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竹屋贱友
朝堂之上的争论，看似被一场指婚暂时化解下来。
圣景阁内，宫子宴听完后，若有所思。
宫南章指了指面前金台玉桌，说道，“子宴，你看下这桌上的奏章。”
宫子宴走近，双手小心端拿起上面的缎面卷轴。翻开看了看，又合上放回原处，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拜道，“谢陛下赐给子宴这门好亲事。”
“好在哪里呀？”
“子宴以天尊之名救下岳父性命，新妻岂不是会视我为救命恩人，百依百顺。”
“哈哈哈。。。。若是对你那位新婚妻子不太满意，记得，要怪就怪王兄为你指下这婚。”
宫子宴听完，觉得话中有话，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心想，难道木烟尔长残了，变得奇丑无比？顿时，他后脊梁骨一阵凉意袭来。
他们叔侄二人并未聊多久，宫子宴满怀心事地走出了圣景阁，两名内侍等候在侧，“送王爷。”
‘卢昔田’见他出来，笑面相迎，“天尊王爷出来了，车碾已备好，这就送王爷回府。”
“有劳卢侍官了。”
宫子宴回过头再次看了眼圣景阁。他没有想到，这位叔父如此儒雅亲和，与他父亲性格截然不同。不过叔父给他留的这道作业，倒是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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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些吗？”
精装奢华的‘凤续宫’内，年仅十五岁的太子‘宫子晟’正在质问。
“回禀太子，就这些。凰圣命卢侍官屏退左右，还关上门。奴才守在门口，只听到他们说，说什么救岳父性命，百依百顺之类的。”
“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呈大人，你说父王想做什么？”
呈域拜道，“殿下，陛下不过是念及他军威过剩，不敢轻易降罪，木威手握重兵，万一逼急起了歹心，岂不是。。。”
“我凰冠城五万虎威禁军，惧怕他不成？”
“殿下，木威祖祖辈辈都是凰族将领，如今我凰族各个要城，多有他的亲信党羽，若是他们勾结起来，怕是禁军也难以招架呀！”
“哼！” 宫子晟已按捺不住愤怒，拍击面前镀金桌案。
凤续宫内，养着数只来自不同地域的凶猛鹰兽，都被金链拴在半封闭兽笼内。宫子晟的愤怒似乎让它们受到了影响，纷纷开始震动宽大翅膀。
台下贴身侍候的侍官见状，急忙上前，准备递上一物，却被呈域拦了下来。那侍官会意，将此物交给呈域。
呈域卑躬屈膝，小心走到宫子晟身边，递上手中之物，说道，“殿下莫要动气。”
宫子晟接过，那是一个精致雕琢的翠玉鼻壶。他闻了一闻，情绪似乎缓和少许，几只鹰兽也随之安静下来，继续吃着那鲜红生肉。
呈域这才继续说道，“太子如今已快成年，确实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了。但是，也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逆了陛下的心意。宫子宴新贵回府，陛下器重一二以示恩德，理所应当。”
宫子晟看过呈域，笑道，“呈大人所言极是，子晟太过年轻，日后需要呈相爷和大人您提点之处还很多。”
“太子所言令臣惶恐，家父和臣愿意为了我凰族长治兴盛，死而后已。”
“嗯。”宫子晟得意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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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之后，宫子宴没有回去王府，而是来到了盛青住所。此刻，盛青正在收拾着从五桦山上带回的书本。
“哎呦，你到是将这院落规整得田园雅趣，我都想住下来了。”
盛青听到熟悉的声音，头也不回，依旧自顾自地收拾着。
“我跟你说话呢！”说着，宫子宴就近拿起一本书册，冲着他后脑扔去。
盛青微一侧身，伸手接住，这才回过头，瞥了眼宫子宴，又将书本摆放入书架。
如今，盛青也是长得玉树临风，儒雅偏偏，比宫子宴还高了小半头。
因为这身高差距，他人面前，宫子宴总是让盛青站得离自己远点，免得显不出他这位天尊王爷的气度。
此刻，跪坐的盛青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宫子宴面前，故意用下巴对着他的鼻尖，说道，“不知子宴王爷来我这陋室，有何指教呀。”
宫子宴用力将他推开，“陋室？！这可是我让父王特意为你挑选的清净之所，这城中怕是也找不出几间这样的竹景豪宅了。你看，知道你怕黑，我还特意让人每隔一米就挂上一盏红灯笼，还在地上用荧粉涂上细线，就怕你夜间遇鬼，跑不回房间，哈哈哈.....”
