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死灰复燃

　　

　　就在何进沉醉在胜利喜悦中的时候，他完全放松了警惕；而宦官集团的阉竖们却一边装死躺下，一边加快了行动的步伐。

　　张让回家去动员儿媳妇何芯，这是他的最后一张王牌。为了将苦肉计演得楚楚动人，张让居然卟嗵一声向儿媳妇跪下了，还接连叩了几个响头，老泪纵横地哀求说：

　　“老臣犯罪，应该与你们一块回归家乡，老死林泉，可老奴我思来想去，我家世受皇恩，现在要一下子远离圣主，心中委实是割舍不下。老奴只有一个请求，唯愿再进宫去值一次班，能够最后看望一次圣上和太后，然后再退居林泉深山，那样，就是死也无怨了。”

　　张让的苦肉计演得形象而逼真，其情衷衷，其语哀哀，简直可以获得奥斯卡金像奖。儿媳妇何芯赶紧扶起公公，若公公有个三长两短，张家这棵大树也就倒了。为了家庭的利益，何芯当即回到娘家，向母亲舞阳君诉说了公公最后的请求。

　　舞阳君也受了宦官的贿赂，母女二人联袂进到后宫，向皇太后何芷求情。何皇后听了妹妹的陈述，也被感动得几欲掉泪。

　　试想，一个身份高贵的公爹，向儿媳妇屈膝下跪，多么可怜，多么感人啊，再说他的要求也并不算过分，只是为了见圣上和皇后最后一眼，值最后一次班，站最后一班岗，他们对皇帝和皇太后的恋恋景仰之意，情理动人。

　　何皇后揉着发红的眼圈，当即发布诏命：“撤销最高军事委员会的非常时期军事管制措施，所有宦官都重回皇宫内值班。”

　　宦官集团见何皇后果然上当，立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张让挑选颇会武功的段珪、毕岚等数十人，手执武器，埋伏在嘉德殿门边，由赵忠手执假造的何太后诏命，传大将军何进进宫议事。

　　何进对已死未葬的宦官们根本没放在心上，毫无警惕，连一个贴身警卫也没带，就跟随赵忠身后，大摇大摆地闯进宫门。

　　何进刚踏进嘉德殿前宫门，突然被几十名勇武的小黄门团团围住，张让手执利剑，指着何进的鼻尖大骂：

　　“如今天下昏乱，并不只是我们宦官的罪过。先帝在世的时候，因王美人被毒致死案，与太后闹得很不愉快，何太后几乎被废，是我涕泣解救，我们众家弟兄各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哄得灵帝高兴了，这才使得何太后化解了危机，我们的出力，就是想依托你们何氏家族啊，没想到你们兄弟二人一朝得势，竟然扬言消灭我们这些人的家族，这不是太过分了吗，天下哪里容得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呢？你说宦官秽浊，那么，公卿以下文武百官，忠正清廉的又有哪一个？”

　　张让的话确有道理。桓、灵两朝，是东汉政治上最黑暗的时候，如果说宦官丑恶，公卿百官也没有一个是良善的，脱开裤子让老百姓看看，哪个的屁股上不是沾满了屎，谁都不干净呀！大家彼此彼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负责宫中手工制作的尚方监渠穆是个粗人，大吼一声：“少跟他啰嗦！”手起刀落，当场将大将军何进斩杀于嘉德殿前。

　　张让、段珪等乘胜追击，伪作诏书，任命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罢去了袁绍、王允二人的职位。

　　宫内值班的尚书卢植接到诏书，表示怀疑：“这么重大的人事变动，须请大将军何进出来共同商议。”

　　宦官中有人将何进的头颅抛出来，说：“何进谋反，已被诛杀！”

　　何进的部下吴匡、张璋听说主帅被杀，挥兵进攻南宫，虎贲中郎将袁绍也带领门客侠士协助进攻。宦官阉人们手执兵器，严守宫门。宫禁重地，宫门坚固，双方僵持不下，一直战斗到夜晚，双方难分胜负。

　　晚上，袁绍见久攻不下，就放火焚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二宫，想以此胁迫张让等投降。张让为了躲避即将蔓延进宫的大火，向何太后诉说：“大将军的部下造反，焚烧宫门，现正火势正向皇宫进逼，我们得马上转移。”

　　何太后此时还不知何进已被杀，更不知宫外真相，就点头同意。众太监挟持少帝刘辨，陈留王刘协及宫内留值的官员僚属，向北宫德阳殿转移。

　　一行人刚走进阁道，见尚书卢植手拿利剑，挡住去路，大声训斥段珪：“你等阉竖，竟敢挟持圣上，太后。”

　　何太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乘段珪忙于对付卢植的机会，从阁道窗口跳了出去。总算得救。

