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前生今世的牵绊
那之后，天乾便在那场大雨中就此消失了，没有谁知道他去了何处，或许他是寻找救回姑瑶的方法了，或许他会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在未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神再见过他。
只是在他消失后不久，听说那神界天穹西方尽头的其葬川竟又重新出现了，开始再次收纳逝去的魂灵。那地方一般神明本就不可久留，听说，如今里面更是雷电密布，进则受万雷轰顶之劫，轻易便可魂飞魄散。如此，其葬川便真正成为了死魄才能进去的地方。
偶尔，其葬川中也会下雨，伴随着常年不息的雷电，那些散落其中的魂魄被飓风刮得直卷入天际，发出阵阵悲号，很长时间也不停歇。
其实，天乾他哪也没去，自姑瑶消失后，他便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他们初见的的地方。那片曾经散发着无数星芒的地方，如今却极其平常，一片荒芜。天乾到了那处，便直接瘫在地上，也不哭，也不笑，目光呆滞，没个活气。他谁也没想，大脑里一片空洞，只觉得心中无限悲伤，不可言述。
后来，他便睡着了，睡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自他睡着后，他的身体渐渐透明涣散，以他的魂魄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流露出越来越多的蓝色和红色星芒，慢慢的逐渐扩大，直至将其葬川重新造就。
他将原先吸收的魂灵气息尽数释放，这浩瀚数十万年的上古魂灵终于重得自由，回归于它们的寂灭之所。而天乾，便悬浮于其葬川深处，静静的，陷入了无尽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那一举一动的虚妄，都像极了百年前姑瑶的悲凉姿态。天乾置身其中，也就渐渐忘了自己的模样。
时间在梦境中变得毫无章法，大梦千年，那些魂灵流转在他的梦境中，为他绘就了一段很长很长、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
梦的开始，便是战火纷飞的混乱情景，那里，有天乾不曾见过的奇特的生物。它们有的长着巨大的羽翼，有的长着长而锋利的爪子，身形似神似兽，不停咆哮嘶吼着朝一群神族冲去，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俱是死伤众多。
天乾身在梦中，似处于众物之间，又好像凌驾于万物之上，恍惚一片，唯有清晰的叫喊杀伐之声清晰传入耳中。
他看见就在神族快抵挡不住之时，一道身影忽然闯进了那群妖兽的包围圈。她的神情肃穆，满身的血腥之气，在她面前，俱是看似凶狠无比的巨大妖兽，可她却一派坦然，轻念神诀，顷刻间澎湃的神力倾泻，瞬间便将妖兽打散，化为齑粉。
那女子着一身银甲，长发干净利落的束于脑后，英气勃发。她的到来，让刚才明显气衰的众神精神一震，纷纷齐呼：
“姑瑶！姑瑶！”
天乾听见“姑瑶”二字，心中一颤，细细打量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
那女子并不打算久留，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正要离去，直到远处一个着黑色盔甲的将领模样的神匆匆走近，靠近她耳朵不知说了什么，她这才放松下来，留下开始整顿队伍。
临了，她回身对那将领说道：“让计泷一定保护好她，切莫让她出来。”
“是！”将领得令而去。
不一会，天空之上，东南西北四角，忽然出现四道身影，其中南方一道身影传出话来，“姑瑶，你竟敢开启‘天局’！难道，你竟打算罔顾天道，屠尽我族！”这声音狠戾暴怒，透着苍老的暗哑，震慑心神。
“那便又如何？”那女子开口道。她的脸上明显透露出残忍嗜血的光芒，眼中满是坚定。
天乾不由自主的看着她，皱着眉头，总觉得哪不对劲。
“那便如何？”另一道声音从西方传来，“那便，要死一起死！我妖兽一族奉陪到底！”
“轰！”无尽血气从四角迸发而出，散落在这片大地上。那些原本已经没有抵抗力气的妖兽们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咆哮着，一点点开始壮大，四周妖气弥漫，呈倾覆之势。
一场反击之战开始了。原本占优势的神族被杀得溃不成军，竟毫无反抗之力。一般神力攻击对妖兽族竟毫无作用，眼见神族遭受如此被动屠戮的境况，那女子开始闭目念诀，她面色如常，天乾却看见她此刻明显颤抖的双手。
不！停下！
一张巨大的天网自天空形成，许许多多红色利刃带着迅疾强大的杀伤力猛烈刺落，射向此刻几乎疯狂的妖兽们。哀嚎声，肉体撕裂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这场战争，愈演愈烈，以致于从一场屠杀，变成了一场虐杀！
