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至下半夜，徐奉人被敬事房的太监送回凌寒堂，韵良媛早安排了紫英候着，紫英上前搀扶徐奉人入室内，引她在梳妆台前落座，一边拆散发髻，一边恭维道“贺喜小主，奴婢已准备了沐浴的香汤，司药司也煎了止疼的汤药，小主饮过后就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徐奉人脸上完全没有旁人初次侍奉后的欣喜与羞，反应有些冷淡，“紫英，我很累，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紫英瞥了眼她的脸色，迂回道“是奴婢们哪里伺候不周吗”徐奉人摇摇头，道“你们很好，可我真的很累。”“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小主休息了，奴婢们先行告退。”紫英等一礼后尽数退下，合上门前，紫英顿了一顿，瞄到徐奉人鹅蛋般的脸颊上缓缓滑落一滴珠泪。坐进温暖的水中，徐奉人感受着自己事后酸疼的体，自嘲的想着，终于自己成了别的男人的东西了，再也没资格想着仲哥了。有时候，她会孩子气的想，在今之前的一切都是噩梦，醒来后，她是书香门第、千万宠的大家闺秀，或许是某次礼佛时，或许是某次郊游踏青，她偶遇了仲哥，然后顺理成章的，三书六聘。不过，也只是想想，入宫后，她怨恨，她不忿，就因为那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所以就能轻而易举的拆散他与仲哥，打乱了她原本的平凡生活，把她关进这冰冷空dàng)的皇宫里。有时候，对镜梳妆，她会忍不住猜想，究竟是哪里让君王看入了眼，是这弯弯的新月眉眼波宛转的杏眸桃色的菱唇欺霜赛雪的肌肤还是娉婷婀娜的段可事实上，除了一幅画，他们之间在此之前，从未面对面，几看下来，南苑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胚子，她在其中便不算突出，为什么选中她呢在侍寝时，与君王面对面时，她几次忍不住想问出口，都在那人似笑非笑的眉眼中，打消了念头，在这宫里，大概多知道一点不如少知道一点活得幸福。第二，徐奉人被晋位徐宫人，赐住凌寒堂后面的枕雪阁，令她好生陪伴义姐韵良媛，夭华夫人对她青睐有加，由妍妃亲自陪着搬入雪休宫，大倾立国以来，头一个，跳了十一阶、民间秀女出的妃嫔，一时间，徐宫人风头无两，连带着让凌寒堂也好好长了一回脸。搬家这，韵良媛亲自过来，亲昵的拉着徐宫人的双手，絮絮叮咛，似乎她们真的是亲无比的金兰姐妹。“本来是想早点把你迁来同住的，又怕会引人注目，反倒与你有碍，现在好了，以后我们之间走动可就方便多了，对了，这是榴花，稍稍懂些药理，我入宫一来就一直服侍在侧，现在就让她跟着你，我也好放心一些。”徐宫人只管低着头，曲膝谢道“jiàn)妾谢过娘娘恩典。”韵良媛一把拦住她，假嗔道“以后，不许再自称jiàn)妾了，你如今已和南苑那些人不同了，我可不许你再这样自轻自jiàn)了。”一步登天的徐宫人默然无言，榴花趁机跪下，向新主子扣头行礼。“免，以后我的一些贴东西就由你收着。”韵良媛很是满意，道“正所谓真心换真心，姐姐现在能为妹妹做得不多，只好趁还能走动时，过来照看一二，后，妹妹可要自己上心了。”徐宫人稍稍思索了一番，道“娘娘客气，俗话说，路遥知马力，久见人心，jiàn)妾的心意，娘娘后会看见的。”韵良媛扶了扶腰，道“看我，才站了这么一会，就腰酸背痛的，想来你这整理也要有一会，我就不多加打扰了。”“jiàn)妾恭送韵良媛。”回到凌寒堂，韵良媛才问起昨夜之事，“紫英，你说徐氏昨夜回来后哭了”紫英回道“启禀娘娘，确有此事，奴婢亲眼看到的，还怕是徐宫人御前失仪，惹恼了君上，特地跑了趟敬事房打听。”“那你打听到了什么”“听记录的公公说，昨儿并无不妥，但徐宫人上轿时，眼眶就红红的，应该是喜的。”“喜的”韵良媛半躺在美人榻上，“那你觉得是本宫眼拙看不穿她的演技”紫英躬道“奴婢自不像娘娘这般慧眼如炬，智慧过人。”