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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道化无极:功成


  洪景天道:“话虽如此,只可惜彼时尚无女子开宗立派之先河。尹希一生钟情老子,也无开宗立派之心。于是道化无极功自创立以来,只是代代相传,从未发扬光大。也是因为这门功夫既不败于人,也不胜于人,因此难成其名。”

  断楼问道:“那洪老前辈……我是说慕容掌门的师父,又是怎么学到的呢?”

  这样一问,洪景天叹惋道:“这又是另一番故事了,我当年来到岭南,和老洪结交,也只大略听他说过,于其中细节,你们却可以看这巨石的后面,便是他为自己所记叙的生平。”

  一听又有故事可看了,完颜翎好奇心顿起,拉着断楼的手,绕到山石背后,却一眼就怔住了——这背面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的故事,只有三行短字:大哭大哭,我从何来。大笑大笑,我往何去。苦短乐长,生而已老。赤子抱心,夭于襁褓。大哭大哭,大笑大笑,我未曾来,亦未曾去。

  完颜翎将这三段字念出来,除了中间那句“苦短乐长,生而已老”深为认同之外,其他的一概不懂。断楼也云里雾里,总觉得内中有什么自己将要触碰却又参不透的东西。

  洪景天走过来,见断楼眉头紧锁,拍拍他的肩膀道:“寻常人若要明白这些,非得历经沧桑冷暖不可,等到参透了,也是如我一般的糟老头子了。你年纪虽轻,可是大起大落、悲欢离合、生死回转,都已经经历过了,不知曲折过多少糊涂老死之人,才能大略领悟这武学心法的其中之一,也因此能救得自己性命,也真是一番奇缘。”

  完颜翎撇撇嘴,她对于武学之事并不关心,更懒得听洪景天说道,只是这道化无极功能救断楼性命,那也就不去打断。正想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洪景天却忽然一拍肚皮,大笑道:“好了,我已经教完了,你便自己在这里练吧。我要走了,饿了。”

  完颜翎一愣,一下子拽住洪景天的袖子道:“什么你就教完了,你光摇头晃脑地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武功可是一点都没教啊。”洪景天笑道:“你丈夫才二十多岁,在武学上的奇遇已经不知胜过多少人,各方各面都是一流的,还用我教什么?”

  说着,洪景天轻轻一挥衣袖,那油腻腻的袖子便如同一条滑鱼一般从完颜翎手中抽了出去,脚下轻飘飘地已经走到数丈之外:“还有啊,你吃的灵丹妙药虽多,可若不能在一个月之内练成道化无极,那你的小媳妇就只能守活寡咯。”

  完颜翎心中焦急,问断楼道:“图鲁,他不是在糊弄咱们吧?这什么道化无极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断楼沉吟半晌,缓缓道:“洪老前辈说的,我大略明白一些。这道化无极功名为武功,只怕其中并没有什么功法招式之类,而是一套心经总纲,探究的是武学的根源所在,只怕不是强练能成的。”

  完颜翎道:“那你……来得及吗?”断楼注意到完颜翎声音微颤,抓着自己的手也攥紧了些,知道她心中害怕,便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温柔道:“你放心,这武功都说了,世间万物,阴阳平衡,你我经历了这许多磨难,也总该苦尽甘来了。”

  完颜翎抱在断楼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苦尽甘来,你答应我的,不许耍赖。”

  自此之后,断楼每日便坐在巨石旁边,或而打坐调息,或者望着海潮发愣。完颜翎知道自己是学不了这什么道化无极功了,便只有尽心尽力地将衣食住行之类的事情打理好。她生于皇室,虽不娇生惯养,于持家之事到底不精通,不过总还胜过洪景天百倍。

  洪景天那些糕点果品,是往日里行医讨来的,现在藩镇已经落入血鹰帮之手,自然是去不了了。好在米面尚有,这海岛每日潮汐,鱼虾贝类不可胜数,倒也不愁吃喝。完颜翎有时看不惯洪景天满身油污,也帮他浆洗衣服。有时也对断楼发牢骚:“明明早就说好了,婚后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做的,现在又交给我了。”

  这一天早上,洪景天腹中饿了,完颜翎却还不送来饭食,便自己出洞去寻找,却见完颜翎呆呆地站在海岸边,向远处望着。她目光的方向自然是断楼,只见断楼坐在海边,面对朝霞下的大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呢?”洪景天明知故问,完颜翎扭头,没好气道:“他天天这样子,有时候都不大理我了,你要是把我的图鲁哥哥教成一个老学究,看我跟你没完!”

  洪景天笑道:“老学究怎么了,不好吗?”完颜翎道:“当然不好了,那样我就不喜欢了。如果真要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当时就杀了慕容海,去跟柳沉沧换解药。这样的话,就算图鲁他因此骂我气我,我都不还嘴,只要他还是他就好了。”

  “可若他真答应你去杀慕容海,他真的就还是他了吗?”

  完颜翎方才本是一句玩笑,洪景天这样一问,倒是自己一怔,沉默良久,苦笑道:“那样的话,大概也不是了吧。嗐,我这是怎么了,自己又不是善人,可偏偏还喜欢心软的他。”

  洪景天看着完颜翎,温然笑道:“你怎么不是善人了。断楼他可跟我说过,你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看见你为了保护一只小鹿,和一只猛虎对峙呢。”完颜翎摇摇头,叹口气道:“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那不是一只失去了母亲的小鹿的话,我才不会去管呢。也许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有他,我才是这样的我。”

  完颜翎说着说着,自己便离开了,不去打扰断楼。洪景天看看完颜翎,再看看断楼,心中道:“得道者,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心中有魔,难道他心中就无魔了吗?到底是他压住你心中之魔,还是你压住他心中之魔,这可也说是阴阳之变,不可分开了。”

  断楼此时半身浸在海中,周身却感觉如同沸水滚烫,脑中几乎要炸开,呼吸也变得急促。洪景天瞧出异样,知道他已入歧途,便走过去伸手在背后一抚,问道:“如何了?”