过了很久，那张天网才逐渐消失。神族赢了，却没有谁为此欢呼庆贺。他们看着遍地流淌的鲜血，看着一片狼藉的神界大地，尸横遍野，只剩下默哀。他们单膝跪于此刻沉默的女子面前，不言一语。
场景忽的一转，天乾眼前又是一片恍惚。一座明亮的巍峨宫殿出现在他面前，那座宫殿似乎被一道结界护住了，让天乾看不清里面何种模样。
这时，一对看上去十分狼狈的青年男女带领着一队神将前来，那男子明显地位尊贵，却一身衣衫不整，没空打理。他走近结界，挥了挥手，那道结界便顷刻瓦解消失了。
然后，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少女立刻从里面跑了出来，扑进那对男女的怀中，天乾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听得她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阿爹阿娘，阿姐呢？”
这三道身影越来越模糊，天乾感觉自己被拉扯着，猛然转向另一个方向。华丽寝殿内，一高一矮两道白色的身影拥抱着躺在床上，一室温馨。那被称作“姑瑶”的女子神情温柔，轻轻抚摸着怀中少女的头发，陷入了沉思，直到一道惊雷响彻夜空，打破此刻静谧。
她很快便走了出去，留下少女独自留在殿内。天乾见那少女慌张的样子，下意识想去安慰她，可他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便只好作罢，只能留在她一旁陪陪她。
过了一会儿，少女也走出了殿外，天乾便跟着她一起出去。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如此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势，让天乾觉得分外眼熟，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他低头努力回忆着，却见身边的少女忽然冲出老远，凄厉大喊，“阿姐！”。
天空之上，不断涌起的巨型漩涡中有一道身影，她面色悲痛，轻声吟唱着什么。风云卷腾间，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雷电之中，待这翻覆天穹的力量消失之后，一片浩瀚无边的魂灵之海兀然出现，开始不断吸纳神界大地残余魂灵气息，大地被净化了。
可天乾面前的少女却哭成了泪人，他的心忽然有些难受，他走近她，凑上去看她的面孔，想努力看清她的样子。可她却被先前那青年女子一把揽入了怀中，让天乾再瞧不得。
后来的日子过得有些慢了，天乾见的最多的便是连绵无尽的白色，似乎是在举行祭礼。伴随着白绸飘扬的，还有空中到处散落的白色花瓣，轻轻扬扬，落在如今焕然一新的大地上。
天乾一直便跟在那少女的身边，她时常独自窝在床角发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像是失了魂一般。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她忽然出了殿门，直奔某个方向而去。天乾不放心她，便也跟了过去。
她去了一片广场上，上面阵仗分明，大部分是神族，另一边是少数妖兽族。妖兽族一员代表它族送上了降书，那青年男子接了过去，此刻，他一身高贵庄重的装扮，与之前天乾所见判若两人。
少女正站在青年一旁，怒目看向那递降书的妖兽，看上去格外克制的样子，“你们继任的首领怎么不来！”她质问道。那妖兽疑问抬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似乎意识到什么，青年四处查看，不由惊呼一声，“不好！”话音刚落，便见西方天空红光大盛，竟是其葬川的所在。“他们要倾覆魂灵之海，引妖兽魂灵归来！”青年急忙向魂灵之海的方向飞去，少女见了，也赶忙跟了过去。在场的妖兽们立刻便被神族团团围住，可他们看似并不知情，也是被吓到的模样。
随青年一同离去的还有位列他两侧的神族将领们以及一直陪他左右的女子。天乾一直便在少女身边，也随她来了这魂灵之海。
远远望去，入口处便见密密麻麻的妖兽把守，看来，除了广场上投降的那些，剩下的妖兽都在这了。毫无意外的，他们开始了新一轮厮杀，神族将领边打边拼命掩护那对青年男女和少女，让他们得以尽快进入魂灵之海中。天乾轻易便穿了进去，只是里面所见，倒真让他吓了一跳。
里面红光一片，所有的魂灵星芒都在倒流，它们从分散汇集起来，慢慢凝聚成一团团的光，最后，竟是形成了个兽形模样。“今日，我便重造妖兽族！你们以为我们输了吗，没有！”那消失的妖兽族新首领狰狞的立于红色光团中间，双手不断舞动着，将一个个光团塑出兽形来。
青年男女和少女正奋力抵挡，他们的神力源源不断的从掌中泻出，在那妖兽周围形成一道坚固的结界，阻挡了他妖力的使出。另一边，终于突破进来的将领们围了上去，合力将它一招覆灭。
“哈哈哈！”临死之前，它也不惧怕，满口得意笑声。
哪这么容易！
