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摘枣
红绡在内务府领月银遭遇歧视，她哪里好相与，当即发飙大闹，争回夜阑阁应得的。
明白红绡是为自己出头，云燕璟亲手给她续满茶水又好生劝慰。“别生气，难为姐姐了。”这两个真的不像主仆更像姐弟。
红绡是徐勇外甥女，大大咧咧性子在宫中资历又老没多少人敢招惹她。
云燕璟想自己原先侍寝时就常遇他人白眼，如今成了被禁足被鄙弃的，受克扣在所难免。
他其实无所谓，不奢求情爱恩宠，即便得到也仅仅是弟弟的幻影。现在只愿为南燕为父王和小弟在这儿安安静静待下去，再没有其他妄念。
所以他看得开，为红绡着想说：“跟着我委屈姐姐了，你原该让徐总管选份更好的差事，待在夜阑阁怕是……”
话未说完，红绡先不高兴起来。
“小君当我做什么人，我难道眼里只认钱只认好处？跟你是我自愿，小君和那些窝心斗角的人不一样，我分得清谁美谁丑谁善谁恶。”
红绡姑娘撅起嘴，还有点小委屈。“你，你是不是嫌我粗手笨脚又脾气不好。告诉你，赶上我了，赖在你身边轰也轰不走！”
其实她是担忧若换个太老实的伺候，小君没人帮忙更要被拿捏，那还不如自己这性子暴的，还能略护他一护。
云燕璟知道这位姐姐嘴上厉害内里最疼惜自己。
他便温声央告：“好姐姐亲姐姐，是我讲错话你别恼。我哪舍得你走，除了你再没人照料我了。好姐姐，我在这儿憋闷得久，现在肚里发空脚底发软，麻烦你给做碗甜粥行不行？”
原来温柔美貌公子也会撒娇，红绡哪儿受得住他这样哄，怒容立刻转了笑颜，开开心心说：“甜粥有什么难，咱们院墙外有棵大枣树，等我摘捧枣子和粳米一起熬，滋滋润润正好为你补气血！”
……
墙外就是内宫甬道，金秋已至，道边一株百年枣树结出累累硕果，像串串小红灯笼压弯了枝条。
红绡搬架梯子上树摘枣。她想多弄一些，一半晒干日常泡茶，一半洗净切碎，给小君煮一锅补血的粥。
兴冲冲站到枝头，才发觉自己太马虎了，竟然没拿盛枣器皿。红绡也懒得再下树，索性撩起裙摆兜着。
眼前果实红润饱满，叫红绡越看越喜欢，她片刻就摘了不少。
这边挑那边选，总想为云燕璟选最好的不过东一下西一下难免身体晃动，便有三三两两枣子自红绡怀中滚落出来。
恰巧郁嫔宫女茉儿从树下经过，枣子不偏不倚砸中她头顶。茉儿吓了一跳，仰头喊：“哎呀，谁干的？”
“我，摘枣呐，大呼小叫什么。”红绡没当回事，心想几个枣儿砸又砸不坏至于的吗。
茉儿是郁嫔从娘家带的贴身丫头，郁嫔父亲做侍郎官职不小，所以她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郁嫔娘娘有钱有势，身边宫女也当自己很了不起。
茉儿进宫不久并不了解红绡，只知道她是南燕质子的侍女。陛下都不理那质子了，都被皇后娘娘禁足了，主子没脸奴才有什么可嚣张的，还敢在自己头上扔枣儿。
茉儿哪肯善罢甘休，当即口出恶言：“你作死呢，好大的胆子！敢偷偷暗算我，滚下来赔罪认错说清楚，误了我给郁嫔娘娘办差你担待得起吗？”
“哟，这是哪儿冒出一棵葱。”红绡向来吃软不吃硬，立在高处与茉儿对骂。
“你大白天眼瞎怪别人，急着进棺材投胎非打这儿走。我摘我的枣儿干你屁事，癞皮狗乱嚷嚷威风给谁看？”
“你，你给我下来！”茉儿骂不过红绡，手指树梢浑身打哆嗦。
“就不下，你能怎么样？”红绡故意气她，捡枚大个儿红枣优哉游哉开吃，还把枣核朝下丢，这回是瞅准了专打茉儿的。
茉儿跳脚，想要过去拽梯子。正赶上皇后带着郁嫔一帮人逛完御花园过来，四周花团锦簇包围，衣香鬓影钗环摇曳。
见到自家主子，茉儿有了倚仗。跑上前跪伏在皇后脚边，假惺惺抽抽噎噎道：“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跟郁嫔娘娘给奴婢做主！”
主仆俩一副嘴脸，郁嫔就故意训斥她：“放肆，怎可举止无状惊扰娘娘，难道要皇后千岁为你的小事费心吗？还不退下！”
皇后统领六宫是内殿之主，红绡这回不得不爬下梯子见礼。但她并不多话，扣罢头就跪在一旁。
林皇后每日被人捧着，当真感觉自己瑞凤来朝母仪天下。听了郁嫔的话，她觉得即便是小宫女的事，自己体恤宫人仆婢也该过问。
贤德皇后轻启朱唇告诉茉儿：“你抬起头，但说无妨。”
“是，奴婢谢皇后娘娘！”茉儿又磕了两三个响头，边讲话边跟郁嫔交换眼色。
“奴婢今日奉郁嫔娘娘命，往宝华殿送经文为太后皇后祈福。经过夜阑阁，这位红绡姑娘上树摘枣子，说奴婢碍了她的事，用枣子丢奴婢又破口大骂。奴婢身份低贱，被姐妹骂两句原也无妨，只是，只是她言语中对主子们不敬，奴婢听不过去告诫她，她反更变本加厉，奴婢实在讲不出口。”
皇后脸色沉下来，问：“她说了什么？”
“她，她……”茉儿做出支吾惊慌状。
郁嫔上前阻拦：“这丫头是我娘家带来的，粗俗不懂宫中规矩，皇后娘娘休信。奴才的话不足为凭，别冤枉了好人。”
仿佛不经意，郁嫔目光扫过红绡又瞥进夜阑阁内。
呸，都是做戏高手！红绡自鼻孔哼一声，心中愤愤。
她这不服气样子自然进了皇后眼睛，皇后被郁嫔带进套儿，又追问茉儿：“到底说些什么，你不许隐瞒！”
“娘娘千岁赎罪。”茉儿渲染完了，终于开始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红绡说，说奴婢作死急着投胎，奴婢打这儿过就是碍她的眼影响璟侍君修养。她还说璟侍君独得陛下隆恩别人都要靠边儿站，即便郁嫔主子和……和皇后娘娘您也不算什么。”
“你讲梦话吧，编谎本事有一手啊，除了投胎那半句是真别的都在胡吣！”红绡终于忍不住了。
“贱婢！”皇后大怒，她哪能容红绡在自己面前无礼，便向身边几个健壮嬷嬷下令：“来呀，狠狠抽这眼中没主子的贱奴一百皮鞭，以正宫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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