  断楼骤然惊醒,转过头来,听见洪景天的声音,一下子出了一身的汗。将脸浸入海中,稍微清醒了一些,长舒一口气道:“这几天打坐参悟,内功确实有所提升,也有些和万物交融之感。可是一旦开始思索‘道’为何物,便立入魔障,心乱而止。”

  “道?”听完断楼的话,洪景天哈哈大笑,“那你可真是想错了,道永远都得不到。得之为阳,失之为阴,若是全得,便是一盛一衰,又怎么能有阴阳之平衡?”

  “可这样的话,这功夫不是永远都练不成了?”断楼怔怔地看着洪景天,海面上出现了一丝白线。洪景天道:“道家之道,便是禅宗之佛,便是儒家之大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终究只能是一个‘法’字,不可得,也不必去得。就好比说纵是看穿生死,又岂能真的漠视生死?”

  白线渐渐逼近了,隐隐可听见轰鸣之声。断楼低下头,将双手伸进海水中。洪景天道:“道不可得,便退而求天地。太极不可求,便退而求两仪,世间万物,有形无形,都无非阴阳二气而已。看穿二者异中之同,同中之异,自有道化无极。”

  白线渐渐涌起,两人脚下的海水躁动了起来。洪景天退出两步,看着小岛中央的高山:“前几天翎儿问我,说这岛上又没有河,哪来的瀑布?又没有火,为何谷中的地面竟是暖的?”洪景天瞧着断楼:“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海潮已经高过了头顶,断楼犹自低头不语,洪景天笑笑道:“因为这海岛的地下,其实是一座火山,我们平时所居住的山谷,便是火山口。海水中的山火,从未熄灭,这瀑布便是被地火卷起的天水。千百年来,无穷无尽,滔滔不绝,滔滔不绝啊……”

  海潮咆哮着,将这岿然不动的两人,连同那最后的一句话,一起淹没了。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海潮骤然间被打开了一个豁口,断楼于其中傲然站立,一手前招,一手后揽,姿态虽然简单,却凛然间有包罗万象之风。只一瞬之间,劈波斩浪,这引海潮破海潮的玄妙功夫,已经给他使了出来。

  洪景天在旁边看着,感叹道:“尹喜所创袭明神掌究竟如何,现今已无人知晓。但千年过后,老子的‘道’在武学之上,终究是旁开二枝,一路至刚至阳,一路至阴至柔,直到今天才被你所得,又合二为一,不得不说是奇缘啊。”

  断楼犹自举着双手,刚才那一下,先是轻灵飘逸的莲花飘云掌,后是刚猛无俦的潜龙啸天,都不过是随心而动,似乎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可一吸一放之间,似乎有千钧之力,隐隐约约几能和这海潮相抗:“我为阴阳,我为自然,我为道……”

  潮水落下,太阳终于从海面上跃出,映照着断楼心中一片澄明,豁然开朗。

  洪景天走到刻着字的巨石旁,轻轻一推,那千斤巨石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块石板,呈湛青色,显然不是天然形成。洪景天将它交到断楼手中,郑重道:“你已经参透了,可以把这个给你了。”

  断楼下拜谢过,接下青石板,伸手一摸,觉察出起首写的是“道化无极功”五个字,知道这便是道化无极功的修炼心经,便对着洪景天下拜,以为谢意。

  洪景天将断楼扶起来道:“你也不用谢我。十三年前,我妻子去世,我以为自己再无什么牵挂,便从北地来到这岭南,却只看见了老洪的墓碑,还有碑前的这块石板。他早年间便曾和我提过道化无极,只是我那时领悟不了,还引以为笑话。妻子去世之后,我在这海边苦思冥想了三个多月,终于大悟,自己这多年来所学的儒释道,都在其中罢了。”

  断楼点点头,忽然问道:“太师祖,您也曾在北地居住过?是在哪里?”洪景天笑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在意,何必在意那些。还不快去给翎儿报喜?”

  在山谷中,完颜翎正在锅中煮着饭食,双手抱膝坐着,想着断楼的心事。忽然一阵水声响起,两条胳膊将自己紧紧抱住。完颜翎吓了一跳,但随即感觉出是断楼:“吓死我了,你干什么?”断楼道:“翎儿,我参透了,这道化无极功我能学会了,我死不了了,我答应你的事坐到了。”

  断楼激动之中,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完颜翎一怔,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热泪盈眶。洪景天也掀开水帘走了进来,笑道:“你啊,也不要太过放松,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顿悟,要想运用自如,还得勤学苦练才行。好在双目失明,能够心无旁骛,不受外界打扰,进度应当不满。不然要想参透这其中奥妙,还真是难得的。”

  “什么叫好在双目失明,你这话真的是——”完颜翎又气又笑,却忽然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功夫练成之后,他的眼睛不就好了吗?”

  “他五脏六腑只不过是移位罢了,只要能理顺经脉,自然无碍。可他的眼睛是外伤,却是不能凭借此功恢复的。”洪景天摇摇头,坐到煮着的瓦罐旁,使一根长箸轻轻搅动,“看着锅点啊。哦对了,不光是他,还有你。图鲁第一次毒发的时候你就曾给他喂血,前几日又经过换血大劫,身体阴寒之极,几年之内,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了。”

  洪景天说得漫不经心,对于完颜翎却如同晴天霹雳,呆呆地站在原地。断楼感觉到完颜翎的手在颤抖,问洪景天道:“太师祖,您说的……可是真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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