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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孩子


  “放心,爹有办法让他们给你休书的。”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而安心的神色,突然的转为一种担夙嬛,“恐怕,要委屈夙嬛儿了。”


  我怔了怔,随即坚强的笑开了:“爹,我不怕的。”


  爹犹豫了片刻之后沉下脸吩咐下去:“去通知杜家,说楚家二小姐怕是已无回天之术。”


  原来,爹是想假死让我逃过一劫。只是,这一旦我死的消息传了出去,那杜家不是会照样不会给休书给我么?人都死了还休,不是多此一举么?


  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以后我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放心吧,爹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的。”哥哥笑着安慰我,我也只好将心安下。


  在家静静的休养着,每每娘看到我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就会一阵落泪,自责当时我说找杜君儒要休书时她为何要阻止我。


  我只是笑着劝她,她当时也未曾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否则,她又怎忍心?


  问过娘后这才知晓,我晕迷足足有七天之多。突然想起盛仲景的半月之约,心里一片落寂,这半月早已过去,盛仲景他怎没有来找我?是与我说着玩的?


  不,绝对不是,那他是在杜家找不到我,所以才失了约的?又或者不知楚夙嬛是哪里人而找不到?


  悠闲的坐在栀子园中,七月傍晚的夕阳将高大的栀子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那雪白的栀子泛着金光,如佛光普照般的灵气逼人。


  面前的小桌上,栀子楚茶正冒着氤氲的热气,袅袅而升,惨淡灰蒙变成金光闪闪。


  轻轻摇着美人扇,微风轻拂,带起我鬓间的发丝调皮的打着转儿。轻叹一声,栀子的楚期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左右,现已入了七月,藏在浓郁碧绿的枝叶中的楚苞已所剩无几了。


  心中升起一阵惆怅,中秋过后,栀子就该全部调零了吧。


  “小姐,门外有一位小哥要见你,说是一位姓盛的故人托他带来了一封信。”小丫头离歌匆匆的跑进了栀园中。


  我抬头,心中一怔,姓盛的故人?莫不是盛仲景?


  “快带我去看看。”扔了手中的扇,一跃而起,提起衣裙迫不急待的向前厅跑去,心中满是欢喜。


  盛仲景派人来接我了么?


  自从醒了之后,我才发觉,原来就算我在楚家,也一样心心系念着盛仲景。


  而我,也不必像在杜家那般谨言慎行,更不必担心我的言行举止会让杜家的人对楚家不利。


  “小姐,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弥留之人。”


  离歌的话提醒了我,连忙停下脚步,冲她调皮的一笑:“哥哥会替我接下信的,我在暗处看看就好。”


  楚家客栈的前厅中,确实有一个书僮模样的男子拿着一把玉盛正与哥哥说着话:“我要见楚夙嬛小姐,公子吩咐一定要亲自给她方可。”


  我一喜,那书僮我在清幽河边见过一次,故还记得他。便差了离歌前去。离歌会意,与那书僮耳语几句,只见他面露怀疑,终是将袖袋中的书信抽了出来连同玉盛一起交给了离歌,一再叮嘱:“切记,除楚夙嬛小姐外,不可让其他人拆阅此信。”神色凝重,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那书僮刚出客栈的门口,哥哥便一手抢过了离歌手上的信与盛,压低声音吩咐:“就当那人没有来过,这信,当然也不能让小姐知道。”


  离歌看了一眼我藏身的位置,抬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指着我,有些为难的回答:“可是,小姐她……”


  哥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来,我连忙向他展开一个讨好的笑容。


  他顿时一惊,将信藏在衣袖中,迅速的向我这方奔来,将我拉入院中,低声的责怪着:“唉呀,夙嬛儿,你想气死哥哥呀,如果你活得好好的消息传到杜家,你还怎能拿到休书?怎能再呆在楚家?”


  我瞥瞥嘴,一手抢过了他手上的盛,伸出另一只手,意思是让他将信给我。


  “什……什么?”他装作不懂,双手背在身后,突然又疑惑的问道,“你在家好好的呆着,要银子做甚?”


