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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黄昏恋


  坐在讯问室里的男人,上梳刘海短发,发丝梳得整整齐齐,眼睛细长温润,金丝边框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白衬衣灰夹克黑皮鞋,干净利索温文尔雅。

  冯恒远扬扬下巴,示意吴倩和张耀堂进去问讯,其他人坐在询问室外间的靠背椅上,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器。

  张耀堂整整警服,从兜里掏出小圆镜瞅下,吴倩无语伸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姓名?”吴倩走流程问道,眼前的男人形象极佳,斯文儒雅有阅历,是最近小女生痴迷的大叔款。

  “王昌平。”声音低沉有磁性。

  “年龄?”

  “六十五。”吴倩暗自诧异,保养得真好,看上去像五十出头。

  “职业?”

  “以前是内科医生,现在退了。”

  “你说自己投毒,毒死了幺儿胡同的张桂琴?”张耀堂不耐烦循规蹈矩,直截了当问道。

  王昌平脸上平静龟裂,眼神复杂眉头紧锁,两条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嘴角轻微抽搐,放在桌子上的手骤然握紧,声音微微颤抖道:“是我在送她的蛋糕里投了毒。”

  “为什么?”张耀堂直视他的眼睛,斯文败类人面兽心?

  “桂琴想跟我分手,我不同意,所以。”王昌平顿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神色痛苦继续道:“我才一怒之下毒害了她。”

  张耀堂眉头紧锁:“大爷,您当我们警方傻子啊,您今年六十五,不是十五,因爱生恨怒而杀人的戏码不符合您的年龄人设,何况您半年前才认识张桂琴,就算你们一见钟情,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但半年,感情再深能深到哪去,分手不同意就下手杀人,照您这说法,全华夏至少要干掉一半人。”

  讯问室外的廖星星目瞪口呆,这番有理有据逻辑分明的言辞,居然出具玩世不恭的愤青张耀堂之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王昌平瞬间怔住,他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来警局自首,眼前的警官居然不相信。

  现在城里套路已经如此深了吗?人和人之间多点信任不好吗?我都承认投毒杀人了,你还不相信!

  可能是王昌平的眼神过于灼热,张耀堂罕见地尬了下,他摸摸鼻子,侧头看向吴倩,叮嘱道:“刚刚那段别记。”

  “我们警方断案讲事实讲依据,你说自己投毒,过程呢?”张耀堂板正地问道,真不知道老大为啥要他讯问,以前这种角色都是他自己。

  王昌平舔舔干枯的嘴唇,又咽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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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乍起,天气骤然转凉,轻飘飘的细雨从湛蓝的天空下翩然而落,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特有的香味,甜腻而浓烈。

  周天下午,人民广场相亲角,三三两两散落撑着伞的老年人,金黄的梧桐迎着落日,老太太们面色酡红,银丝梳得一丝不苟挽在脑后,小红伞低垂挡住眼睛,犹抱琵琶半遮面,老爷爷中山装,黑皮鞋擦得锃光瓦亮,精神气十足。

  熙熙攘攘的嘈杂喧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小意的细声低语。

  以往周天下午张桂琴都在婚介所筛选适合刘琼的相亲对象,今天去了,俏红娘居然毫无征兆地涨价,说要根据资源等级重新确定收费标准,她倾向的体制内公务员飙至榜首,介绍费直接翻番。

  张桂琴脾气爆不好惹,一听翻番瞬间爆了,直接在婚介所门店口跟人撕了起来,大吵一架就差动手干架。

  撕过之后,她越想越不舒服,没婚介所那群吸血鬼,她还就找不到合适的女婿啦,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瞎扯淡。

  急急忙忙赶到相亲角,张桂琴喜上眉梢乐了,没多少人,平时跟她撕扯争摊位抢女婿的眼熟人一个都不在,取而代之的全是生面孔,简直好的不要不要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说不定今日个转运,女婿直接搞定了。

  她找了个角落,伞往地上一放,姑娘简介夹在伞边沿,为了防水她还特意把彩页过了塑,简直、太精明。

  穿好雨衣,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准备拉人,相亲这种事爹妈太重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瞥一眼父母,大致就能确定他们的崽是个啥熊样。

  没过一会,迎面走来一位浓眉大眼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男士,张桂琴读书不多,不知该如何形容,就是浑身散发着文化人的那种范,她眼睛一亮,不等他走到跟前,三步两步奔过去,猛地伸手把他拽了过来。

  被抓来的男人面色绯红仿若火烧,耳垂红的滴血,她当初还十分诧异,就这害羞劲怎么给子女相亲。

  后来……

  他们在一起了。

  一个脾气火爆风风火火,一个温吞细腻文质彬彬,在年过半百暮色之年,邂逅一段真挚感情,温暖了彼此孤寂清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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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讯问室里,王昌平心平气和地讲述他和张桂琴相知相爱的过程,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

  “后来她跟我说,她女儿十分反感黄昏恋,觉得是父母在给子女找麻烦,亲朋好友流言蜚语、子女不理解、财产房子的继承分割处处都是问题,她强势了一辈子,不希望晚节不保成为别人口中谈资,被人说三道四。”王昌平揉揉眉心苦笑。

  “她那么喜欢炫耀的人,我送她的礼物却从未穿戴过,我只能给她送食物,吃完就雁过无痕了。”王昌平眼中含泪哽咽道。

  “她表面上张牙舞爪,其实心很柔软,舍不得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她女儿,把女儿看得比命还重,管得严了丫头不理解,和她冷战,一年都不主动理她,她却只会躲在被子里呜咽地淌眼泪,年纪越大心越小,小得容不下第二个人。”

  “守寡十几年,奉献了一辈子,从不为自己着想,我看了都……”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如此心疼她,怎会下毒杀了她。”刀子嘴张耀堂问道。

