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残忍的诗（9）
远古的歌姬在大地上唱着悠扬的歌谣。
随着模糊的歌谣声，蓝桥山谷在四人面前展开了画卷。
上百头大如巨象的异形生物在山谷内缓缓走动着，它们步履沉重，落在草地上却悄无声息。
天空中飞舞着银蛇，它们没有翅膀，仅凭着魔兽天生的魔力在天空中游荡，成群结队在天空中停留或者落在地上，钻入土中，又从另一处突然冒出。
一座蓝色的大桥横跨山谷两端，此时大桥上面全是蓝绿色的光蝶，它们翅膀上面发着微光，每一只都大如手掌，一片片的光蝶蛰伏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块地毯。
更多不知名的生物都躲在阴影或者山谷两侧的岩石上，所有的魔兽都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领域内，上万头魔兽在这巨大的山谷里面也占据不了多大的范围，却满满当当地堵住了唯一的道路。
千松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细节。
“银蛇是以光蝶为食的，它们为什么能生活在一起，按理说银蛇就算吃不光这些光蝶，它们也不该对此视而不见啊。”
如他所说，几百条银蛇就像是没看到光蝶一样，即便是它们掠过蓝桥，从光蝶头顶飞过，都没有试图下去捕猎，银蛇和光蝶古怪地生存在一起。
“因为这座山谷里面有着顶级的捕食者，所有的魔兽都是它的食物，在它没有许可之前，任何魔兽都只能屈辱地做一只食草动物。”
名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趴在石头后面，作为一行人中对魔兽最了解的人，他主动地担当了解说的身份。
“也许你们没注意到，但是所有的魔兽都下意识地远离那处山洞，说明这个生态圈的顶级捕食者就藏身在里面。”他指着蓝桥下面一处不显眼的黑洞，其余人随着他的手看过去，那里是魔兽的真空地带，无论是魔象还是银蛇，或者其他的生物，都没有靠近那附近的想法。
“能让银蛇群放弃捕食光蝶的存在……”千松想了想，摇头说道，“难道是龙血生物？”
“除非是一直纯血龙类，不然我想不到有什么生物能让这整个蓝桥山谷的魔兽都保持着这么和谐的景象。”燕脂提出了反对意见，“而纯血龙类就根本不会和这些低等级的魔兽生活在一起。”
“我印象中的蓝桥山谷，从陨落纪元之后就是一个魔兽的屠杀场，蓝桥山谷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对魔兽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让那些魔兽们像疯了一样向这里涌来，魔兽的血染红了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所以即便是偏爱待在山谷中的恶魔，也不愿意涉足到这个山谷中，这里本该不是这副样子才对。”名原似乎也有些疑惑。
“没必要想那么多。”月辉说道，“我们不是过来研究蓝桥山谷的，等到了时间，我们就穿过去。”
“时间充足，要不要回头去接应铁血？”千松问道。
“没必要。”月辉淡淡道。
等了半天，见月辉没有下文，千松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原因呢？”
“与其问这个无聊的问题，不如自己动脑子想一想。”月辉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只手攀住身旁的树枝，身体轻轻一荡，整个人就被甩到了树上，她爬到这棵树枝叶最茂盛的地方，然后躺在一颗粗壮的树枝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燕脂同情地看了一眼有些受伤的千松，学着月辉上了另一棵树，她在比月辉稍低些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躺下来休息之前，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月辉，她的侧脸看上去有些柔弱，却在神情刻上了冷漠和坚强。
两位男士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们主动担任起了放哨的任务。
“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名原突然说道。
“关于什么？”千松刻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他故作轻松问道。
“你是新人，所以没怎么和铁血接触过，他不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应该说很沉稳，不到时候，决不会多说一句话，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在我们不该知道那些他不想说的东西之前，他绝对不会说出来。但是像这种主动和队伍分离，为了一个不知所云的敌人，放弃和队伍共同行动，我觉得这并非他的风格。”
“所以？”
“所以你头上那位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直说，所以就告诉你，不要去干扰铁血的计划。”
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上面来，千松沉默了一会。
“谢谢。”他轻声说道。
“没事。”名原把那把大得吓人的巨剑从身后取下来，当成枕头垫在地上，“我先睡会，你先看一会，累了就叫醒我。”
……
三天之后，铁血依然没有赶到。