“你继续留意徐氏那边的动静，”韵良媛吩咐完紫英，又转而对珊瑚道，“本宫有了孕，按规矩，本宫母亲可以入宫来看望，你递个信出去，让本宫娘家帮着查查看徐家的况，让本宫母亲下次入宫好一块将消息带进来。”“诺。”“对了，张良娣和赵嫔呢”说到这俩，珊瑚脸上忍不住透出几分幸灾乐祸，“赵嫔是个不管事的，张良娣也没撒谎，昨下午陈贵人宫里缺了些绘画用的胭脂红1，命人向她报备一声，张良娣居然说，我这儿多的，胭脂、水粉、螺黛，你都拿回去一些。”韵良媛扫了一眼室内都埋头窃笑的宫娥，冷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张良娣出高贵，眼力见还是有的，她给出去的胭脂、水粉、螺黛都是上品，再来，赵嫔躲在她的蒹葭堂也不是一两天了，她这番作为，不足为奇。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有一保护自己、好安然活下去的技巧，张良娣和赵嫔不过是选了自以为最正确的方式。”同一时间，风止宫绿绦秦婕妤梦魇的事，还是让秦不寻知晓了，秦婕妤刚请安回来，他就早已经在她宫里候着了。诊完脉，秦婕妤无奈道“舅舅，您知道的，我这不是病。”“微臣明白，”秦不寻冷着张脸，“有病的是梁雨安。”“父亲他并非”“神神叨叨、疯疯癫癫，千年祸害，王八投。”秦不寻一直都对梁雨安看不顺眼，以前是秦婕妤的母亲，现在是秦婕妤夹在他们中间，两边调解一二。秦不寻抨击完梁雨安，便问起秦婕妤梦魇之事，秦婕妤一五一十的将梦中景详述。秦不寻问道“这次的人你认识”秦婕妤迟疑了会，轻摇螓首，“没有印象。”秦不寻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一直坚持认为秦婕妤这种状况是一种病，还是梁雨安他们家里的遗传病，任凭梁雨安百般解释，依然坚持己见，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却也无力阻止秦婕妤“做梦”。直到秦婕妤有一“梦见”瑾月太后死时模样，凡是被秦婕妤“梦见”的人，都是死人，或者说是那个人死去的模样。梁雨安曾解释说，这是只有被神眷顾的人才会拥有的非凡能力，可秦婕妤的能力却很被动，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可以随心而动，而且梦里的人，可能是住了很久的邻居，也可能是某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对她而言，往往都是“噩梦”。秦不寻自药箱里拿出一白玉雕瓶，道“这是微臣新调的宁神香，名曰晓梦，能令人心愉悦，在梦里心想事成、纵享极乐。”“劳舅舅费心了，”秦婕妤接过，“对了，石榴红被掉包一事，可有眉目了若赭衣夫人手上真有先皇留下的大量人手，万一她生了什么歹毒心思，对于君上可就是最直接的威胁了。”提起此事，秦不寻也少见的露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按理，太医院是微臣直属，里面的人家背景早就被微臣摸得一干二净，这事上，却是不留一丝痕迹，只怕赭衣夫人手上出自氐貉的人不止她旁的两名暗卫。”秦婕妤也算氐貉出，是半个氐貉中人，自然明白这其中危险，失声道“泽皇是疯了吗，居然连氐貉的人马都交与赭衣夫人”秦不寻嗤笑道“洛家的男人一沾上的事，哪个不是疯子，好赖知道江山社稷为重，知道稳住江山为先，美人在后，若非如此，大倾在泽皇手里就得玩完。”而沧皇也不必大费周章引白氏兄妹加入氐貉，执掌高位。他可还记得，那时候，洛霜玒对着王贤妃一面甜言蜜语，百般呵护，一面又把掺了凉药的糕点，一口一口喂王贤妃吃下去，丝毫不顾惜她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血。每每思及此，秦不寻既庆幸自家侄女能得薄帝王的倾心慕，又担忧这份护又能在秦婕妤上驻留多久。“启禀娘娘，梁公公求见。”1胭脂在古代，一种是面脂口脂的统称，一种是指画画的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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