“你还笑，晚上看这住所，以为是我大婚呢！我警告你，赶紧找人给我扯了。”
“要撤你自己撤，我不管。”
“你！”
说罢，盛青转身坐下，继续收拾起来。
“生气了？！真的生气啦？！”
“说吧，不去当你的新郎官，来我这里什么事呀？”
“没什么，府里闹哄哄的，不想回去。”
盛青默不作声。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确实有事。”
然后，宫子宴讲述了圣景阁发生的事。
桌上，香茶微滚，盛青一边烹制，一边听着宫子宴的猜测。
“从那奏章上看，孟达、史飞驻守凤临城多年，政绩颇丰，并不是会做出欺压百姓，贪赃枉法之事的人。”
盛青握着茶壶手柄，小心倒出一杯。清亮茶液十分诱人，宫子宴刚想去端，盛青却用手中竹镊，打了一下他的手。
宫子宴见他瞪着自己，便将手收回，继续说，“而木威，虽是武将，为人却沉稳持重，这我是有所耳闻的。他怎会不分青红皂白，轻易网杀无辜呢？”
盛青用竹镊夹起旁边碟中新采的一片小巧嫩叶，轻轻置于茶碗中。嫩叶漂浮，叶香茶香混合，竟令宫子宴住了口，问道，“这是什么叶，这么香？”
“王妃将‘移花接木’传给你，你倒是好，扔给我，让我研究。”
宫子宴见他不再有阻拦之意，这才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而后惊喜道，“这茶神奇呀，一口下去，清香提神。怎么，那书中还有烹茶之术？”
“哪有什么烹茶之术，都是草药相生相克之法，我自己揣摩的。这是，第一杯。”
宫子宴一听，急了，“什么？！你竟拿我做实验，万一给我喝出毛病怎么办！”
“哈哈哈....”
见他一副慌张模样，盛青大笑不止。
宫子宴看出他故意捉弄，气愤道，“你这是在报红灯笼之仇呀！”
“回禀王爷，属下当然确定没事，才敢给王爷品尝。”
宫子宴白他一眼，又端起准备大喝一口，顺便问道，“你自己试过了？”
“院外白豕试过了。”
宫子宴‘扑’的一口，冲着盛青吐去。幸好他眼明手快，拿起茶盘全部挡了下来。
“你敢拿给猪的喝的东西喂骗本王。”宫子宴戏谑一笑，“你小心，我让父王也给你寻门好婚事，慧姑姑肯定愿意，到时候，这红灯笼就真的不用撤了。”
这下盛青急了，赶忙跪下拜道，“王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这茶，真的是提神醒脑的，小的特意为王爷研制的。”
宫子宴擦擦嘴，抖抖身上的茶液，说，“认怂了吧！说吧，你怎么看。”
盛青起身，走至窗前，拾起一大把已经晒干的茶叶，放在贴身香囊里，说道，“王爷不是猜出陛下心意了吗？”
宫子晏说道,“陛下虽不知二位官员是否罔顾百姓性命，但木威军法处置是事实。信了，万一木威真的赢民心起反意怎么办。不信，错诬了忠良，让奸佞得逞岂不更乱了朝纲。”
盛青坐回他身边，附和道，“所以，陛下借你婚事暂且保下木威性命，还令他留在凤临城治理水患。一则可以验验木将军衷心与否，二则，可以看看朝中哪些人急于治木将军于死地。”
“陛下想借我探探木家深浅，可是你我从未涉足过朝政，却不知这朝中动乱究竟为何而起。”
“陛下应该就是看中王爷你背景简单，名声一般，就算承袭王位，不会引得太多人关注，才让你暗中调查此事。”
“嘿，你这话我可不愿意听了。你记得下山前向我保证过什么吗？”
盛青敷衍拜拜，“记得记得，要助王爷您成为一代英武贤王，名垂青史。我的意思是，王爷大可不必担心太多，以陛下和老王爷的睿智，自会推着您一步步成长前进的。”
“我父王吗？”
盛青挑逗地眨了下眼，“对呀，这第一步，老王爷不就是让您先学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嘛！”
宫子宴又扔向他一册书卷，“好你个盛青，大不了我两岁，怎么这么猥琐！”
二人打闹之时，门外家仆喊道，“王爷，老王爷命您早些回府休息，不要误了明日吉时。”
宫子宴望了望窗外天色，果然已经黑了。
盛青从香囊捏出一点干茶放在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呀，就早点回去吧。”
宫子宴走出门口，摆一脸天尊王爷的威严气势，“回府吧。”
坐在车辇中，想着明日大婚，他不自觉地将手抬至胸口处，隔着衣装摸了摸那条已经在佩戴了十年的，项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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