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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掌宫玉令


  楼翦秋这几日想得很清楚。

  若是将掌宫玉令献给了虚空真人,他固然会十分欣喜,却只是锦上添花,她未必算得上是大功臣。她虽不算机敏,但素闻虚玉真人与掌宫十分不对盘,定然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不如搏一把,把这件宝贝给了虚玉真人。如此一来,若是虚玉真人成功上位,她在北辰宫的地位从此无人能及,即便是虚玉真人的得意弟子罗潇也须低她一头。

  想到罗潇,她更是咬牙切齿。自从那次云绯若在清宵殿前大出风头,罗潇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她与初颂越发刻薄。初颂也就罢了,虽然玉雪可爱,但终究年幼。她却是正值花信年华,被罗潇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狐媚子”地骂,着实抬不起头来。

  如此想着,她便一路往虚玉真人的浮坼楼走去。。

  前方小路上有两人结伴而来,楼翦秋眼神一缩,连忙退入边上树林中——来的其中一个正是罗潇,另一个侧着脸看不分明,一身水绿衣衫,看样子不像是北辰宫弟子。

  只听罗潇哀怨地叹了口气,对绿衣女子道:“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疏远了。虽说这门亲事是我求来的,但他当初也并没有推拒的意思啊!是,那年他在清霄殿见着云绯若时眼睛都直了,可后来隔着个璇玑门,难道他还能痴情到这份上?”

  绿衣女子低低笑了笑,转脸四顾。楼翦秋一见到她顿时掩了口,挡住了自己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怎么在这里?是了,她兄长今日参宴,她也跟了上来。”

  原来那绿衣女子正是洛舒醉,她平素不爱凑热闹,故而连寒梅会也从不现身。这次因为齐无离的退婚,洛新匀见她郁郁寡欢,生怕这妹子闷出病来,于是硬把她带了出来。

  她与罗潇本是旧识,虽性格迥异,但并不妨碍两人互相欣赏。

  “潇潇尽管放心,云绯若往后再不会出现,你大可不必担忧。”

  罗潇原本柔肠百结的心顿时松了松,见洛舒醉一脸笃定,不由问道:“她出事了?死了?”

  洛舒醉有心想要和盘托出,又顾虑万一被她知晓自己同魔道中人有瓜葛招人嫌疑,况且当初她答应同天枢合作之时曾承诺保守秘密。故而此时面对罗潇的追问,她只能含糊其词道:“总之不会妨碍你同陆元墨相亲相爱了。”

  “谁要同他相亲相爱了!”罗潇羞红了脸,追着去打洛舒醉。幽密的树林中,两人一路嬉闹着远去,银铃般的笑声洒落了一地。

  “当年,我同小若、小颂,也是这般的快乐啊!”楼翦秋钻出树林,怅然若失,“再也回不去了,我只有向前看,才能不辜负了我这些年费的心思。”

  罗潇刚刚过去,虚玉真人必然还在后面。清霄殿这些年别的东西都丢得七七八八,唯独规矩尚且死守着,以维持仙道第一大派最后的尊严。

  虚玉真人身为北辰宫第二人,住所浮坼楼离清霄殿不远。楼翦秋一阵小跑,赶到那金镶玉砌的牌匾下时,虚玉刚好施施然地走出来。

  楼翦秋身上的外门弟子服饰引起了他的注意,除了清霄殿和寒梅林大宴时会有外门弟子出现,平常他们都是绝迹于翠琉峰的。浮坼楼虽距离清霄殿不远,但众所皆知虚玉不喜外人打扰,浮坼楼附近即便是入室弟子也不敢轻易踏足。

  更何况这姑娘似乎就是冲着浮坼楼而来的。

  “站住!谁叫你来的?”

  虚玉身处高位多年,自有一番威仪。楼翦秋被他的低吼吓得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弟子楼翦秋,有事禀报掌刑真人!”

  “你一个外门弟子,能有什么要事?赶紧滚回去,莫要耽误了我的时间!”虚玉听她称呼他为“掌刑真人”,不免觉得新鲜。在北辰宫中,外门弟子自承掌宫门下,一律称他师叔,倒是头一回听见有人以职位相称。

  “你既知我执掌刑罚,那便谨慎些,这儿是你能来的吗?”

  “弟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然是有备而来。”楼翦秋抬起脸,仰望着虚玉,“您做了百多年的掌刑真人,不知是否有兴趣做一做掌宫真人?”

  “大胆!”虚玉眉心一跳,呵斥道,“谁蛊惑你来此胡说八道?”