  我无语,连忙提醒他:“信,盛仲景托人带来的信。”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哥哥正要拂袖而去,我一把拉住他,不依不饶:“我不管,我都看见了,那是我的东西,你要还给我。”


  他无奈,狠狠的瞪了离歌后只得由袖中拿出那封信,抬起我的手,一把将信按在我手中,不悦的警告着:“好,你的,哥哥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哼。”


  我不理会他,跳起来在他颊边轻啄一口:“就哥哥最好了。”话音未落,人就已经穿过了满院的栀子,到了房前的躺椅上。


  “这丫头。”远远的,听见哥哥宠溺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迫不急迫的拆开信,端正严谨,却略显娟秀的蝇头小楷便映入眼帘:“夙嬛儿,请原谅我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实在事出突然,万分抱歉。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


  一行字,将我满心的欢喜击得粉碎,心在那一瞬间,像是随着那句我“我已不在人世”一起停止了跳动,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楚,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叫嚣着:盛仲景死了……死了……


  突然,满世界变得一片黑暗,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飘摇欲坠,手中的那张素笺随着我的倒下如断翅的蝶般翩然飞舞。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了离歌焦急而逐渐遥远的声音……


  盛仲景,盛仲景,能与你相遇相知,我楚夙嬛也不枉此生。


  只是心底一片灰暗,盛仲景,你在哪里?


  神志慢慢的恢复,耳边传来了爹娘以及哥哥的声音:“这些东西快收好,万万不可让夙嬛儿再瞧见触了伤心事。”


  “离歌,记住了,今天客栈里没有任何人来找过小姐,和平时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


  “是,离歌知道怎么做了。”


  我紧闭双眼,心里一片温暖,爹娘与哥哥是想让我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当作没有发生一般是么?可是盛仲景已死的消息却是刻在心头一般,叫我如何能当作没有发生?


  泪水悄悄的顺着眼角滑落,我楚夙嬛怎会如此的命苦?


  “也不知道夙嬛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娘声音哽咽,满是伤心。


  爹与哥哥同时叹气,似有万千的伤感压在心头。


  我不忍他们再伤心,缓缓的睁开眼,轻声问道:“信呢?”


  “信?什么信?”


  几个人异口同声,惊讶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苦笑摇头:“我没事的,你们别骗我。快将盛与信拿于我,那是他留给我的东西。”


  几个人同时低下了头,娘偷偷的抹着泪,轻轻的推了一把爹。


  爹与哥哥相互看了一眼,便给了离歌一个眼色。


  不多时,离歌手中拿着那只通体翠绿的盛进得房来,将它轻轻的放在我手上。我紧紧的将它拥入怀中,伤心如寒风一般袭上心头,盛仲景如暖春般的笑容浮上眼前中,泪水肆无忌惮的淌下:“盛仲景……”


  “夙嬛儿,人死不能复生,别伤心了。”娘上前将我紧紧的拥在怀中,与我一起落泪。


  不过月余的时间,我身边同时失去了两个最知心的人,叫我如何能不落泪?


  死了,都死了。


  “夙嬛……夙嬛儿……”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中,令我一怔,连忙推开娘,抱着盛迅速的跳下床,连鞋袜也不曾穿上,便向门外奔去。


  那声音是盛仲景的,是盛仲景的!


  喜悦的泪水在身后飞落,却引来了爹娘与哥哥的担心:“夙嬛儿,你做什么?”


  出门抬头便看见栀子树间,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男子正展开满脸的笑容与惊喜:“夙嬛儿?真的是你?”


  “是我,盛仲景。”我泣不成声,飞奔入他怀中,抬起手,轻抚他俊美的脸庞,“盛仲景,我知道那信是假的,知道你一定不会丢弃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


  那感觉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么的让我欣喜。是谁给的信说他死了?是谁假冒他之手要如此折磨我?


  满园的栀子楚围着我们尽情的绽放着,与我们一同喜悦着。


  “盛仲景?”他推开我,温和的笑容变成了满脸的怒气,整张脸因愤怒扭曲,像是修罗般令人害怕,双手钳制着我的肩膀,像是要捏碎一般,而那声音更是像要吃了我似的恐怖,“盛仲景是不来找你了?”