它虽死了，可它造的妖兽魂灵已经聚成，在这魂灵之海中，它们便像是不断成长的母体，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不断破裂，长大，再破裂，很快，便出现了数十个兽形魂灵。
那魂灵不受神力侵袭，再加上后来冲进来的众多妖兽，很快便打得他们招架不住。“决不能让它们出了这魂灵之海！”青年命令四周道。“遵族长命！”四周应和。可这魂灵之力过于强大，眼看着他们就被打到了入口边缘。
青年似要孤注一掷，他挥袖将女子和少女拉了出去，散尽浑身神力，将魂灵之海的入口封住，再不顾他身后两个不断叫喊的身影。然后，与在场其它几位将领联手，竟是神魂出体，也以魂灵的姿态与那帮兽形魂灵战斗起来。剩下的将领，便留下来对付妖兽。
天乾不记得谁和自己说过，神魂是不会痛的。所以，直到神魄被震碎，在战斗的神也不会发现，他们不停的厮杀，直至魂飞魄散之时，还是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可即使决绝如青年这般，仍旧寡不敌众，他的力量使用过多已经衰微，而兽形魂灵还有好几十个。
一招强力袭来，青年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接下来这道袭击，天乾不忍心看，直到另一道身影替他挡了下来，是那个女子，她竟破了入口的结界，硬是闯了进来。如此，少女也跟着跑了过来。
“阿爹，阿娘！”她急切地大声唤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偷袭，
“小心！”天乾扑了过去。
“小心！”
少女和女子一同被青年护入怀中，那一击便猛烈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顿时，一道裂痕出现在了他的后背之上，然后不断蔓延，在他身上一点点铺散开。那女子挣扎哭喊着，“不，不！不要！”她的手已经无法碰及青年的身体，在他最后望向妻女的不舍目光中，他的魂魄散了。
少女似乎吓呆了，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她看看女子，又看看青年消失的地方，愣着问她，“阿娘，阿爹呢？阿爹哪去了？”
那女子不答话，将少女紧紧揽入怀中，片刻之后，也学着先前男子所为，将少女重新推出了入口，自己竟化魂与剩下的兽形魂灵斗了起来，简直不要命的样子。
少女哭喊着，双拳使劲拍打着入口结界，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受到一次又一次重击。天乾蹲在她身后，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忽然间，天乾看到少女的身上有光点溢出，从她的四肢、头顶不断浮现出来，将她包围，接着，少女缓缓凌空而起，周身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她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身量拉高了许多，身形显得十分玲珑，四肢都变得更加修长，原先及腰的头发如今竟已坠地，她的身上强大的神力翻涌不息，原本打不破的结界，此刻她只用手指轻轻一碰，便消散无踪了。
天乾看着她的背影，心跳忽然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看着这长大后的少女不顾一切跑向那女子身边，将她的魂魄强行拉回了身躯，又设下一道强大结界，护住了她。
“阿宁，”那女子虚弱的对她说，“你终究还是突破了封印啊。”她的声音叹息，透着些许无奈。“我们本以为可以一直护着你的，可如今，姑瑶不在了，你阿爹也不在了，让我怎么忍心留你一个啊！”
少女显得十分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甚至不敢抱紧那女子，怕碰痛了她。周围的结界在魂灵和妖兽一次次的攻击下，开始破裂，终于，她安静下来，低着头，独自走出了结界。
天乾感受到少女浑身散发的气息和之前大为不同，竟是可怖的肃杀之气。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只见她低声轻念着什么，将魂体分离开来，并在分离的刹那，又割裂了一缕魂魄注入空荡荡的躯体，而后神魂迅速跃离到远处。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群魂灵恶狠狠的扑上去，将自己留下的神躯吞噬，撕咬，像个无人操控的木偶，满身是血，颓废倒地。
可少女竟毫不在意，她举起双臂，念诵着远古流传下来的神诀，倾尽所有神力，开始了最后的血洗。
天乾没想到她的力量竟如此强大，以致于将整个魂灵之海都被搅动起来。他看着她身处于巨大的魂灵漩涡之上，闭眼展臂，不管底下众神的叫喊阻拦声，不顾一切代价，誓将这魂灵之海重新洗礼。