　　车骑将军何苗和袁绍带兵进宫，追到朱雀阙下，捕捉了中常侍赵忠等人，当袁绍下令斩杀赵忠时，赵忠向平日颇有交情的何苗求救，何苗受过赵忠的贿赂，目示袁绍，希望他能放赵忠一马。

　　吴匡等人平日就怨恨何苗不与乃兄同心同德，而是收受宦官贿赂，多次庇护阉宦，现在又见何苗为赵忠向袁绍求情，乘袁绍尚未表态的时候，就故意问手下的将士：

　　“大将军何进的遇害，就是因为他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勾结阉竖造成的，我们该不该为大将军报仇？”

　　何进*平日对部下较好，此时部将们又经吴匡煽动，兵士们流着眼泪大喊：“为大将军报仇，为大将军报仇！”

　　吴匡毫不犹豫，挥刀将何苗斩杀于朱雀阙下，尸体抛弃在皇宫花园中，无人收尸。

　　杀了何苗，袁绍命令士兵关闭宫门，四处搜捕宦官阉竖，不分老少长幼，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可怜那些没留胡须的官员，因在宫中值勤，也被一刀抹颈。

　　好在这场凶案发生在一千八百年前，如果似今天这样，男人以反窜为荣，成变性人，戴胸罩，扮贵妃，卖弄风骚，鱼目混珠跳钢管舞，还真不知道有多少假女人将被杀，成枉死鬼。可怜那些伪娘娘，此时面对刀剑横颈，也顾不得害羞，为了保命，当街脱掉裤子，亮出那玩艺儿，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袁绍等人冲进宫中，诛杀宦官。张让等人见情况紧急，手执利剑，劫持少帝刘辨，陈留王刘协等官佐数十人，冒烟突火，逃出北门，连夜逃往小平津（今河南巩县西北）。

　　晚上，尚书卢植带兵追到黄河边，找到少帝等人，要解救少帝，被执刀的阉宦阻挡，跟随卢植前来的河南中部掾闵贡气愤不已，率众挥刀上前，与阉宦发生厮杀。

　　混战中，少帝兄弟二人不明究里，逃出众围，埋伏在河边草丛中，不敢动弹。兄弟二人此时饥渴难忍，十分狼狈。

　　七月的草丛中，蚊蝇厉害，被叮咬得浑身血迹点点，二人想抬头痛哭，又怕被别人听见，成了俘虏，只得低声抽泣。时过半夜，听见官道上人马散去，二人这才互相搀扶，爬上河岸，跌跌绊绊往前逃命。

　　此时，四处漆黑一片，幸好还有萤火虫点点微光，借以照路，两人随着萤光，拼命往前逃命，鞋子跑丢了，两双赤足，夜行数里，被砺石刺得鲜血淅沥，实在走不动了，两人抱头掩面，困卧路旁草丛中，奄奄待毙。

　　卢植与闵贡带领人马四处搜寻少帝。半路上捡到两人的破鞋，这才寻到困卧路边的皇帝，二人急忙下马跪拜，扶二人上马。

　　此时已届黎明，东方曙色，南方鸡啼。夏日的黎明河滩毕竟还有凉意，况且细皮嫩肉的皇帝、陈留王二人担惊受怕奔波了一夜，又饥又渴，忍不住叫嚷着要吃要喝。

　　闵贡命人从农户家中捉来畜牲，杀羊做饭给少帝等人吃。这本来是宦官的分内之事，这时弄得大臣来做，卢植气愤地大声责骂跟随在身后的张让、段珪等人：

　　“你们以阉人的奴才身份，刀锯下的残身，一步登天，享受荣华，居然还劫持帝后，荡覆朝廷。我朝自逆贼王莽篡政以来，奸臣贼子还没有谁像你们这样凶残的，祸乱皆由你们而起。现在，识相的快点自杀，不然，我就一刀宰了你们！”

　　张让、段珪二人本以为自己扶持少帝出逃，躲过兵燹之灾，功劳不小，今后继任中常侍是稳稳当当的，没想到卢植喝令宦官自杀，一时面面相觑。

　　闵贡见二人犹豫不从，就挥舞手中的宝剑，恨恨地说：“你们还愣着干啥，还想让我手中的宝剑说话吗。”

　　张、段等人见大势已去，跪在少帝面前哭诉：“臣等该死，致天下大乱，而今去矣，望皇上自己珍重吧！”

　　说完，在众人的怒目而视下，两人牵着双手，双双投河自杀。作恶多端的张让等人，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吃过早饭，少帝骑一匹马，闵贡和陈留王合骑一马，往洛阳赶路。半路上，路过一户农家，找到一辆运输车，载着王皇二人前行。

　　归途，在雒驿驻留时，卢植先回洛阳去寻找援兵，前来迎接皇上，闵贡陪伴着少帝等人重又上路赶往北邙山。在北邙山下，遇见听命前来的河南尹王允等人，众人一路，缓缓往洛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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