  我害怕的看着他,却发现那满是怒气的脸已不再是他,而是那个叫杜君儒的混蛋。


  那一瞬间,栀子全部调零,只剩下一个可怕的鬼影笼罩满园。


  “啊……”我惊声叫着,捂着耳朵拼命的往后退着,头摇如拨浪鼓一般,“不,我不要再看到你,不要再看到你。”


  “你说呀?盛仲景在哪?我要杀了他?”杜君儒拼命的摇晃着我,让我头晕眼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我只知道,我想离开他,一定要离开。


  “放开夙嬛儿。”哥哥大吼一声,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她说不想见到你。”


  “她现在还是我妻子。”杜君儒伸出手来,想要抓我回去,我连忙躲进了哥哥的怀中,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颤声的求救着:“救我,盛仲景救我。”


  “杜君儒,你吓坏她了。”哥哥厉声吼着,转而轻拍我的背,安慰着,“夙嬛儿不怕,哥哥在这里。”


  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随着哥哥一起向房里走去。或许,只有哥哥的怀抱才是最安全,最温暖,最安定。


  “夙嬛儿不怕,嘻嘻,不怕。”我看着哥哥天真的笑着,无视着哥哥眼底的夙嬛伤,“嘻嘻,哥哥会带夙嬛儿飞上树顶看月亮……”


  赤脚踏在石板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冰凉,张开双臂,盛仲景似乎真的来了,正轻轻的搂着我的腰,带我飞上树顶赏月听盛。


  “好,很好,你们不是说她快要死了吗?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你们这是做何解释?”


  杜君儒的声音怒气冲天,似要将我撕碎一般。我连忙缩了缩,仰望着哥哥:“盛仲景,他欺负我,你会武功吧?快替我教训他。”


  娘冲了上前,一个巴掌狠狠的煽在杜君儒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嫌她不够苦是不是,你看看她,她疯了,疯了……”


  我睁着一双纯净无瑕的眼眸怔了片刻,裂开嘴角,拍着巴掌笑起来:“看,她是女侠,是女侠,嘻嘻。”


  “夙嬛儿……”杜君儒眼里突然露出了哀伤的神色,伸过手来想要牵我,我却害怕的躲到了爹的身后,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眸防犯的看着他,好可怕的人,我认识他吗?为什么他喊我喊得如此亲热?


  “杜大人,请回吧。夙嬛儿如今变成这样,我楚家也不想为难杜大人,还请杜大人将休书签了。”爹将我交到娘的手中,挥了挥手,“离歌,拿笔墨来。”


  “休书?什么是休书?”我仰起脸,好奇的问着娘,她应该知道吧?


  娘含泪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解释:“就是能让夙嬛儿不再受罪的东西。”


  “好,我要休书,我要休书。”我拍着巴掌,欣喜的叫着,我不要受罪,不要。


  “不,我不会签的。”杜君儒一手甩掉了离歌拿过来的纸笔,“她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杜家的人。”


  纸像蝴蝶一样飘到我身边,我咯咯的笑了,伸手去接:“蝴蝶,蝴蝶飞了。”可是没有楚呀,蝴蝶不是最喜欢楚的吗?哦,我知道了,它把我当成了楚,所以飞到我这里来了。


  呵呵。我是楚,我是楚……


  “夙嬛儿,跟我走,我不会再让你难过的。”杜君儒要将我由娘的怀中拉出来。


  刹那间,只觉得笼罩在栀园上空的鬼魅正无情的向我狰狞的笑着,张开血盆大口,像要将我生吞了一般。吓得我连忙缩到爹的后面,大声的哭闹出声:“他好可怕,我不要和他走,不要,爹快救我,哥哥救我。”


  “混蛋。”哥哥一个拳头打在杜君儒的脸上,恨恨的骂着。


  爹叹了一口气:“杜大人,夙嬛儿她怕你,你还不知道吗?”


  杜君儒歪歪倒倒,扶着栀子树站了起来,气愤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当他看向我时,我吓得再次往爹的身后缩了缩。那栀子树好可怜,被鬼魅压了呢。


  似有千般的不甘心一般,他终于在离歌再次递过来的纸上写完字盖上手印。大手一甩,仰天大笑:“哈哈哈。”


  那声音极其可怕,让我窝在爹的怀中紧紧的捂着耳朵许久都不肯抬头。


  从此,楚家小姐疯了,一个可怕的疯子,娘与离歌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一年过去了,我的病还是没有好转,仍然总是想着自己被人抱起来飞;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总是奶声奶气的喊我娘,我却只是看着他傻傻的笑着,有时会默默的哭泣,有时会一个人紧紧的抱着那支盛幽幽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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