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了不起的无知

　　白天一般一大早颜雨燕就把吴科学带走了，有时候连早饭都不在家里吃，惹得颜妈妈总是教训女儿。有时候下午回来的早，吴科学就帮着做家务，比如加装个接雨水的导流槽，比如收拾一下房顶和墙头的杂草，比如接个电线，帮老颜整理一下书籍文献等等。虽然都是小事情，但是颜妈妈能看的出，这孩子平时对家务很细心，眼里有活，会体贴照顾人。

　　到了晚上，老颜就把吴科学叫到房间聊天。老头子很久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从太史公纪传体的史记，到司马光编年体的通鉴，还有王先生的词话，陈先生的隋唐，一直到近代的大学者的著作研究统统说了个遍。

　　老头子解析历史的视角是与众不同的，这对吴科学以后的老师生涯影响很大。从记录历史的作者本身开始推敲，到考古证明，甚至野史部分也能拿来参考，吴科学大部分时间都是小学生，从来没有那个先生这么生动真实的给他讲过历史的演变，讲的有趣，听的自然就用心。

　　有一天，吴科学认真的问老颜：＂伯伯，你说，我们每一代人都在学习历史，研究它，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是为什么，为什还要学？＂

　　老颜笑笑：＂孩子啊，答案你其实早就知道，只是走的远了，看的多了，就忘记了初衷。＂

　　老颜沉默了一会见吴科学在思考又缓缓的好像在对自己说：

　　＂有时候伯伯自己也问这个问题，学的越多，懂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倾尽全力认为自己学会的东西很了不起，其实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冰山一角……学海无涯，生命却是有限，只是不论怎样别迷失了心里最初的价值，就这样吧，以后你们的路还长着呢……弄不懂就不要管他了，假装不懂，糊涂，是一种态度，求知的态度，伯伯也年轻过……人啊，本能驱使是第一位的，比如这吃饭就是。＂

　　吴科学最羡慕雨燕的就是雨燕有这么好的父亲，性格豁达洒脱，不钻牛角尖，正直传统，学问又是顶级的，说起话来就像春雨的滋润。很长一段日子里，他们两个更像师生，不像翁婿。颜雨燕都几次嫉妒的埋怨老爸，没把她当亲女儿上心，把吴科学当亲儿子一样似的。

　　有天回来的早，吴科学做了几个菜，都是自己最拿手的，白灼菜心，茄藕双丝，老颜年级大了很少吃肉这是专为他做的，红烧狮子头，这是雨燕爱吃的，川味小炒肉，水煮鱼片，这些都让颜妈妈夸了个遍，因为吴科学回西安的日子快到了。

　　他们俩半个月里去遍了营州的古迹，这里有五千多年的历史痕迹，广饶的孙武祠，营子，五村，柏寝台，利津的铁门关等等，最后来到了黄河的入海口，这片被黄河冲积并且每年都在生长的土地，站在高处可以看到蔚蓝的海水和土黄的河水，分明的界线，宛如天与地的交合，只是因为七十年代黄河上游的水利工程太多，造成九十年代初黄河水量的不足，导致这些年常常断流的情况，生态环境也不断恶化，不过那时人们的环境保护意识并不是很强。

　　海风吹乱了雨燕的头发，略过吴科学的脸庞。

　　一望无际的大海深沉而又让人心潮澎湃，天水相接浩浩然的博大，广奥而又深邃，没见过海的吴科学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着淡淡的咸土气息。

　　＂燕儿，我们结婚吧！＂

　　＂你还没求婚呢。＂雨燕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

　　＂现在考研没说不允许结婚，生活和学习是两码事。＂

　　＂我没说考研啊，你傻啊，我说你求婚了吗？＂

　　＂呵呵，还用求么？＂

　　＂当然，你求我，我就嫁给你。＂

　　吴科学抱起了颜雨燕，转着圈。

　　＂我求你，我亲爱的雨燕，嫁给我吧！我用一生一世爱你一个人，直到这大海干枯为止。＂

　　他们欢快的笑声在海边荡漾着，被海风带走，带到了高高的云端，云端的声音变成了阵阵的雷鸣，大滴的雨水回应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他们的青春奔跑在自由的雨滴里……

　　晚上吴科学收到了老颜送他的书籍，还有一副字，打开白色的宣纸：＂慎独＂两字跃然入目，这是颜之庭的期许。

　　每一本书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品，不乏古董的绝本。吴科学欣喜的翻看书本里带的老颜的笔记，这对他来说都是无法估算的至宝，颜雨燕在他房间里帮他收拾明天的行囊。

　　＂红袖夜添香……＂吴科学翻着书，轻轻的说。雨燕从后面抱着他，头枕在他背上。

　　＂又要分开了，舍不得。＂

　　＂我工作安稳下来，就去北京看你，我还怕你被别人拐跑了呢。＂

　　＂讨厌，没点正经。＂

　　＂他们说十月的香山红叶是最美的，我说在美也美不过我家燕子，十月我去北京＂

　　＂来回跑，总花钱，啥时候能攒够结婚的钱。＂

　　＂呵呵，我给颜伯伯当上门女婿总可以吧，那样就不用花钱了么。＂

　　＂好好的，我妈到是问过我，怕你不同意，毕竟你是你家的独苗。＂

　　＂燕儿，其实，我最舍不得是大厂那些和咱们一起长大的同学们，处的和家里的亲人似的，有时候我都觉得黄狗爸待我和亲儿子一样，我来营州到是没问题，就是心里总过不去这个坎，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你倒是有情有义的，你说说我们怎么办呀。＂

　　＂简单的很，西安有家，营州有家，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考研，我有两年时间准备……＂

　　雨燕用唇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颜妈妈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见没动静了，又是着急，又不好意思打扰她们。只好走远点咳嗽，谁知道颜雨燕根本不领情，没有一点出来的自觉，于是只好喊名字，强行拽走，吴科学苦笑着，却能理解颜妈妈的一片苦心。

　　半夜外面还下着小雨，走了的雨燕又偷偷回到了房间。吴科学睡的床总是响，他们就在写字桌上，借着茭白的月光彼此抚摸拥抱，深情的吻着。

　　有归期，剪窗烛，夜雨话……

　　雨燕压低着自己兴奋的喘息声，双手在她背上紧紧的抓着，牙齿在他肩膀上轻轻的咬着，留下一道道一条条，爱的印记。离别时神圣的仪式进行着，一只壁虎在房顶偷偷的窥视着这一切，直到天放鱼肚白……

　　西安省医院，马洪涛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手指头，他以为那是壁虎的尾巴，想长就能长上来的？接上去的手指头，没有成活，反倒引发了感染和溃脓，不得已只能将整个指头全部切除，进行包埋手术。

　　马洪涛这些年的好运气，在一次次对刘瑾的施虐中已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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