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投其所好”
“未成年怎么可以抽烟呢？”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温柔，平稳而舒淡，却听得人一阵慌乱。
恣意的笑容渐渐滞在脸上，连指尖的烟火也无措地星星点点淬落：“秦总？”眼角余光落在几步之外停驻的脚步，夏莲眉心轻拧地惊呼出口，却又不无意外。
“嗯？”声音微扬，秦喻怀轻应，说话间已经行至她的身前。夜那么黑，街那么暗，而他依然耀眼，比天边的星辰更璀璨，晃得人心神不宁。
“您怎么会在这里？”抬头仰望，夏莲问，又倏而觉得问得多余，明明是因为自己。
她没那么傻，不信每一次的相遇都似秦喻怀说的那般巧合，尤其从子墨那里寻得蛛丝马迹之后，所有的游说变得轰然无力，也许，这一场萍水相逢，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己之见，可是，事到如今，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故人来或不来，相见亦或不见，心里，已然揪着隐隐的疼，还有绰绰的伤，至于为了什么，混淆得不知所以。
居高临下，幽深的眸光全数落在她的身上，缠着暂别时疯长的思念和一整晚的心疼，一时间不能克制地全都渲染在言语之间：“我想你……”想念，没有什么不能忍，只是，今晚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一路抹着眼泪，又一夜圈起所有的落寞，那么小小的一只，没在角落里……
秦喻怀早有将人抱起的冲动。
“……”闻言，她的唇角抽动，眼神愈渐凉薄，最后似沉到谷底般的无望。但愿是自己听力不济有所误解，可是，这么静的夜，什么都藏不住。
沉默，也只有沉默，定定地看着他，怨恨地，哀愁地……
好久，才又将原本想藏起来的香烟衔至唇边，轻谩谩地朝着身边男人的方向吐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烟圈——网络百科里的秦喻怀不喜烟酒，而她偏要“投其所好”。
其实，一走了之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依着外界传言的秦喻怀的个性，但凡不是他主动断了念想的，逃过这次又如何。
“我想你……教我练摊儿的本事！”在乎的人最先败下阵来，话锋一转，秦喻怀还是找了别的托词。爱与被爱，如今的夏莲一样承受不起，他了解。
“晚了！您来晚了！”讪讪地，她低眉，已经辨不清话外之音是针对别人的告诫还是自己的感慨。如若是感慨，擦肩而过之后，谁都不能打着深情的幌子恣意而为。
“那下一次！”依着她盘膝而坐，他的态度柔和却不容置喙，“来得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不至于……”昨天真的是病糊涂了，才会不着边际地说出诸如秦喻怀破产的疯话，他的商业帝国涉及多个领域，实业更胜一畴，怎么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就算真的一语成谶，也轮不到她来充当救世主：“抱歉，我帮不了您！”看他要坐下来，她着急想起身离开，却被一双大手及时摁住。
“陪我坐坐……”修长的手指轻叩她的膝头，他说，声音忽然有些暗哑。
“很晚了……”她推辞。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裹挟着多少女人的空虚和无助，眷念和留恋，还有素来蠢蠢欲动的欲望和贪婪，越是接近，越是容易深陷其中，可是，她不想。
“一会儿就好……可以吗……”秦喻怀的音色依旧不受控地明了又黯。看得出，他累了，累得连声音都倦倦的，为她，她知道。
没有应允，也不拒绝，夏莲只是顺从地朝垫子边缘挪了挪，随后在地上拈灭手上燃尽的烟蒂又点一支，烟雾随即缭绕地披散在黑夜里，像她的心绪——凌乱，不堪……
“还有吗？”一阵温热的气息忽然拂至耳边，夹带着熟悉的香水味道。
“卖完了！”接着上一个话题，她答得粗略，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怕稍有偏差就入了秦喻怀的圈套。
“我说的是烟……”话音未落，长臂已经虚搂过身边盈润的腰身探至她的另一侧，然后捡起地上的烟盒，亦弹一支出来。虽然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是，看到清晰印在烟盒的几个大字，秦喻怀知道这是最廉价的一款男式香烟。
