐，道：“女娃娃，来了就安心住下来，好好干，别想那么多，年纪轻轻的想那么多烦人的事情干什么呢？”
蔡箐笑着“嗯”了一声。
张友全叹息了一声，道：“真是不明白国家将你们这些城里面的娃娃弄到农村干什么？作孽哦！”
“大叔，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要不然您老可得惨了。”张秀宁满脸怯怯的低声说道。
“知道，老头子我也没有跟别人说。”
“嘿嘿！大叔我们这是为了支援农村建设来的，知道了没有，您这思想得上进才行。”
“农村又啥好建设的？除掉种田还不是种田？”
“那可不一样，你们种田得多辛苦？主席是一片好意，让我们这些知青……”
“…………”
“……”
(https://www.tiannaxs.com/tnw51320/2348321.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