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争似黄昏闲弄影
“留在叶公馆吧，有叶士程在，你一定会安全的。”佟昱勋抚摸着晞仪的头，柔声道。
是，留在叶公馆，哥哥就少些麻烦，也不必顾虑自己的安危。
留在叶公馆吧，现实告诉所有人，所有人都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就觉得离哥哥远了？
“只是借住几天，到时候哥哥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晞仪听话地点了点头。
“哥哥，就几天，你什么都不要变，好不好？”
这没头没脑的话，佟昱勋却听懂了。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你答应我，好好地答应我！”
“我什么都不会变，你放心好吗？”
晞仪还是撒娇地又抱着他，闭着眼睛想：“除非人来抢，不然我不放。”
但又想到什么不对。
看她仰着头眉头微蹙，就知道她要干嘛了：“去找衣服吧，我等你。”
可晞仪不知向琛在哪个房间，只知道老夫人住在后院，叶司令夫妇在楼上里间房。既然这么快能在一楼给她打扫出个房间，那想必在叶家服侍的仆从也都住一楼吧。
她正想敲隔壁房间试试，却听楼上有人说话：“你还没睡？睡不惯吗？”
叶士程拿着本书，正趴在对面二楼栏杆上看着。
晞仪想了想，还是上楼去了。
“叶少，你能借我件衣服吗？”
叶士程脸色变得又不太好看了，冷冷地说：“明早我先给你找一件，让人送你房里。”
“不是，我不是要女装。”晞仪咬了咬嘴唇，“男装，你的。现在，行吗？”
叶士程低头想了想，别扭地问：“要我衣服干什么？”
“我在家时习惯了搂着我哥哥的衣服睡……”也不管叶少会怎么看她了，晞仪眨着眼诚恳地道，“那样比较有安全感。”
这话是今天要拿刀刺杀专员的人说的？
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巷子里一直低头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的，也是她啊。
叶士程把书抛到书房桌上，前面走着，晞仪顺从地跟在身后。
他拿了件白色衬衣，晞仪却不走，回避着他的眼神道：“还有裤子……和腰带……”
叶士程眉头紧锁，还是回去拿了。
晞仪害羞地低头搂紧衣服，周遭充斥着跟他平时身上一样的味道。
见她的脸微微泛红，叶士程拦住她道：“你要是真那么害怕，干脆就在我这睡吧。”
抬头却见他玩笑着说：“我睡你房间。”
晞仪扭头要走，叶士程拉住她，半晌道：“我不要你当什么丫头，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名字就好。”
晞仪好似吓了一跳，直摇头。
“你都能管左归衍叫哥，叫我名字又怎么了？”
“那，他是左遇的哥啊，我随着左遇一起叫的。叶少我可高攀不起。”
晞仪鞠了个躬退下，却感知到身后的人更生气了！
“话真多。”推脱的时候总有找不完的借口，叶士程冷笑道，“佟晞仪，你利用我，也得问过我愿不愿意！”
“叶少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你真想让我娶丛姗，好，我娶。”这人端着胳膊倚着墙，邪魅地笑着，“娶完把她丢在府里守活寡，让她一辈子都出不去。”
“叶少始乱终弃我有什么意外的，就是娶上十个八个姨太太也配得上您的身份。”
面对晞仪的反唇相讥，叶士程点头认同：“如此说来，丛姗也只能做个姨太太。那……我先娶左遇吧，勉强算是没辱没了我们叶家。”
晞仪心知他故意气自己，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还真有点被气到了。两手捏紧了叶士程的衣服，就像能把他撕碎似的。
叶士程上前两步，把晞仪圈到怀里，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没想到你这么大度，可我只要一个。你说，我的叶太太，什么时候嫁给我？”
离开时一团热雾轻擦过她的耳廓，暧昧的推拉像是给她的耳朵浸了油又点了火，从一侧直烧到另一侧。
晞仪也不知该不该计较，许是他故意的，又或者是无意的。他惯会用这种战术。
而她的心跳又何尝不是一种蛊惑，一点一点地起伏如同木鱼，快把他的心智敲没了：要他入定，皈依眼前的女菩萨；又要他着魔，任由欲望啃噬，快些放弃抵抗。
趁着叶士程发愣的功夫，晞仪不等被取笑，慌忙甩开他的手。
叶士程还是硬拉住她：“有句话，不说清楚我睡不着。佟晞仪，我所有的算计都是以你的安全为前提。哪怕你总爱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晞仪匆匆跑回房里却不见哥哥。看着半掩的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原来是窗台上放着块石头挡着。她清冷地笑了两声，忿然之情又涌起。
要是今晚哥哥不来找她，她说不定还没这么……
心虚难道不是先生了嫌隙，才怕人猜疑？
而心虚之人，最是沉不住气。
晞仪呆坐半晌，要睡时才发现枕头旁放着一个纸条，竖写着“念奴娇”三个字。两个女字旁用了瘦金体，旁的只是欧楷。布局也怪，上下结构的分离得几乎像两个字，一个女突兀地站出了列，另一个女幼小的可怜。
就是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张字条，惹得晞仪哭哭笑笑了半宿，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清早，谁也没想到先来叶府拜访的会是文婷。
叶士昭吊儿郎当地叼着馒头跑过去，军装不整，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皮肤。
“文小姐，省长有事找我？打个电话就好，何必劳烦文小姐亲自跑一趟。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坐坐？”
说着就要上手拉文婷往外走。
文婷早听闻叶二少的荒唐事，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也着实被吓到了。她红着一张脸快步走到叶士程身边：“我是来找叶大少的。”
