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薄情的冬天
九十年代末的东北，还处在下岗风暴带来的阵痛中。
国企私有化，让三千万本以为拿着铁饭碗，一生无忧的人们，忽觉大厦崩塌，遮天蔽日，迎面砸下，无处可逃。
中年人们突然失业，原本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憧憬，顷刻间化为乌有，转变成对这个世界满满的憎恨和恶意。
而原本打算进厂的青年男女，也纷纷变成无业游民，年纪不大的他们，文化水平也不高，原本为了进厂所学习的专业知识也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于是非常多的人，选择剑走偏锋，混社会的小团伙，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
长C周边，山河镇，王家。
“家里没柴火了，我出去整点。”王单站在屋子里，，嘬着牙花子挺上火的对着弟、妹说道：
“晚上再去呗，大白天的你让人家抓着多磕碜阿！”坐在炕头上的王双以为王单要出去偷柴火便劝了一句。
“别扯，偷啥偷。我上大娘家借点。”王单回了一句，就要往出走。
“诶，你别去了！晚上咱俩去镇边偷点就完事儿了呗！”
“借点吧，早上都没烧炕，喃喃挺不住，本来身子骨就弱。“王单扫了一眼，躲在被窝里的王喃，冲王双说了一句。
话音落，王单走出家门，顶着风雪，走进邻居家的屋子。
“大娘！”王单看见邻居坐在炕头上嗑着瓜子，张嘴喊了一句。
“诶！”邻居应了一声，眯着眼盯着王单，思考了一下，继续笑着说道：“啊！王单那，你看我这眼睛，眼神越来越不好了，咋的啦？”
王单挠了挠脑袋挺不好意思的说道：“没啥事儿，大娘，就是我家里没柴火了，你借我点呗。”
“呵呵，老人的都说，这借钱不借柴，借衣不借鞋。”邻居一愣坐在炕头笑着说道，王单尴尬一笑：“呵呵。”就准备打个招呼离开了。
邻居一盘腿，继续笑着说道：”哈哈，你这傻小子，大娘逗你呢，咱邻里邻居住十多年了，还还是个事儿？！你先坐着热乎热乎，着啥急！”
闻言，王单呵呵一笑，往前走了两步，坐在炕边上。
“王单那，你家里的地咋整阿？”邻居和王单聊了三五分钟，随后邻居笑着问道。
“......”王单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们三个孩子能种明白地嘛......要不大娘帮你们种，然后我都给柴火捆好好的，给你堆在院子里面，省的你还得借，你看看中不中？”大娘笑呵呵的继续问道
“...不了，大娘，柴火也不能天天借，我还是上地里捡点去吧，走了。”王单闻言，沉默一下抬起头看着邻居扔下一句，转身向着门外走了。
“诶！你这孩子，你就抱点去呗，那玩应也不值钱。”邻居在炕上喊道。
“不了！”
王单走出邻居家门，站在大街上，看着鹅毛般的雪花飘落，想了半天，然后直接向着镇子边上走去。
走到镇子边上，看着许多座柴火垛，王单却久久没动作。
终于大雪即将覆盖他的身体，寒风已经侵透他棉袄的时候，他走到柴火垛前面，从上面拽下来几捆柴火，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木然的向着家里拽去。
好巧不巧的是，柴火垛的主人，正好路过，喊了一嗓子。
“诶！站那，你拽我家柴火干啥啊？”明显已经喝了的柴火垛主人，一边向王单走着一边说着，眨巴着眼睛说道；“王单阿！咋的家里没柴火了啊，那也不能偷阿，地里没捆的柴火你就去地里捡点呗！”
中年男人说的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其实都他妈不是人话，那地里的柴火都是人家被人捆剩下的，一根一根的。这他妈大雪都快没脖了，上他妈那捡去？！咋的，捡个柴火还得会个潜泳呗？！！！
王单手里拿着柴火，愣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洪叔，家里没柴火了，你借我点，借我肯定不白借你的，我以后...”
“不白借，你拿啥还阿？这次你拿走，以后别来我家这拿了，我家也不够用呢！”中年没等王单话说完，直接打断道。
王单一听这话，转身把柴火规规矩矩的放在柴火垛上，转身走了。
中年一愣，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脚步没动，看着王单，直到王单离开。
......
在大雪地里捡了一下午的柴火，回到家中，刚想去烧炕。
“喃喃有点发烧了！”王双听到开门的声音，着急忙慌的从屋内跑了出来。
“...我去买药。”王单一顿说道。
“哪还有钱了？我去赊点药吧。”和诊所张大爷关系不错的王双，冲着王单说道。
“行。”王单木然点头。
“嗯，那我去了，你看着点喃喃！”王双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房间。
“嗯。”王单应了一声，放下柴火，到院子中，捧了捧雪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转身回到房间，就开始照顾王喃。
......
王双顶着风雪，走到诊所，其实就是一户人家，店就是家，家就是店。
王双打开房门，风“呼”一下的灌进屋子里。
坐在药柜里面的张大爷，闻声抬头，看见王双，呵呵一笑，喊了一声：“来啦，王小子！”
“诶，大爷。”王双也一脸笑意的回答了一句。
“来干啥来了？”张大爷胳膊压在柜台上笑着问道。
“想你了呗。”没正形的王双扯着犊子，说话非常飘。
“哈哈哈。”张大爷哈哈一笑，伸手揉了一把王双的脑袋。
“嘿嘿，张大爷，喃喃发烧了，你给我拿点退烧药呗。”王双嘿嘿一笑。
“不是想我了嘛，咋是来买药来了呢？”张大爷逗着王双笑着问道。
“......这您说巧不巧，正好我来看你顺便买点药！”
“哈哈哈，等着吧。”张大爷笑了笑又揉了一把王双的脑袋，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诶，好。”
张大爷走到厨房，用塑料袋装了一袋包子，随即从厨房走了回来，从柜台上拿起了两盒药，一起递给了王双。
“大爷......”王双刚想开口。
“包子，你大娘中午刚包的，家里就我俩，也吃不了了，你拿回去吧，药我直接给你记账了。”张大爷一挥手打断道。
“诶，谢谢大爷，那我走啦。”
“嗯，回去吧！”
......
家中，王单看着王喃已经睡着了，就悄悄的走到厨房开始烧火。
把柴火塞进灶里，打开锅盖，拿起，打开水缸，看着全是冰碴的水缸，一瓢一瓢的往锅里面加着水，点燃柴火，从水缸里拿起一块半月形的冰块，放入嘴里，蹲在灶前，眼神空洞看着摇曳的火光，面无表情的，“咔嚓咔嚓”的咬着冰块。
今天这一幕幕场景开始不停的在王单脑海中涌现，一遍一遍，虽然今天的事情让王单感到非常难堪，寒心，但也让他学会开始用他那目前并不成熟的思想和心智丈量着三人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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