  “王先生,我希望您能说实话,把您知道的通通告诉警方,替罪不仅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对死者同样如此。”吴倩劝道,“她在天国也不希望您这般。”

  王昌平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掷地有声:“是我因爱生恨毒死了她,一命还一命,我现在就把命还给她。”说完俯下身弯着腰,狠狠地撞向墙壁。

  他动作太快,张耀堂吴倩怔住,愣是没拦下来。

  “叫救护车!”焦急的呼喊声回荡在东城警局中。

  丰城市一院,红灯闪亮,手术中。

  手术室外,张耀堂焦急踱着步,一来一回一来一回,小小手术室前愣是给他走出了操场的感觉。

  “你别晃了,我头晕。”吴倩头都大了。

  “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吧,我觉得自己今天够温柔了啊。”张耀堂苦恼地挠头,皮屑横飞。

  “不是你的问题。”廖星星表情怅然,喟然叹道:“他来的时候就心存死志了。”

  “什么?”张耀堂、吴倩惊呼出声,“他自首时就准备自杀啦。”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搞殉情这一套,原配死时也没见他这样啊。”张耀堂不解。

  廖星星摇头:“第一次和第二次完全不一样,在心理学上,情感创伤后的修复过程是循序渐进的,第一次丧妻,他伤心难过悲痛欲绝,好不容易走出阴影投入一段新的感觉,结果爱人再次,伤害叠加产生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接受不了选择结束生命也情有可原,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张桂琴的感情要远深于第一任妻子。”

  “为什么不是畏罪自杀?”大刘不解问道,大家现在好像完全默认王昌平不是凶手了。

  冯恒远看下大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货怎么混进自己队伍的,狼群里混进来一只萌哒哒的哈士奇。

  “他要是凶手,就不会从国外回来了。”廖星星耐心解释道,硕果仅存蠢萌奇,要爱惜。

  “对啊。”大刘挠挠小平头,不好意思扯了下嘴角:“不是他,为什么要自首,误导我们侦破方向耽误进度。”

  “当然是……”廖星星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直截了当冲了过来。

  她下意识一躲,瓷砖光滑,那人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我爸呢?!!”尖利男生响起。

  来人清秀白皙,眼睛细长鼻梁高挺,白衬衣西装裤,金丝眼镜和王昌平的一模一样,正是王昌平的亲身儿子王长庆。

  “在手术中。”吴倩回答道。

  “怎么弄的!是不是你们把我爸给撞了!”王长庆愤怒的目光盯住在场所有人,掏出手机果断拍照。

  张耀堂一个箭步把手机夺了过来,凶神恶煞吓他:“瞎拍啥,我们是公安局的,你爸跑去自首说自个下毒杀人了。”

  “公安局的撞了也要赔!”

  王长庆吼完才反应过来,“你刚说啥?我爸自首,投毒杀人?!瞎扯吧你。”

  “跟你说这事没完,必须赔!”

  “达令,你跑那么快干嘛,等等人家啊。”蹬蹬蹬的高跟鞋声响起,波浪卷发红唇妖艳的女人妖妖娆娆扭着腰从电梯口出来。

  她喊了一嗓子,发现王长庆居然没应声,掐腰骂道:“王长庆,给老娘滚过来!”

  王长庆转身回头,见女子扶着墙气呼喘喘的模样,屁颠屁颠赶紧跑过去,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肢,谄媚道:“亲爱的,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外头凉。”

  女子柳眉微蹙,芊芊细指对着某人腰间狠狠一拧,阴阳怪气道:“你们家老头子生病了,我不得表示表示,不然他又要说我没家教不懂事啊。”

  王长庆些许尴尬,避开女子目光,干巴巴解释道:“我爸不会的。”

  “哼!”女子不屑扭头。

  走到近前,女子一瞅一圈人,下巴扬起隔着墨镜,语调上扬:“老头子这是被人撞了啊。”

  “打算赔多少啊,跟你们说手术费、误工费、营养费、护理费,还有啥来着?”

  “精神损失费。”王长庆狗腿补充道。

  女子右手一挥,笃定道:“对,还有精神损失费,一个子都不能少。”

  吴倩实在是忍不了,开口怼道:“你我就不说了,懒得费口舌。”

  一指王长庆,小嘴嘚吧嘚吧,机关木仓连发:“上来就赔赔赔,我赔你妹,你爸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问都不问下,就知道赔,有这么给人当儿子的吗?当初就该把丫直接射.墙上,生下来也溺死在痰盂里。”

  “你,你……”王长庆瞠目结舌。

  卷发女一把推开他,挺身上前:“你谁啊,撞了人还这么嚣张,知道我爸谁吗?”

  “我管你爸是谁。”吴倩寸步不让,战斗力杠杠的。

  女子扬手想扇她,张耀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对着王长庆狠狠一推,嚣张道:“别逼老子打女人。”

  廖星星黑线,冯恒远……

  “我是东城分局的冯恒远。”冯恒远一亮警官证,“令堂自首时在警局撞墙,头部受伤正在抢救,请保持安静。”

  王长庆接过警官证,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不像是假的,他有些尴尬,闹了个大乌龙。

  “不好意思啊,冯警官,我没搞清楚状况,你刚刚说啥,自首?我爸天天待在家里,怎么可能自首。”

  廖星星上前一步,牢牢盯住王长庆的脸,“你爸说他在千妍的淡奶蛋糕里投毒,毒死了张桂琴。”

  “什么?!”王长庆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下巴都惊掉在地上,声音尖利震惊吼道:“张桂琴死了!”

  砰地一声脆响,玻璃矿泉水瓶重重地砸在地上,碎屑四散而飞,水流了一地。

  卷发女呆如木鸡,三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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