接待专员的事有七成是叶士昭负责的，关于建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却也都推在他身上。有油水可捞不假，如今看似有了甜头，却不是自己的。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命苦。难道天生劳碌命？
讪讪地坐下吃饭，却无意间瞥见佟晞仪站在他哥身后微笑。
笑的是自己，还明目张胆。
叶士昭倒也对这个佟小姐来了兴趣。
而他的微笑和眼神，更是没躲过叶士程的法眼。
叶士程死死盯着不安分的弟弟，一口一口闷声喝粥。
见文婷被晾在一旁，叶夫人觉得有些失礼，却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训斥儿子，便拉着文婷闲话家常。
只是聊着聊着，眼看又要聊到叶士程身上。
叶士程回头问晞仪：“吃过早饭了吗？大早晨的跟这站着，头不晕？”
“啊？不，不晕啊。”
他就那样冲着她微笑，眼神温柔得仿佛朝露欲滴。那一脸关切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让晞仪想起初见的那天早上。
而叶士程，也是一样！
刚回国的时候，一家老小恨不得把他箍在床上。后来听大夫说适度活动有利于恢复，就把他圈在家里。
每天各种猪骨、牛骨、虎骨，配上药材熬制，把他浇灌得心火旺。
趁着大清晨佣人们忙着筹备中秋家宴，这骨汤一时没顾得上熬，他便溜了出去，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偏偏是个大雾天……
路上听见两个学生抱怨着：“只是让她写标语罢了，说好了是咱俩贴，她非来凑热闹！”
“有人帮忙还不好吗？”
“不好！跟个监工似的！让人起这么早，我饭都没吃呢！”
“正好有人干活，我陪你吃饭去。”
……
那字的确是好字，标语内容就算了，跟北边的相比骂得一点都不深刻。
现在想来，笔墨大概出自他人之手，说话的客气劲倒挺像她的。
那天，她看向自己时，也是这样，没睡醒的茫然。
眼见叶老太太皱眉，士昭将粥喝得滋溜直响，抹了把嘴就起身：“既然不是找我，那我先走了。文小姐，改天专程找我，我有的是空。”
文婷闪了闪身子，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她悄声对晞仪道：“晞仪，好久不见啊！”
“你们认识？”
文婷微笑道：“认识的，晞仪人很好。”
“文小姐之前不是被养在乡下嘛，”老太太点了点头，了然道，“身体可是好了？”
“老太太说的是，我已大好了，我父亲就把我接回来了。说起来，晞仪还是我回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一句话说得叶夫人先不高兴了。是朋友？那对他们的事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略有耳闻了？怎么好再把她和儿子凑成对啊……
叶士程倒是对文婷多了几分好感，主动介绍道：“以后我书房的琐事都归晞仪管了，文小姐常来送信吧，也可与晞仪解解闷。”
“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这些交给她了。”
文婷拉着晞仪慢慢往外走，见四下无人时道：“同进会你不要去了。”
晞仪一愣，没等她表态，文婷又道：“以后也不要再去了。”
“你被开除，不是因为你同叶家走得近，而是为了你和大家的安全着想。”
晞仪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很不自然。
这种被抛弃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而且自己还得心甘情愿地接受……
文婷安慰道：“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名义上不加入同进会罢了，又不是不许□□国青年。有时反而自在方便些呢。”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叶士程不知她怎么好好地送了一趟人，回来就面色郁闷，于是想带她出去转转。
人都走了，叶家老仆菊婶匆匆去跟叶老太太报信。
“哦？有这种事！”叶老太太当即下令，“先别声张，让太太过来。”
叶夫人见了桌上放着的都是士程的衣物，一时摸不着头脑。
老太太点醒她道：“咱们太大意了，差点着了那丫头的道！昨夜就该看紧她！要是有什么疏漏，让她有了可趁之机，可就又闹出丑事一桩！”
菊婶一边揉着老太太后背让她消消气，一边解释道：“大少爷让人给那女的送几件衣裳，我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这堆衣服在她屋里。说不定昨儿就是勾引着大少爷在那歇的。”
叶夫人稍稍明白了些，反问道：“要真是这样，反倒是见森的不是，怨不着人家女孩子什么了。”
“森儿心思单纯。那丫头一看就是野惯了的，用了手腕，森儿可怎么躲得过？”
叶夫人无奈道：“您也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他要是说好，谁也不能出半个不字。”
“他是你亲儿子，可不是我亲孙子，你怎么还没我着急呢！”叶老太太生气了，“怎么，你相中那丫头了？那你就等着喝媳妇茶吧！”
“我知道您疼他跟疼谦京是一样的。”叶夫人笑道，“不是戏子，不是男人，就进门当个姨太太也没什么。”
叶老太太知道儿媳打的什么算盘：“谦京跟那戏子的事刚过去几年，见森又跟戏子牵扯上了，要说门好婚事是不容易。”
但她想想还是气不过：“我两个孙儿哪里不好了，你怎么知道说不来个门当户对的！”
菊婶附和道：“可不是嘛，两位少爷比别家的不知道好几百倍，有钱有势的人家不跟叶家做亲家，还想选谁？”
“老太太和太太面慈心善，太看轻了少爷。要是由着大少爷，先让那位进了门，只怕议亲的时候又难一重。”
一句话提醒了叶夫人。
“文省长这样的就曾放过话，女儿嫁进人家是要做正室的，要一夫一妻的。敢纳妾的话，他宁愿女儿离婚再嫁。”
老太太道：“且不管他们什么新思想新说法，见森娶来个好的，谦京也好照着找个像样的。你要是现在想偷懒不管，当心发愁的时候在后头。”
叶夫人默默回想着叶督军交代的话，又要控制住佟晞仪别让她跑了，又不让她嫁进来，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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