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惩戒
云燕璟身着高领素淡儒衫走进坤宁殿，行路间轻纱衣摆无风自动。他一半乌发用银簪简单束着，另一半随意垂落，长长垂过腰际。五官清雅玉颜天成，当真有仙人之姿。
宫妃们既艳羡又妒忌，云燕璟按北燕宫规给皇后行大礼。
“臣请皇后娘娘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祝娘娘康乐如意！”
有你在，本宫哪里会如意！林皇后手心紧攥，见云燕璟如此风度体态，胸中恨意更甚。为发泄怨气她迟迟不唤云燕璟起来，又慢条斯理喝了盏茶，才装作刚刚发现殿中叩首的人。
“你就是璟侍君，南燕的那位质子，平身吧。”皇后故意强调“质子”二字，意在要云燕璟认清身份，对其羞辱贬低。
云燕璟宁静无波回话：“是臣下，臣谢皇后娘娘。”之后他慢慢起身站好。
别的妃嫔都有座位，不过皇后并没想叫云燕璟坐。云燕璟支撑前来还很虚弱，起身时脚底飘浮猛然感觉头晕，不由晃了一下。
正愁无处找茬，皇后怪声怪气道：“你原先是皇子身体金贵，不爽利就不必来应景了，弄出岔子倒显得本宫不够体恤宽厚。”
云燕璟明白皇后在发难，自己亦无话可说，只能躬身告罪：“臣下在凤驾前失仪又觐见来迟，但凭皇后娘娘惩处。”
皇后斜着嘴角冷哼：“惩处本宫可不敢，只怕陛下要心疼。”
郁嫔装作和事老：“璟侍君年轻，哪里做得不好娘娘往后多加教导便是。”
她走到云燕璟身边故意啧啧两下。
“怨不得陛下会喜欢，璟侍君果然是妙人儿。别的不说，只看这一身素素白白衣裳，就把我们这些穿红挂绿的全比下去了，显得我们俗不可耐呐！”
悦音侍君更酸，语调尖刻。
“是呀，人家素面朝天就能博陛下青眼，我等望尘莫及！只是，陛下同皇后大婚举国同庆，璟侍君今天穿白衣是什么意思？莫非心怀怨怼，意在诅咒？”
这话挑拨得着实阴狠，皇后当即大怒。
“拜见本宫一身惨白，大胆云燕璟，可是南燕战败你心有不甘？有意诅咒本宫，更想毁掉陛下的国运！”
云燕璟昨晚被折腾惨了，无心无力打扮也不想太显山露水，只让红绡简洁收拾把伤处稍加遮掩就来到坤宁殿，哪料竟成了罪状把柄。
见皇后气愤难平，云燕璟赶紧又跪下。“娘娘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平日装束一直如此，若触动凤颜有不敬之处甘领责罚！”
皇后在相府娇宠惯了，现在又位居国母更自认尊贵无比，哪容得别人对她有丝毫怠慢。
便对云燕璟道：“既然你左一个责罚右一个责罚，本宫成全你。今天小惩大诫，你在南燕做皇子养的毛病得改改了，要看清楚这里是北燕皇宫，由不得你随意放肆无礼！”
她又转换语调做出宽容状。“本宫也不多为难，慈宁殿太后乃我等榜样，太后笃信佛法，你便到那院中佛龛前跪一炷香。反省自己过失，权且立个规矩吧。”
“臣遵旨。”云燕璟没有辩驳，叩头退出殿外，皇后又命悦音侍君出去监督。
因太后尚佛，宫内各处都供奉佛像，坤宁殿回廊外就有一尊观音。
云燕璟从昨晚到今天跪了太多次，这里地面又是最坚硬的金刚石砖，双膝咣当落地，被磨肿的皮肤再遭遇刺激只觉钻心地疼。但云燕璟还是咬牙隐忍着，始终跪得直直的。
“点香。”悦音侍君得意吩咐。
看见宫人拿的檀香云燕璟不由一惊，这可不是普通一尺细香，竟是半人高三指粗的敬佛长香，皇后如此小惩大诫当真慈悲。
昨日暴雨今日大晴，将要正午阳光很是烧灼。跪了一阵云燕璟感觉自己快被烤干，而香才燃不到一寸，这煎熬何时是个头。
悦音侍君不傻，叫宫人搬把椅子他坐在回廊内扇扇子。
瞧云燕璟鬓角衣领都已湿透，他心里舒服极了，还幸灾乐祸搞恶作剧。
“璟侍君，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很热呀？我帮你扇扇风捎带让香燃得快些啊！”
他哪有好心，使劲儿扇那长香，成心将浓烟都赶到云燕璟跟前。云燕璟被呛得不住咳嗽，肺腑里也一起受炙烤，额头上豆大汗珠滴滴答答朝下掉。
香烧得极慢，一刻钟、两刻钟……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云燕璟眼中天旋地转，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坤宁殿院墙外传来车马辚辚声，接着是总管太监的尖锐嗓门儿：“皇帝陛下驾到！”
听了这消息，悦音侍君吓得从椅子上蹦起，皇后等人也慌忙出来，在院中呼啦啦跪了满地。
脚步咚咚作响，贺兰栩到了，他第一眼就看见佛龛前快要昏厥的云燕璟。
将头转向皇后，天子不怒自威，审视的目光很令人琢磨不透。
皇后感觉背上发凉，小心组织言辞。
“臣妾恭迎陛下！今日，今日妃嫔们到坤宁殿闲话，独璟侍君来晚了，众人又说他大婚后穿白衣未免不吉，恐怕有损国运。所以，所以臣妾身为中宫就稍加惩戒，要他跪一炷香静思己过。”
贺兰栩半晌不语，院子里落针可闻。许久，君王看看云燕璟，再看看其他艳如桃李的妃嫔，竟发出声冷笑。
他说：“好，惩戒得好，皇后管理后宫辛苦了。”
又瞟一眼云燕璟骂道：“败兴的东西，一大早招晦气惹皇后心烦，滚回去，朕懒得看见你！”
之后上前搀扶皇后，二人携手进内殿了。
云燕璟刚才很热，此刻却是凉，透心地凉。他遥望贺兰栩背影，挣扎爬起来，跛着腿拖着疲惫的身子默然离开。
林皇后大松一口气，原本还有些担心，担心皇帝宠爱云燕璟会怪自己。但现在看来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并未将这狐媚子放在心上。
毕竟当年登位父亲林相立了大功，陛下自然要给自己这皇后面子。至于云燕璟，一介卑贱质子，往后时光长得很尽可以作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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