那些兽魂终于抵挡不住整片凌驾于魂灵之海的力量，在巨大的漩涡中被搅散，重新回到星芒的状态。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这道巨大的力量继续向此刻惊慌的妖兽族袭去，所到之处，必定血肉爆裂，哀嚎不断。
“我要你们统统为我神族陪葬！”
少女几近疯狂，扭曲的念头叫嚣着占据了她的整颗心脏。那可怕的漩涡几乎席卷了妖兽们所到的任何一处，最后，在这个毁灭之力下，一个也没能逃脱。
妖兽族，亡了。
此刻仅剩的两位活下来神族将领望着她的目光几乎是惊悚的，他们从未见过，有谁能凭自己一己之力，一下子灭了这么多妖兽的，即使是神女姑瑶也做不到。
当魂灵之海重归于平静，少女自半空中降落，她的身形顿了顿，重新奔回女子身旁，伸手将女子揽入了怀中，再没有了刚才那副狠戾的模样。
“阿娘，你睁睁眼。”她喊道，“阿宁把它们都杀了，没事了，阿娘，我们可以回家了！”说着说着，她跪在女子一旁，再站不起来了。
那女子似是十分不忍，看着少女此刻这副脆弱模样，努力张口说些什么安慰她，“咳咳！阿娘没事，没事。”只是不知少女听了，信了还是没信，只深深的看着她。
在他们都还沉浸于悲痛之时，天乾看见魂灵之海上方的天空出现了异样，“是天雷！天雷重新降世了！”终于，其中一位将领抬头注意到了。
“快走！”另一位试图拉少女赶紧离开，“是天雷！必是惩罚你灭妖兽族的！”可少女却纹丝未动，她似乎根本不打算反抗，了无生机地问道：“就像对姑瑶那样么？”
那将领无话可说，只焦急地拉扯着她。姑瑶在战场上几乎灭了一般的妖兽族，如今，少女却灭了另外一半。姑瑶面对天雷在劫难逃，那这少女呢？
天乾很是为她担心，急得在她身边不停踱步，可他发不出声音，谁也看不见他。
“走！阿宁你快走！”将领一齐劝她道。
“计泷，你们以为天雷是可以躲掉的么？”少女头也不抬的说道。
原本焦急的神被这话问愣住了，停下了动作。
少女苦笑着摇了摇头，“躲不掉的。”
“躲不掉，但至少你要活下去，阿宁！”怀中的女子费力挤出一句话，她看上去十分悲伤，看着阿宁说道：“阿宁，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名字么？”
少女愣住了，没想到女子会问她这个问题。“为什么？”少女下意识问她。
“因为你的名字，给了另一个神。”女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话完整的说出，“姑瑶，原本该是你的名字啊！”
“什么！明明是阿姐的...”少女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你难道从没想过，为什么你们一对双胞胎成长的差距会这么大？”女子说话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几乎已经没什么力气，现在她开口，全凭着心中放不下阿宁的一口气撑着。
“自小你身体便虚弱些，她...总觉得是她亏欠了你，便主动替你承接了神女之位，甚至为了让你安心，和你阿爹一道在你体内下了抑制你成长的封印。”女子费力的抬起手臂，看着她，“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你才是先出生的那个。”
至此，那少女终于颓然倒地，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着，不停着摇头。也是此刻，天乾终于看清这位少女的模样。
姑瑶？他无声轻吟者，一个名字忽然浮现在脑海。她和之前那被称作“姑瑶”的女子长得很像，但只有眼前的她给他的感觉如此不一样。她的眉眼，她的目光，她的样貌都让他有种刻入骨骼的熟悉感。
“所以，不要死，就算是为了她，活下去！”
这是那女子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便神形俱散，消失在了即刻倾覆的天际。那两位将领听了这话，似乎也不感到意外，他们几乎立刻便反应过来，“听见了吗？快走，阿宁！”
“计泷，你们知道！你们都知道！对不对！”少女霍然起身，冲他们吼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姑瑶死了，我还活着！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轰！”一道天雷猛的劈下，落在了少女脚边，她没闪躲，却急坏了两位将领，也急坏了天乾。
他似乎想起类似的画面，画面中，有道身影也是这般，被一道天雷劈了下去，“不！”，天乾走上前去，想要拉住她。
“你们走吧。”带着无限的叹息，少女心如死灰，“回去之后，将剩下投降的妖兽族尽皆赶下神界，我会设下结界，从此以后，神界将独立于世，不得进，不得出。”说完，她便御力将两位将领抛出了魂灵海入口外，封住了入口。
同时，数道天雷疾速向她劈来。在两道惊呼声中，少女迎上雷电，不躲不避，凝心聚力，将身体中的大部分神力剥离，以神诀为根基，借天雷中的天道法则，塑造了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结界，然后向四周迅速不断扩大，扩大。