  他怎会没兴趣?他不止很有兴趣,他对这个位子更是朝思暮想!可惜这么多年无论他如何挑衅,虚空自是岿然不动。他虽有自己的势力,奈何虚空在位多年,地位稳固,若不能一击中的,他实在不敢轻易下手。

  “掌刑真人若是真的没兴趣的话,这东西弟子只能拿去给掌宫真人了,想来他也不会嫌弃这年礼太过菲薄。”楼翦秋叹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雪已停了,地面银光灿然,照得楼翦秋容色皎洁,连那道疤都不甚分明。但虚玉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指纤长细腻,攥着一个环状玉片。那玉片色呈翠绿,隐然有图样镂刻其上,断口处系一条鹅黄穗子,原来是块玉珏。

  虚玉的眼睛如同被牵住了一般,紧紧粘在了玉珏上,口中念念有词。一百多年了,他有一百多年未能见到这块翠绿玉珏,原以为它早已随着师父天枢真人不知去向,没想到竟然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丫头哪来的赝品?也敢来我这里行骗!”

  虚玉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仍不忘诈一诈楼翦秋。如果此人是虚空找来引他入彀的,来日他怕是会鸡飞蛋打!

  “既然掌刑真人说这是假的,那弟子只好砸了它!”楼翦秋微微一笑。虚玉多疑她早有耳闻,当下孤注一掷,将玉珏狠狠摔出。那玉片在雪光中划出一道碧水流淌般绚丽的光芒,越过虚玉,砸在了门柱上。

  想那玉珏薄薄一片,如此一来自然应声破裂,翠色玉碎飞溅,须臾便没入积雪中消失。

  虚玉万没想到她如此决绝,一愣之下竟没能及时接住。

  “你你竟然毁了掌宫玉令!”虚玉气结,没想到这丫头看着怯懦,胆子倒是奇大,连掌宫玉令都是说砸就砸。他暗自后悔,这玉珏如若是真的,他岂非错过了大好机会?

  楼翦秋面无惧色,笑吟吟地问道:“掌刑真人方才不是说这玉令是假的吗?玉令是真是假弟子不敢说,不过掌刑真人对掌宫真人忠心不二,弟子是见识到了。”

  说罢,她缓步走至门柱下方,弯腰在雪堆中刨了一阵,挖出了玉珏。

  虚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原先四分五裂的玉珏竟然又完好如初,连那穗子都仍然鲜亮夺目,心中又惊又喜。

  “我怎么忘了,掌宫玉令本就灵力充沛,能自愈也不稀奇。”

  掌宫玉令何等珍贵,一向被秘密收藏在掌宫身边,连最亲近之人都未必知道。莫说这样刻意去砸,即便是在继任大典上拿出来展示,也须有几个人一道守着,唯恐伤到一丝一毫。

  楼翦秋也是那日见天枢将这玉令掰开而后又自然合并,才知道这玉令除了能让人迷惑心智,更有此奇妙之处。她初见虚玉便被他训斥一番,自忖有依仗在手,便存心吓他一吓。

  “如何?掌刑真人这下信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虚玉忽然觉得“掌刑真人”这四字刺耳无比,若是能换上一个字,那毕生心愿足矣!

  “你叫楼翦秋?”虚玉满脸堆笑,伸手去抓宫玉令。

  “弟子正是外门弟子楼翦秋,真人现下要去赴宴,弟子便不打扰了。”

  楼翦秋手一收,作势要走。虚玉手上落空,满心恼怒却发作不得,讪笑道:“你小心点拿好了!掌宫玉令尊贵无比,若是磕掉了点口子可是无法宽恕的罪孽。”

  “楼翦秋一个外门弟子,如犯下大错,唯有一条命而已。”她特意加重了“外门弟子”四字。

  虚玉何等样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外门弟子一生心心念念的便是入清宵殿行拜师礼,便如他心心念念的是高踞清宵殿首座,将虚空踩在脚底下一样。

  “本座尚缺一个首席弟子,我看你就很合适。”

  这女子容色妍丽,资质平平,但一双眼睛野心勃勃,必不想久居人下。

  “真的?”楼翦秋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想到自己为这耗费的心力,不由泪盈于睫。不过她深知虚玉为人奸诈,此时应了,一旦掌宫玉令到手,未必还肯承认。

  “你若是不放心,今日趁着各派掌门云集,我便请他们做个见证,正式将你收归门下。”

  楼翦秋再无怀疑,立即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师父”。虚玉目光湛湛地看着她,嘴角含笑,满面欢喜,不知道是欢喜收了这个弟子,还是欢喜弟子手中的掌宫玉令。

  “好徒儿,为师这便带你去清宵殿。只是这玉令的来历么,尚还有一番说辞,不如你边走边告知于我,等会儿为师也好同掌宫等人解释。”

