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的困惑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就是神，是守护者，是掌控者，是混沌与规则，是万物之初与无限未来。”终极微微抬高了下巴，布满了细小鳞片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已经镇守于此不知道多少岁月了，我所见过的闯入者不计其数，然而死在我手上的闯入者却着实不多，因为如非必要，我是不会痛下杀手的。所以，只要你们放弃抵抗，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踏入这里半步，那么我可以承诺让你们安全离开。现在请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吧。”

　　“太迟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腾杰阴沉着脸，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身为这个世界的掌控者，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快要灭亡了吗？如果无法打败你，获得世界之心的权限，那么，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这个世界一起走向灭亡，甚至连你也不能幸免！”

　　“满口胡言。”终极依然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不过，当他注意到腾杰右手手腕上的手环时，他脸上细小的鳞片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你怎么会有那个手环？”

　　“不只是我，我们每个人都有。”腾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手环意味着什么吧。”

　　终极沉默地闭上了双眼，像在回忆着什么，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当世界的寿命将尽，新的掌控者将携轮回之环而来，继承世界之心的权限，带领着万物走向复苏……”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与之前那些闯入者们本质上的区别了吧。”滕杰叹了口气道，“轮回之环的出现，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寿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不论你愿不愿意去承认，你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意志所抛弃了。事已至此，何不交出世界之心，安然去接受这个世界自身的意志，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笑话！”终极打断了滕杰，猛地睁大了双眼，蓝色的瞳孔幽暗而深邃，仿佛能够洞穿人心，“我是这个世界的神，只要有我在，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灭亡！”

　　“你错了。”滕杰毫不畏惧，甚至主动上前了一步，眼睛盯着终极连眨都不眨一下，“你只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但绝对不是拥有者。轮回之环的出现，不仅是这个世界本身的意志，更是拥有这个世界原始权限的创造者的意志。这个世界的毁灭已经注定，你是无法终止毁灭进程的。所以，要想这个世界得以重生，要想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你必须交出世界之心！”

　　“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要我交出世界之心吗？”终极的瞳孔深深地缩起，“对于你们这些贪婪而自私的时空猎人，我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然而对于我和这个世界的存在，你们却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决定了。”

　　终极言罢，身后的触手蠕动了起来，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那青得发黑的尖端尽皆调转方向直指滕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滕杰戳成马蜂窝。

　　“你又错了。”滕杰毫无惧色，仿佛根本没有去在意那些触手的存在，“我确实是时空猎人，然而，他却不是，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是在你的世界里孕育而生，经历了种种考验才得以来到这里，最终将要代替你去继承这个世界意志的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连他都不相信吗？难道对你而言，这个世界的生死，比你手中的权限更重要吗？”

　　腾杰说的每一个句话，都像是一枚炮弹，将终极早已平静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内心炸得动摇了。伴随着滕杰几乎是吼叫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漫天的触手，在这一刻停止了动静。此时，最近的那根触手，离滕杰的眼睛，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终极转过脑袋，看向了腾杰手指之人——游采阳。

　　游采阳不知道腾杰口中所说的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他也没工夫去思考这些了，因为眼下腾杰实实在在地将终极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怕绝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终极的注视，一种仿佛面对着神灵的压迫力降临到了游采阳身上，游采阳的心中早已把腾杰骂了几千几万遍。纵使游采阳向来自视不凡，内心深处一直怀着一种超然的骄傲，但要他面对这样一个可以说是超越了自己认知的存在，从内心深处产生的渺小和无力感，最终还是令他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面对着终极的注视，跪了下来。

　　终极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有任何情感的波动，但是，他的声音却变了：“你指的是他吗？去继承这个世界的意志？他配吗？”

　　腾杰脸上紧绷着的肌肉，在看到游采阳向着终极下跪之后，舒展了开来。他扫视着大地，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被自己抱在身前昏迷不醒的雪儿身上：“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我是绝对不会如此草率地带领我的团队参与这次的最终一战的。当我们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右手上戴上了轮回之环，想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虽然努力过，挣扎过，但是，最终我们还是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我的家人们，都已长眠于此，如果我也能够死在这里，至少死后不会感到孤单，只是……到最后，我还是保护不了雪儿，也不知道当我死后，还有没有脸面去面对他……”

　　腾杰话音刚落，周磊逐渐涣散的意识，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样，猛然间听到了一个声音。

　　雪儿……雪儿……

　　周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拖着那条断了的右腿，向着终极走了过去。

　　终极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想有人打断他和腾杰之间的对话，一根触手从身后向着周磊扫去。然而，被放大后的纯粹精神力洗礼过的周磊，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一击。触手撞向周磊的力量，哪怕是一头大象都能够被轻易掀翻，然而，当那根触手击中了周磊，竟然只是将周磊撞了一个踉跄。几乎没有多想，第二次飞向周磊的触手数量从一根变成了十数根，然而，周磊就像是与大地连为了一体，十数根触手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将地面都打得凹陷了下去，却依然无法阻止周磊走向终极那缓慢而坚定的步伐。

　　终极的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通常而言，纳灵体晶隔被破坏，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破损，对于一个创造者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哪怕是意识印记再浑厚，它都将在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之内通过破损的纳灵体晶隔流逝殆尽。通常情况下，人体会在体内意识印记降低到某个警戒值的瞬间，本能地开启某种自我保护的休眠机制，以防止意识印记过渡透支所导致的损害。在人体进入休眠机制之后，识海将会依据其开启的具体深度而释放出相应程度的意识印记烟雾和纳灵体碎片，去补充损耗的意识印记和修复破损的纳灵体晶隔。这个过程可能只有几个小时，也可能长达数十年，具体情况因人而异。虽然在进入休眠机制之前，由于意识印记的大量流逝，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有很小的概率会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如果用一句通俗的话语来描述的话，那就是回光返照。

　　可是周磊的情况却比较特殊。他的纳灵体晶隔不仅仅是破损，而是彻底粉碎，如果换做普通人，其意识印记从最初的状态到完全消散甚至不需要超过一秒，然而，周磊到现在依然没有倒下，至少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终极并非不知，在周磊被林震的人间大炮轰飞到了轮盘边缘，掉落尸山的那段时间里，从那儿吞噬了成百上千具本源相同的魔瞳变异体的灵魂。用于修复和强化破损的身体只炼化了其中很小一部分的灵魂，而剩下的大部分还未炼化的灵魂却从那时起就一直留存在周磊的体内。所以，终极一开始就猜测，也许是出于摄灵魔瞳的特性，当周磊的纳灵体晶隔被彻底粉碎之后，其体内剩余的灵魂开始大量被炼化。依靠着炼化过后所产生的同源能量，周磊体内的意识印记不仅没有产生任何行将消散的迹象，甚至其总量还在不断的上升。

　　一开始还能这么解释，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可能性越来越低，只因为那些意识印记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仅充满了周磊的身体，甚至逐渐在周磊的身体表面蔓延开来。

　　打个比方，氧气代表着意识印记，而装满了氧气的**子，则代表着纳灵体晶壁。**子破损，氧气自然就会溢出，同样的道理，纳灵体晶壁破损之后，意识印记将在很短的时间内流逝。可是，如果**子本身就不存在呢？

　　周磊的身上发生的就是这么一种状况：明明纳灵体晶壁已经完全粉碎了，虽然炼化之后的能量可以部分补充失去的意识印记，甚至是少量的修补纳灵体晶隔，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意识印记却仿佛永远都不会枯竭，这绝不可能是炼化的能量所能产生的结果。

　　究竟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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