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火车叨位去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挪威的森林》
第二天，在我醒来的时候，发觉房间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人，春笑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雨已经停了，天色渐明，我换好衣服，走出旅馆。
沿着海岸线边的环城公路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在其中的一个沙滩上发现了春笑的身影。她正□□着脚，踩在沙滩上，一面迎接着晨光，一面跳着优美的舞蹈。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海边的经历，那时候的春笑也是这样跳着舞，那时的春笑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天鹅，而现在的春笑已经长成了一只真正的白天鹅，不仅舞姿更加优美，体态也更加丰盈，具有一种介于少女的稚气未脱和成熟女性的妩媚动人之间的独有的魅力。
我走到她的身边，她看见了我便停止了舞蹈。
“你看见我跳舞了？”春笑说。
“嗯，刚刚一直默默看来着。”
“啊啊......”春笑激动地说，“我好久没跳舞了，跳得难看。”
“哪里，明明跳得很好。”
“你似乎永远都会说好，尽管我做的一点也不好，钢琴也是，其实弹得一般般。”
“可能因为对方是你，才会只看见‘好’吧。”我说。
听我这么说，春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昨晚，真是抱歉。”
“为什么抱歉呢？”
“我差点拉着你，做那种事情。”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为什么这样说？”
“你忘了，昨天我差点因为冲动就要吻你。”
“可后来终究是没有吻下去呀。”
“是额。”
“因为你喜欢我的程度不够？”
“怎么会，我最喜欢你的。”
“就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当然。”
“那为什么没有吻下去？”
“因为你不爱我呀。”我说，“因为你不爱我，我就绝对不能吻你，哪怕我很爱你。”
“所以说，这是你的原则？”
“无关乎什么原则，仅仅是因为这样的吻毫无意义。”
“好吧。”
......
“对了苏柯，你还记得绿子说过的一句话吗？”
“哪句话？”
“细节我好像记不大清了，不过是关于爱情和草莓蛋糕的。”
我思索片刻，想起了那句话，然后模仿起女孩子的腔调说：“现在我跟你说我想吃草莓蛋糕，你就丢下一切，跑去为我买！然后喘着气回来对我说：‘阿绿！你看！草莓蛋糕！’放到我面前。但是我会说：‘哼！我现在不想吃啦！’然后就把蛋糕从窗子丢出去。我要的爱情是这样的。是不是这句？”
“对对对，就是这句，哈哈。”春笑被我逗笑了，“你居然学女孩子讲话，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句话我可是摘抄下来的，记得一字不差。”
“你对这句话怎么看？”
“这就是绿子想要的爱情啊。”我说，“这句话就是绿子有意说给渡边君听的，她期望渡边君能够给她这样的爱情。”
“那你会给自己喜欢的女孩这样的爱情吗？”
“会，一定会！但前提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愿意接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脸庞，“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愿意接受。”
春笑没有回应我，而是沉默地看着浮沉的海面......
片刻后，她不无伤感地说道：“可我要走了。”
“什么地方呢？”
“很远的城市。”
“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但妈妈说她永远也不会回来。”
“好吧。”
“不过，如果某天我回来的话，一定会找你的。”
“真的？”
“千真万确。”
“一言为定。”
......
这是我二十岁前和春笑的最后一次对话，此后春笑转了学，不知去了哪个城市。她删掉了班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我试过各种方式，但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她。
春笑的父亲留在这座城市后，把婉君和婉君的母亲接到一起住了。
高考前的日子过得机械而平淡，除了日常的生活，便只剩下了枯燥乏味的学习。婉君竟然也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先前那样玩世不恭，而是对学业认真起来，成绩更是远远超过本校的学生。
“不知道，她只是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们都夜不归宿的那个晚上，做了什么吗？”
“春笑去了哪里呢？”在空旷的地铁里，婉君仰着脖子问我。
“什么也没做。”我回答。
“她拒绝你了？”
“不，只是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
“我猜也是。”婉君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一开始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你怎么会猜到的？”我反问。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
“对了，高考后你准备去哪个城市呢？”
“这个嘛，分数出来前我也不知道。”
“可有想去城市？”
“这个嘛，应该没有。”或许在我的心里，哪座城市都是一样的。
我掏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里面播放周杰伦的一首歌——《火车叨位去》，整首歌都是用闽南语唱的，虽说看不懂歌词，但大致能够体会到其想表达的意思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独自乘坐火车离开家乡。
看着车窗外变换的风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何时会归来。
这种茫然怅惘的心情正合我意，我戴上耳机，闭上眼睛，默默地听起这首歌来。
“你在听什么？”婉君问。
“你要听吗？”
“好哎。”
婉君站在我的左侧，于是我取出左耳的耳机递给她，她塞上耳机。
于是熟悉的词句在耳际回响起来——
蝉躲在树枝上
七月天热闹地唱戏
听我讲风景这么美火车叨位去
拿纸笔写歌思念你
火车过山洞变暗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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