  楼翦秋既然得他允诺入了门下,当下再无保留,将遇见天枢之事如实告知,只是略过了自己谋害姐妹之事不提。

  “他虽是你事实上的师祖,但他毕竟已经入魔,仙魔不两立,往后言谈上还需谨慎,莫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虚玉见楼翦秋称呼天枢为师祖,心下大是反感。天枢入魔之事旁人不知,他们师兄弟二人却是知之甚详。这两百年来为防止旁人问起,他们绝口不提天枢,以免不小心说漏了嘴,招致各派嫌忌。

  “是,师父,弟子记下了。”楼翦秋跟在虚玉身后,悄悄窥视了一眼。

  说话间二人到了清霄殿上。虚玉原本掐准了时间,同虚空前后脚到便可,被楼翦秋一耽搁,便成了满座宾主俱都等他一人,饶是他一向托大,也有几分赧然。

  楼翦秋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不敢稍离片刻。清霄殿中服侍的外门弟子见她堂而皇之地跟在虚玉真人身后,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她怎么上来的?我没将她报上去啊!”中年管事神色迷茫,扎耳挠腮地想不明白。

  罗潇原本同洛舒醉聊得投机,眼神一错便见楼翦秋跟在师父后面进了大殿,并在他身侧入座,也是看傻了眼。她一向敬畏虚玉,不敢出声质问,只好坐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楼翦秋。

  洛舒醉跟随着罗潇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楼翦秋。她一身外门弟子的衣衫在殿中很是显眼,洛舒醉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道:“她不是跟着天枢真人的吗?怎么靠上了虚玉真人?”

  “俗务耽搁,累各位久等了。”虚玉一路拱手作揖,两侧宾客也纷纷起立还礼。

  虚空坐在上方含笑下视,面上未露丝毫不快。宾客中有个嘴快的悄声同身侧之人道:“虚空真人好气度,不愧是一派之首。”

  “气度个屁!”说话的是陆知风,他一向是浮坼楼的常客,自是偏向着虚玉,“你看看他的手,捏得都青筋毕露了,只不是强忍着不发作罢了。”

  “那也得他忍得住不是?”嚼舌之人撇了撇嘴,悻悻地坐了回去。

  “诸位掌门,今日群英荟萃,欢聚一堂,本座有个喜讯宣布。想我北辰宫立世千年,本座忝为掌宫两百年,战战兢兢,毫无建树。如今打算退位让贤,故而需及早进行山门占卜之礼,为本门选出继任人选。”

  原来北辰宫确定继任弟子素来有两种方式。其一是由掌宫挑选吉日,召集门下弟子,并广邀宾朋,在众人观礼之下焚香祝祷,于清霄殿前抛出龟甲,由龟甲指引继任之人。这种方式叫做山门占卜,千年以来,多数掌宫由此而来。当年玉衡便是经过山门占卜确立的继任掌宫,被称为天选之人。

  还有一种便简单多了,在非常时刻由现任掌宫直接指定人选,一般于仓猝之下实施,是不得已的法子。奇怪的是,这两百年北辰宫接连两任掌门皆是如此选定,故而山门占卜之礼已经许久未现。

  座中一片哗然,有人起立高声道:“虚空真人过谦了,真人品性高洁,如今春秋正盛,何必过早逊位?”

  虚空举杯谦让,又说道:“届时还望各位掌门鼎力支持,到场观礼。”

  “一定一定!”

  众人纷纷贺喜,上前同虚空敬酒。山门占卜一向是北辰宫的盛事,年轻一代的掌门更是从未见过,此番有机会大开眼界,俱都兴致勃勃。

  虚玉在一边冷眼旁观,头一仰,饮下了一杯酒,楼翦秋忙接过酒杯重又倒满。待到众人此起彼伏的声音暂歇,虚玉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掌宫真人既有退位之心,我们不如趁早将一笔旧账算算清楚。”

  “虚玉师弟,有什么话日后再说,莫要败坏了今天各位掌门的兴致。”虚空皱了皱眉,这个师弟从来都不让他省心,这两百年他也实在是受够了。

  “师兄心虚了?”虚玉扬眉笑道,“师兄怕是想不明白我今日想算的是哪笔账吧?”

  虚空扫了一眼坐在他身侧的楼翦秋。一个外门弟子,被他带入宴席之上,想必今日虚玉所图同她有关。只是这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也毫无特别之处。想到这里,虚空朝殿角侍立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拱了拱手,悄悄退了出去。

  楼翦秋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那管事,见他忽然出了殿,面色发白,手不禁抖了抖。

  “今日掌宫师兄备了好酒,那么在下给诸位讲个故事,菜肴简薄,大家故事就酒,想来定会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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