此时夜幕降临，随着黑暗侵蚀蓝桥山谷，白天那些山谷中游荡的魔兽们缓缓随着夜色沉到了黑暗之中，一个月一次的沉睡时间到来了，无论是那些巨象还是游曳在空中的银蛇，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在蓝桥山谷的魔兽都会陷入周期性的沉睡，这依然是目前没有得到结论的谜题，唯一可能是提供答案的线索是魔兽们周
期性的沉睡之后都会从狂暴状态中恢复过来，继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重新变得狂躁起来。魔兽们的狂暴似乎已经不再，但是沉睡状态正常的进行，碧色海蓝的基调下，蓝桥山谷出现了彻底的宁静。
“走吧。”月辉背上铁矛，往山谷内走去。
三个人跟在她身后，向着山谷进发。
脚步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几个人都尽量保持着安静。
走到山谷正中心之时，千松终于忍不住了。
“它们睡了，那我们没必要这么小心吧。”
燕脂瞪了他一眼。
千松笑道，“我刚刚一直在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和黑盾的处境是不是差不多。”
群魔环恃，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其中，而他们得以行走在其中的关键其实是趁着魔兽们的小憩，想快速穿过去，然而即便能走过这一险境，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就像千松所说，黑盾和他们的处境极为相似，审判庭由于中心的沉睡不得不偃旗息鼓，在缝隙中艰难建立起来的黑盾，在神沉睡的时间发展着，但是当他们越过这一段时期，迎来的是什么呢？
“审判庭积怨已久，就算是那位重新复原，我们黑盾也已经发展成她无法小看的力量了。”
“希望如此吧，只是对于我们而言，影响力还是太小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就算是穴居人，都会觉得我们是和恶魔一样可怕的存在，这是我最不理解的事，我们没对他们做任何伤害的事情，审判庭却是一手造成他们沦落到那种境地的人啊。”
“这就是羔羊。”燕脂说道。
“不对劲。”名原突然说道。
“怎么了？”几个人的警惕心瞬间达到最高。
然而环视四周，静悄悄的山谷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蓝桥上面还发着幽暗的微光，那是光蝶身上的光芒，所有人的眼神都被那微弱的蓝光吸引过去了。
时间仿佛突然停顿下来，千松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向名原问道，“光蝶沉睡之后，翅膀是不会发光的对吗？”
名原没有回答他，只剩下千松有些颤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几分钟之前一片祥和的山谷，此刻在他们眼中就像一只恐怖巨兽的血盆大口，充满了无限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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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在我脚下奏响音乐
烈焰是我的伴舞
今日畅饮寒冰和狂雷
何时巨龙臣服于我”
梦魇低声念着诗。
“这是你写的诗吗？”雷切问道。
两个人行走在雪地之上，狂风吹起了他们的披风，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下，他们必须得大声地说话，才能保证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当猎魔人的时候，我一直想着，等恶魔被杀光了，我就去当个吟游诗人，不过是很蹩脚的那种。”梦魇笑着说道。
“当猎魔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问这个干嘛？”
“很好奇，这个职业曾经那么鼎盛，现在却见不到踪影了。”
“早期人类都没办法组成完整的战线，只能靠我们这样的人冲到恶魔腹地，尽量干扰它们的行动，刺杀那些较为高阶的恶魔，也难说有没有用，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天赋者或者剑技师，在战场上和普通士兵的区别没那么大，还不如做些普通士兵没办法做的事情，那时候我们经常三五个人组成一队，除非遇到远古级别的恶魔，基本上普通的恶魔面对我们很难逃掉，一度战果斐然，所以猎魔人才迅速发展起来，但是后来城市逐一升起，人类抵抗恶魔没那么吃力了，所以我们的作用就小了很多，而且薪火科和审判庭快速发展，导致大量的人流向这两个组织，所以猎魔人组织不是解散了所以没人了，而是没人了，所以不得不解散。”
“你后来就一直做一个自由人吗？没考虑加入审判庭或者薪火科，甚至只是某个城市的城防军？”
梦魇摇摇头，“那时遇到了一个人，很多想法都改变了，所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继续做着猎魔人的老本行，后来恶魔们都纷纷躲进了地底或者山谷里面，老本行也做不下去了，只能回来了。”
雷切没有问他遇到了什么人，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一直没问你，你是第几等级的天赋者？”雷切问道。
“怎么了？觉得自己第五等级的烈焰系天赋不够用吗？”梦魇开着玩笑。
雷切摇摇头，“个人武力再强也有限，最终还是要靠集体的力量。”
“这句话可不能随便说，会出事的，私下里说说还行，但是审判庭可不流行这种言论。”梦魇说道，“我其实只比你高上一个等级，但是占了点优势，我是光暗系的天赋者。”
梦魇的话让雷切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为什么这句话不能说？”
“慢慢想，总会明白的。”梦魇笑道。