“姑瑶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她为之守护的，我也绝不会放弃！从此以后，神界再无阿宁，我，便是姑瑶！”
——在这个世界上，最短的，也是最深刻的诅咒，便是□□字。终其一生，她都被“姑瑶”这个名字，诅咒了。
我记起来了，阿宁！
是谁曾经说过，“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小名，唤作阿宁。”
天乾忽然就泪流满满，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没想到，梦境之中，他也能流泪。天乾迎向曾经让他惧怕的天雷，一步步地走向她，然后，深深的虚环住她。
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姑瑶对此毫无所觉，她的力量已被耗尽大半，几乎快要承受不住。那道结界在她的全力倾注下，基本已经完成。天雷没有达到目的，便降得更快，更猛烈，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力度。
要活下去！姑瑶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敛神打起精神，努力躲避天雷的攻击，不断翻飞跳跃，几乎到达了魂灵之海的深处。在那深处，姑瑶看见一团极温和的白光静静的漂浮于半空中，那白光上有她熟悉的气息。
“阿姐？”她轻声喊道。
那白光似有所感，瞬间便朝她漂移而来，然后，将她包围。同时，致命天雷已至，两者碰撞间发出了炫目的光亮，刺得姑瑶目光眩晕，昏了过去。
可天乾却看到了，在白光触及少女的刹那，那是真正的姑瑶，她微笑着，张开怀抱将少女拥入怀中，然后，为她挡住了那道天雷。
那天雷似乎受到了什么触动，也不消散，扭曲着将那团白光包围，慢慢融合，最后，竟形成了一道圆体结界，将少女困于其中。
等到天雷散去，一切风平浪静，天乾所见的便只有姑瑶被困于结界中的模样。那是他降世前一刻，姑瑶的样子，一直维持了二十三万个年头。
天乾想唤醒她，可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身形渐渐变淡，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天乾立刻跑向那团结界，想与姑瑶待在一处，没想到，竟被那结界狠狠弹了回来。
“不！不！”他不甘心的敲打着结界，可每敲一次，他的心脏似乎都疼一下，竟是敲打在他自己的身上。“难道...这便是我么？”天乾恍惚意识到自己以前便是这道结界，这无情天道的束缚。
“这样也好，阿宁，至少我是一直陪着你的。”他的身形消散殆尽了，声音也几不可闻，悠悠被吹散在空气中。
为了与你相遇，我舍弃了所有，带着无限的寂寞，降临在这个世界。可是如今，你在哪里？
那一直昏睡的少女此刻似有所感，微微睁眼，但除了眼前流转的结界，什么也没有看到。片刻之后，她便又昏睡过去。
天乾自梦境中醒来后，似乎清醒了许多，看上去也精神了些。大梦一觉，不知今夕何夕，他周身气质变得更加清冷，漠然的打量着周围，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魂灵海时，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如今的其葬川中，流淌的不仅是后来新神的散魂，连同之前被天乾吸收的那些上古魂灵也被一并释放了出来。既然那只妖兽能利用魂灵重塑魂魄，那么，他也要试一试。
那道二十三万年前，被阿宁亲手割裂以引诱妖兽的那缕神魂，便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希望了。
不说究竟能不能复生，如何复生，且说其葬川中的每一点星芒便是一缕散魂，这浩瀚的其葬川，有的何止是数十百万，数千百万的星芒，日后，又会新汇入多少其它新神的魂灵，简直数不胜数。
可他却真的开始认真找了起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乾相信，只要他去找，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她的。
那日，他看似终于走出漫长的梦境，可却将自己的心永远留在了里面，那里有他以生命挚爱的女子。
可怜哪，那颗心竟再没能走出来过！
判词————
我最怀念某年，繁花俗世光鲜，有片璀璨星空，和一位青涩少年，星空落在了他眼里，少年还陪在我身边。
我最怀念某年，年华入笔墨间，他抬起头来看我，一如昨日少年，于是我心生贪婪，陪他将时光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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