眉心轻拧，等周身裹着的他的气息稍稍褪去，夏莲才敢又在言语上争占上风：“帮您点上？”挑衅似地，她问，且害怕火苗太过单薄，索性将烟叼在嘴里，腾出两只手笼着。
“好啊……”指尖的香烟送到嘴边，他欣然接受，只是在凑近火苗的时候，忽然一把扯过她纤细的手臂靠向自己，香烟随即贴上她衔在唇边的，直到被燃起的烟草味道呛得一声轻咳，才肯松手，“我习惯这样借火……”坐直身子的时候，他顺便淡淡地解释道。
“骗子！”脸胀得通红，也只能在心里咒骂出声，果然网络信息真假难辨，害人不浅：“您慢用！”以为可以装得若无其事，却是话一出口，声音缥缈得过分。
算计好的结果，是秦喻怀心生厌恶，扬长而去，哪知现在轮到自己落荒而逃。
“之后就戒掉吧！”料到她要逃，他及时递话出来。
“您不是也一样？”瞟一眼秦喻怀手里的香烟，显然，她颇为不满，甚至有意吁出一缕缕轻烟给他看，叛逆得像个浪荡少年。
“我戒过……十年前……”他说，轻言轻语，面无波澜，却紧盯着她的脸。
十年前，又是那一年，以为可以戒掉这个当时怀有身孕的女人，竟在离别之后陷进见与不见的徘徊里……
后来，为了再见，他戒了烟……
再后来，桑田岛落地成形……
可是，守了一整个孕期，最后，他还是走了，在她生产之前，为了成全，成全她的“一家三口”，岁月静好……
自此，不论多大的利益牵扯，晟秦的商业范畴再未踏足昆城半步……
“我不！”她仍倔强，倔强得像极了任性。
“对身体不好！”伸手拨乱她的头发，他依然温柔。
“……”下巴微扬，还想说些狠话，终究欲言又止。心绪，已然因为一句关心掀起层层褶皱，连眼底都氤氲起脉脉的优柔——他，一如十年前俊朗，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雕琢的痕迹，只是眼角眉梢不复当初的峻冷和躁郁。
“不说话，当你同意了！”顿了顿，他说。
“我没答应！”她否认，话罢，又是一阵吞云吐雾。
记忆，总是偏执地停在十年前的寥落里，这个严苛且挑剔的男人，常常揪着一点点错误不肯宽恕，害她在昆城、青城之间跑断腿，想必诸如女人抽烟的陋习更是不能容忍。
她以为这样总可以触到他的底线。
“那我只能搬救兵了……”侧头看看她，他不疾不徐地说着，“子墨应该也不赞成……”在她的住处呆了那么久，从没见过什么抽烟的迹象，所以，子墨应该不知情。
“子墨他不知道！”一时心虚，她说了实话。
“为了子墨，可以吗？”他柔声问。除非子墨，自己无论如何没有份量要她做些什么。
“我也只是偶尔……”没有嗜烟成瘾，她只是有时需要一个渲泄的出口。
“答应我……”打断她，他说，算是请求，却是没有转圜地摊开右手，等她交出香烟。
略略迟疑，熄灭烟蒂，夏莲只能乖乖就范，虽不情愿，可没有谁比她的子墨更重要。秦喻怀说得对，为了子墨，也不该再如此这般消愁，何况身体也不怎么允许。
“没了烟，你还有我！”他打趣，连情话都说得隐讳，已然不知早给她添了新愁。
默了默，她笑了，涩涩的：“我可以的！”他的好，像利刃，锋利一次胜过一次，划得人泪眼婆娑，血肉模糊。
“生意不错！”无奈，将目光调停在摊铺仅剩的几个零星小物件上，他像才发现一样。
想给的，她不要，那么所谓的独立，也只能称了她的心意。
“今天运气好！”想起今晚的幸运，她的脸上明显舒展了许多，甚至有一点得意的小雀跃。
“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免不了责备，他说着自然而然地伸手附上她的额头——还好，微凉。
偏头避开他温润的大手，她垂眸：“一日练一日工，我都荒废好几天了……”
“先养好身体……”显然，他不是在征求意见。
“嗯……”随声而应，装作忙碌的样子，她开始收拾面前的摊铺。
不耐地覆上她的手，他的脸色沉了沉：“我……说了什么？”任凭手心里的指尖瑟缩抵触得厉害，仍不肯松开。
“我没事！”她说，一副百毒不侵的坚强模样。
“不听话吗？”有一些愠怒，他蜷起食指，惩罚似地弹过她的发顶，很重。
这个看似灵活生动的人儿，做事远不如她的长相机智，总是不善于利用他这个近在眼前的王老五。如果想要什么贪图，十年前不如擦亮眼睛，掂一掂他跟印天的重量再做决定，却是莽撞地闯进他的领地，转身将自己奉给别的男人，而如今又冒失地落得这般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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