“第六等级的光暗系天赋者可不是只占了一点优势，众所周知，光暗系
的天赋者在前期等级低的时候还不够强，但是翻过了第五等级这道难关，就有了几乎可以媲美陨雷系天赋者巨大杀伤力和强大的治愈能力，一般来说，这种等级在千鸟城这样的小城市里面当个军团长也不成问题。”
“当军团长可不是战力够了就行，如果真像你所说的，到处不都是军团长了。”
“哈哈，也对。”跳过了这个话题，雷切问道，“当猎魔人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经历。”
“印象深刻的经历倒是很多，但是有趣的，没有，毕竟天天和恶魔作伴，难道对着恶魔和同伴的尸体，还能想出什么有趣的笑话不成。”
“印象深刻的……是指什么？”
“把这个面具取下来，你似乎变得能说很多了。”梦魇调侃道。
雷切似乎有些尴尬。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那时候经常会遇到穴居人，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和他们一起行动，那时候很多穴居部落还没有成型，对我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敌意很重，不配合我们的行动，甚至有些人会主动向恶魔示意，暴露我们的位置，即便代价是自己和族人死去也无所谓。”
雷切想象着那副情景，有些替梦魇感到恼怒，“不如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死。”
“那么多穴居人，都去死吗？”梦魇问道。
“……”雷切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怎么解决的？”他问道。
“很简单，遇到穴居人的时候，给他们带点食物。”
“就这？”
梦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于绝望的人而言，做出什么都正常，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当他们看见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甚至都算不上希望的时候，他们会爆发强烈的动力，这股动力会让他们重新活过来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对他们而言，一点点食物，就是最大的希望。”
……
“你不好奇我们要去哪吗？”梦魇问道。
雷切摇摇头，“没什么可好奇的，去哪里都行，做什么都比待在千鸟城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强。”
“你倒是看得开。”
“那我们到底要去哪？”
梦魇看着东方，“千鸟城已经是最东边了，但是更东边并非一片纯粹的蛮荒之地，上一次恶魔潮退走之后，大量的恶魔都往东方撤过去了，它们在哪里做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前段时间，有一个朋友来信，他一直在极东活动，据他自己说，在东边当一个幽灵，信里他说极东的恶魔最近似乎有所动静，但是他一个人没办法深入进去看，所以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帮助他。”
“极东的恶魔群应该是有审判庭在盯着才对，但是他们一直都没传回什么信息。”雷切有些疑惑。
“审判庭……”梦魇笑道，“我不放心，还是想去看看。”
雷切的不以为然在看到审判庭的前哨营地化为一片废墟之后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跑上前去，挨个检查，营地满是残破的帐篷和尸体，不仅仅是人类的，还有很多恶魔的尸体，很容易从这片废墟里推测出事情的真相，在恶魔的偷袭下，他们甚至连向最近的千鸟城做出预警都做不到，有几个专门用来通知敌情的预警烟灯，到死都没有放出来，可以想象战斗发生的多么激烈又迅速。
“我们需要向千鸟城示警。”雷切回头说道。
“怎么示警？”
雷切在那名攥着预警烟灯的哨兵身上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根被雪水打湿了一般的预警烟灯，他拿着那根预警烟灯，“应该还能用。”
梦魇点点头，雷切在手中释放了一个微弱的术，慢慢烘干那根烟灯，然后在尾部点燃了那根预警烟灯，在他的目光下，那根烟灯冒着血红色的光冲上了天空，然后在到底了一定的高度下，炸成了一块夺目的红光。
梦魇看着占据了半个天空的红光，说道，“还是出问题了，不够高。”
“没事。”雷切自信道，“我了解这种烟灯，距离这么近，千鸟城肯定是能看得到的，毕竟千鸟城在半山腰。”
“你想继续去东边看看吗？”
雷切有些讶然，“为什么不去？”
“已经知道了恶魔有动作，我们没必要继续深入了。”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梦魇看着雷切，问道，“你真想过去看看？这可和灭掉一个恶魔营地不一样，真的会死人的，出了事，我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救你。”
“人总是要做些什么事的，不是吗？”雷切看着梦魇。
“也对。”梦魇说道，“不过接下来，一切听我的，不准私自行动，任何行动都不行。”
“行。”雷切笑道，“毕竟你是我的老师。”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师了？”
两个人向着东方而去，风雪转眼间把他们的脚印和踪迹都覆盖在了积雪之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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